大家貪婪地盯著我手裡的礦泉水瓶,我翻個白眼,把瓶子收好。
「這棺材死氣繚繞,恐怕真的要屍變。劉雄,你是不是九天前的子時在這裡待過?」
劉雄算了算日子,驚訝地「啊」了一聲。
「對,喬大師,那天是我父親的忌日,我喝了點酒,在這裡待到半夜。」
我點點頭。
「丁未月,辛醜日,丁屬陰火,未屬陰土,在極陰之時,墓地裡的死氣透碑而出,進了你體內。要想破解你體內的死氣,這個棺材是根本。」
「你明天找人起棺,把它弄到外頭,在太陽下暴曬九天,我要給它做場法事。」
「呵呵,說得跟真的一樣,這水說不定是什麼隻對木頭有腐蝕性的特殊溶液,你們可別上當了!這位喬大師,你不是要找另一具屍體嗎,屍體呢?可不要用這瓶水轉移話題啊。」
人群裡傳來一道不和諧的嗓音,大家一愣,又紛紛點頭。
「不錯,不要再用你那神神鬼鬼的一套,屍體呢?」
地宮裡已經亮著探照燈,三十平左右的四方空間,正中間一口棺材,圍著棺材站滿了人,其他地方空蕩蕩的,一覽無餘。
我掏出羅盤,在地宮裡走了一圈,走到西北角的位置,四處看了一眼,又伸手敲了敲牆壁,卻一無所獲。
就這樣繞著地宮走了三圈,每次羅盤都指示西北角的位置有異,但我什麼都沒發現。隻感覺這塊角落,特別陰沉,也特別黑,好像有一團濃霧,阻隔了光線透進來。
我百思不得其解,蹲下身摳了點腳下的泥土,湊到鼻子旁邊。
泥土湿冷,帶著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我嫌棄地甩了甩手,無意間抬頭朝上一看。
「我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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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天花板上,釘著一具屍體,四肢張開,頭顱歪成一個詭異的角度,正跟我大眼瞪小眼。
「呵呵,找不到怎麼還罵髒話呢,喬大師。」
「就是啊,喬大師,你說的屍體到底在哪裡啊,快給我們看看啊!」
風水大師們聚攏在棺材旁邊,不屑地譏諷我。
那具屍體朝我看了一眼,忽然瑟縮地退了一步,然後貼著天花板,速度極快地朝那群風水大師的方向爬了過去。
13
「真是世風日下啊,現在的年輕人,不扎扎實實學本事,懂點皮毛就口出狂言,想踩著我們這些老人的名聲上位。」
風水大師們搖頭嘆氣,用一種痛心疾首的眼神看我。
我腳步極慢極慢地朝他們走過去,一邊走,一邊掏出雷擊木令牌和八卦鏡。
那口棺材旁邊,放著一架梯子,梯子通向外頭的墓碑口,我眼睜睜地看著那具屍體把手伸到梯子最上緣,輕輕一推。
「啪!」
梯子倒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濺起滿地的浮塵,在探照燈慘白的光線中飛舞。
徐會長不滿:「小陳,你怎麼把梯子擠倒了。」
陳貞搖頭,一臉迷茫。
「會長,我站在這呢,沒挨著梯子啊。」
徐會長:「那是誰推的?自己扶起來。」
「不是我啊。」
「也不是我。」
「我也沒有。」
大家七嘴八舌,討論了一陣,發現根本沒有人站在梯子旁邊。
「那就是墓地上面的人推的了,做事情怎麼那麼不小心啊,這要是下頭有人站梯子旁,砸到人了怎麼辦?」
徐會長抬頭朝墓碑口的方向看去。
就在這時,「轟隆——」一聲,平地驚雷,外頭狂風大作,緊接著「噼裡啪啦」密集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伴隨著人們慌亂的喊聲。
「下雨了!」
天色轉陰,最後一縷太陽光線早就消失了,整個地宮裡,隻剩下探照燈發出的慘白色亮光。
徐會長眨了眨眼睛,又用力眨了眨。
然後伸手捂住胸口,發出一聲返老還童十八歲少女的尖叫聲。
「啊——」
伴隨著他的慘叫聲,那具屍體也終於從天花板上跳了下來,像爬行動物一樣,四肢張開趴在棺材蓋上,跟風水先生們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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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露在光線中,我這才看清了它的樣子。
它的頭發很長,臉幹瘦得像個骷髏,漆黑的指甲有半指長,邊緣很鋒利。穿著一身看不出顏色款式的衣服,那衣服早就腐爛了,破布條似的掛在身上,隱約露出來的肌膚是青灰色的。
「媽呀——」
「妖怪啊——」
風水大師們愣了一秒,各個尖叫著連滾帶爬地朝外跑。那具屍體沒有追他們,隻是向四周看了一圈,然後撲向劉雄。
「我草!喬大師救命——喬大師——」
劉雄原地一個翻滾,後背的衣衫被它尖利的爪子扯下一長縷布條。
保護我方金主爸爸。
我立刻握著雷擊木令牌朝劉雄衝了過去,劉雄飛快地躲到我身後,那具屍體迎面朝我撲來,我一抬手,手中的雷擊木令牌發出一道雷光,「啪」的一聲,把那具屍體擊落在地。
屍體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所有人都驚呆了。
我在眾人震驚復雜、三觀顛覆、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從容地走到那具屍體旁邊,蹲下來捏住它的下巴。
它的嘴巴被我捏開,口腔裡散發出一股腐爛似的惡臭,我嫌棄地捂住鼻子,低頭觀察它的牙齒。
牙齒又黃又黑,比正常人的更長一點,但是卻沒有僵屍特有的尖牙。
果真如我所料,這是一具蔭屍。
「喬——喬——喬——喬大師,你剛才那——那是什麼?」
劉雄雙膝發軟,半跪在地上,仰頭看著我的神情好像在看一尊觀音菩薩。
「哦,這個啊,五雷號令,雷擊棗木令牌。」
我晃了晃手中的牌子,徐會長這才反應過來,「啊——」了一聲,滿臉激動地看著我。
「門主!你是我風門門主!」
有人小聲說道:「會長,你之前不是說大陸風門早就已經失傳了嗎,所謂的門主也是個隻會種田的鄉下農民。」
徐會長怒了:「呸!你居然敢離間我和門主的感情!」
「門主,我們香港風水協會,可總算等到你大駕光臨了啊——」
徐會長衝過來想握我的手,看見那具蔭屍,又瑟縮一下,站在離我三米遠的地方,大放彩虹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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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行了行了,我早說風門沒落,連你們這群人,都不知道什麼是蔭屍。」
我擺擺手,搖頭嘆氣。
蔭屍,是屍體和僵屍之間的過渡狀態。蔭屍的身體沒有僵屍僵硬,力氣沒有僵屍大,戰鬥力也不強,危險指數其實不高。
而且,能出現蔭屍的條件,非常苛刻。
這塊地必須是傳統的養屍地,土質陰寒,酸碱度極不平衡,閉氣性能良好,不適於有機生物的生長,這樣屍體才不會腐爛。
可傳統養屍地,均為大兇之地,屍體往往還沒有經過蔭屍那一步,就直接被煞氣養成了僵屍。
所以蔭屍的出現,隻能是人為的。
有人故意從其他地方運來特殊的土壤,創造密閉的環境,以極輕微的血煞之氣,將屍體養成蔭屍。
如果我沒猜錯,腳下的泥土裡面,當初必然有人連用鮮血澆灌七七四十九天。
「啊,這,聽說當初童福生的父親下葬時,法事就連做了七七四十九天。」
風水大師們恍然大悟,然後又更加迷茫。
「門主,他為什麼要把自己的父親養成蔭屍?」
「你們可知道蔭屍為何叫蔭屍?蔭屍有一個重要的作用,便是能蔭庇子孫,保佑子孫榮華富貴。這童福生真不是個東西,連父親的屍體都要利用,不讓人入土為安。」
「行了,都先上去吧,這具蔭屍我來處理。」
我讓人架好梯子,帶著這群老頭們上到墓地,外頭的雨已經小了很多。劉雄的保鏢不知道從哪裡搞了個雨棚架好,還擺了桌椅。
看見風水大師們上來,那名記者趕緊拿著話筒湊過來。
「徐會長,你怎麼受傷了,下面發生了什麼事,這位喬大師準備什麼時候道歉呢?」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一群六個風水大師,人人身形狼狽,徐會長逃跑的時候胸口磕到了棺材角,陳貞被人絆倒了,背上被人踩了兩腳,感覺自己好像有點骨折。
要咋說,總不能說喬大師單手打敗蔭屍,其他人的傷都是逃跑時候發生的踩踏事故,那還不把祖宗八輩的臉都丟盡了。
徐會長:「咳咳,你這攝像頭進水了啊?別拍了,那麼大雨,早點回去吧,那個什麼,我有事我就先走了。」
風水大師們作鳥獸散,隻剩下一個劉雄,寸步不離地站在我身後。
我叮囑劉雄:
「你也先回去,幫我準備些東西,我要在這裡待一晚,明天早上再叫司機過來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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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話我都沒有當面說,說出來怕嚇著他們。
這種養出來的蔭屍,隻會在墓穴裡呆著,絕沒有那麼強的死氣,能衝裂墓碑。而那具棺材上的死氣,顯然另有來路。
人走得差不多以後,我又搬著梯子一個人下到地宮,把每個角落都翻了個遍。天色黑了,棺材上的死氣更是濃厚得有如實質,伸手摸去,能感覺到空氣格外的滑膩湿冷。
地宮裡沒找到什麼線索,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出了地宮,站在墓地上,仰頭朝上看。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天空中有零星的星子閃爍。
我看著東北方的陀羅星,渾身一顫,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向其他方位。
東南西北,破軍、巨門、廉貞、陀羅,四大惡星,仿佛一張巨網,牢牢地把整座遠昭山頭籠罩在中間。而劉雄父親的墓碑,正位於四星連線的交匯處。
我草,這是傳說中的四兇破門之地啊!
星辰之力強過一切山川水土,眨眼間,這塊難得一見的風水福地,就成了世間最強的養屍地。
唯一幸運的是,這處星辰力量隻籠罩著劉雄父親的棺材,連旁邊的蔭屍都影響不了。而且地球一直在自轉和公轉,星辰的位置每天都會有細小的區別。
所以這個四兇破門的陣法,嚴格說來每年其實隻會形成一次。
劉雄父親下葬十五年,十五年的力量才讓他產生了屍變。
但不幸的是,陀羅星光芒大亮,按著時間推算,明天棺材裡的屍體就要養成。到時候等它出來,那就是真正的生靈塗炭,估計要軍方出動高科技武器才能對付它。
我必須抓緊時間,明天子時之前把它解決掉。我正著急,忽然聽見身後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緊接著,一隻冰冷的手從身後捂上了我的嘴巴。
一股陌生刺鼻的味道傳來,緊接著,我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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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過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白天,我坐在椅子上,被五花大綁,窗外白燦燦的陽光照得人頭暈。
我晃了晃沉重的腦袋,滿臉不解地看向坐在對面沙發上,漂亮時髦的八個女生。
「你們是誰?」
「你就是喬墨雨啊,長得也不怎麼樣嘛。怎麼,大劉吃膩了山珍海味,換胃口想吃小白菜了?」
一個留著大波浪長發,長相豔麗的女生踩著高跟鞋扭著腰走過來,伸手捏住我的下巴,仔細盯著我的臉看了片刻。
「嗤,就這種貨色?給你五百萬,今天就離開香港,以後都不能再回來。」
「瑩瑩姐,五百萬是不是太多了?」
「就是啊,內地人很窮的,給個一百萬打發就差不多了吧,聽說還是個窮學生呢,怕是連十萬都開心死了。」
「對啊,我可不像瑩瑩姐財大氣粗,我先說好,這五百萬,可別想叫我攤。」
幾個女人七嘴八舌,吵了起來,我聽了半天,總算明白過來。
敢情這些人都是劉雄的女朋友,一個個不是明星就是模特或者電視臺主播。劉雄財大氣粗,大手筆養著她們,每人一棟豪宅,奢侈品名牌無數。
香港的風氣也開放,大家誰都沒名分,相安無事。現在我出現了,情況就不一樣了。媒體報道劉雄跟我求婚,如果我們真結婚,她們都成了小三。
一來對她們的名聲和演藝事業都有影響,二來劉雄有正房妻子,花錢肯定不能再像以前那麼大手大腳,大家的利益都會遭受損失。所以幾個人一商量,找當地黑社會把我綁架了。
了解完情況,我都快急死了,這群神經病,搞什麼東西啊。那具蔭屍還丟在地宮裡沒有處理,今天晚上如果四兇破門,到時候蔭屍也要屍變,再加上劉雄他爹,我一個人根本搞不定。
「我真服了你們了,我跟劉雄根本沒關系,我是來給他看風水的,你們快把我放了。」
不管我怎麼解釋,幾個人就是不信,以為我嫌五百萬低,李瑩瑩甚至目露兇光。
「姓喬的,我可警告你,我好言好語跟你說,大家做人留一線。貪心不足的人,最後是沒什麼好下場的。」
說完朝旁邊使了個眼色,一個穿黑西服戴墨鏡的男人,立刻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槍。黑漆漆的槍口對著我,我愣了一秒,立馬點頭。
「好,五百萬,我馬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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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瑩瑩說話算話,往我口袋裡塞了一張支票,我叮囑她:
「塞這容易掉啊,你塞我牛仔褲口袋裡,塞裡面一點。」
李瑩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