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的淘賬號忘記密碼了，驗證碼也登錄不上，這種可以找回來嗎？」
老板穿著背心，叼著雪糕：「是你本人的賬號嗎？實名認證是不是你的？」
我點點頭：「是我的。」
老板三兩口吃完雪糕：「可以，身份證還有要找回的賬號給我，二維碼那邊，付款一百五。」
老板讓我坐一會，大概半小時。
「好了，你看看，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謝謝老板。」
我邊走邊瀏覽方露這一年白嫖的訂單，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雖然金額都不大，但加起來破萬了。
要是商家聯合起來告她，方露絕對要留下案底。
我試著通過訂單後臺聯系賣家，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楚，問他們要不要通過法律手段維權。
聯系完所有賣家，回到宿舍天都黑了。
方露沾沾自喜拿著新款手機，左拍拍，右拍拍。
趙果兒嘲諷道：「你膽夠大的啊，上萬的手機也敢白嫖？」
方露停下手上的動作，朝她翻了個白眼：「你哪隻眼睛看見我白嫖了，這是我付款買的。」
我打開某魚平臺，方露真的沒退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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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快要睡覺前，方露接到她媽的電話。
她瞪了我們一眼，轉身去陽臺接電話，把門關得緊緊的。
但她們打電話的聲音還是傳了出來。
「媽，這個太貴了，我真的不敢僅退款，這屬於詐騙了，這筆錢以後我會慢慢攢著還你的。」
「你個敗家子！九千的手機你說買就買了，要不是你答應我可以僅退款，我能把錢給你嗎？！我不管你趕緊把錢還給我。」
方露還在替自己爭取：「可這是我轉給你的錢，是我自己的……」
方露媽媽聽到這話，劈頭蓋臉地罵她：「我辛辛苦苦養了你這麼多年，九千還不夠你吃飯花的錢呢，你現在馬上把錢給我，不然這學你也不用上了。」
方露氣急敗壞：「還你，我馬上就還給你！！」
掛了電話，方露點開某魚平臺。
她食指在僅退款的選項上猶豫不決。
想到她媽的態度，閉著眼睛點了僅退款。
我這邊立馬就收到了通知：【僅退款？是手機有什麼問題嗎？】
方露：【你的手機根本就不是正品，翻新機你也好意思拿來賣？】
我：【如果你不喜歡可以退回來，我這邊出郵費，不接受僅退款呢。】
聊天頁面停了一會，方露才發來消息：
【給你寄回去我難道不需要耗費精力嗎？你自己也說了這是公司抽獎抽到的，相當於你也是白嫖來的，要不這樣吧，我給你兩百塊，這個翻新機我就留下了，你看怎麼樣？】
床簾內，我被氣笑了。
【親，兩百塊你打發叫花子呢？】
【如果不喜歡，我可以聯系快遞去取，不接受僅退款。】
方露沒有回我。
11.
接下來幾天我都在聯系律師，溝通起訴的事情。
方露剛僅退款的那幾天在宿舍裡惶恐不安，擔心真的被起訴。
十幾天之後，她看沒有任何人聯系她。
漸漸放下心來，還得意地發了條朋友圈：
【果然，也就是嚇唬嚇唬我。】
12.
得意沒多久，方露就被導員叫到辦公室，劈頭蓋臉一頓罵：
「前幾天剛解決完商家在校門口大鬧的事，今天你的律師函直接送到學校來了，僅退款上癮是吧？」
導員把律師函扔在她面前。
方露看到直接愣住了，她連忙保證會處理好這件事。
我的某魚後臺開始瘋狂收到消息：
【不是吧，你至於嗎，我都說了給你兩百塊錢，反正你也是白賺的啊。】
【你要是覺得兩百少了，我可以給你加一點，兩百八行嗎，我現在手裡隻有這麼多。】
【能不能撤訴啊，我隻是個學生，留有案底我這輩子就毀了。】
【在不在？回我一下。】
【大不了我把手機還給你，我也就用了不到半個月，跟新的一模一樣。】
【你撤訴啊！！】
我簡單掃了一眼，現在根本沒空回她。
律師事務所裡，我和商家約好在這見面。
律師說：
「這是我申請調取學校快遞點的監控，可以看到這一年以來，都是方露取走的這些僅退款件。
「並且我查了所有的訂單信息，衣服都是 M 碼，鞋子都是 37 號，而沈同學穿 xl 碼的衣服，穿 39 的鞋，由此可見，這些快遞都不是她本人下的單。
「加上有同宿舍的學生作證，可以證明是方露用沈同學的賬號，進行的僅退款違法行為。」
前幾天在學校門口鬧事的商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
「對不住啊同學，是我誤會你了。」
其他商家看到被方露白嫖過的店鋪有這麼多，個個義憤填膺。
【起訴！必須起訴這個道德敗壞的學生。】
【她敢白嫖，無非是覺得我們不會為了這幾十塊錢大費周章跑來起訴她，這次我不蒸饅頭我也要爭口氣，必須治治她！】
【同意！】
律師整理好證據：「我已經將各位的律師函寄到方露的學校了，到時候等我通知開庭就好。」
13.
這天，我躺在床上刷視頻。
導員沒敲門，氣衝衝地闖進來。
算算時間，應該是商家們起訴的律師函到了。
導員把一沓律師函扔在桌上：「方露，你到底在網上僅退款了多少東西，你看看這全部都是要告你的。」
方露急忙從床上下來，這幾天她害怕的一直在哭，這會眼睛又紅又腫。
看到桌上幾十份律師函，她連站都站不穩了。
「導員，我，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幫幫我好不好。」
導員深吸一口氣，指著律師函：
「你現在馬上給商家打電話，態度誠懇地賠禮道歉，協商私下賠償。」
方露帶著哭腔點頭：「好。」
她撥出號碼的同時，我的手機響了。
方露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她現在逮誰咬誰，衝著我大喊：
「你能不能把你的手機靜音！有必要落井下石嗎？！」
她的惡劣態度連導員聽到都忍不住皺眉。
在她抽噎聲中，我接起電話：「是我。」
看著方露震驚的目光，我冷笑：
「喝點馬尿你是心高氣傲，僅退款到我頭上你是生死難料！」
方露反應過來，她怨毒地衝我罵：
「你在算計我，你知道我缺手機，所有就故意低價賣給我，你的心腸怎麼能這麼壞！你太惡心了！」
我面無表情：「是我逼你僅退款的？」
方露絲毫不覺得哪裡做錯了，理所當然地開口：
「這個破手機還給你，我不要了，這樣我就不算僅退款了，你趕緊撤訴！」
她把手機直接扔過來。
我沒接，手機砸到桌上，屏四分五裂地碎了。
方露神色慌張：「這是你自己沒接住的，現在碎了和我沒有關系。」
我嘲諷看著她：「現在又多了一條，故意損害他人貴重物品。」
方露衝過來要抓我的臉。
導員攔著她，皺眉：「別鬧了，你要是不想解決這件事，你們兩個就直接等開庭好了，我不替你協商了。」
方露安靜下來。
導員沉思一會，和我說：「沈京棠，你和方露都是一個宿舍的，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我無語：「當時我說了僅退款的人是她，也有人證，是你不信讓我自己找證據的。」
導員被我的態度氣到：
「所以你就要鬧到連學校都得跟著你們倆丟臉的地步？你現在年輕氣盛，有些道理想不明白，你可以打電話問問父母，聽聽他們的意見，畢竟你還要在學校待三年多。我相信你爸媽和老師的想法是一致的，都希望你可以私下協商處理。」
我語氣強硬，沒有商量的餘地：
「不協商，直接開庭！」
導員：「先不用急著回答，還是先和你父母商量一下吧。」
說完，她離開宿舍。
14.
方露見導員走了，壓不住心裡的火：「你故意算計我，你蛇蠍心腸！」
我懶得搭理她，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我想起大一開學那天，方露湊到我身邊：「同學，我能不能借你手機打個電話？我的欠費了。」
「可以，我要不直接幫你充上吧？」
方露擺擺手：「不用不用，我讓家裡人幫我充就好了，正好給他們報個平安。」
「好。」我把手機給了方露，接著就繼續收拾床鋪了。
現在想起來，她分明是在開學前就有預謀了。
我查到她高中同寢室有個叫夏桃的女生，在高三上學期被學校開除了。
我打車去她居住的地方。
夏桃正在河邊洗衣服，憔悴的模樣看起來比同齡人老了十多歲，身上的衣服已經洗得有些發白。
她身後背著一個兩歲左右的孩子，嘴裡哼著童謠。
我走過去，站在她身邊。
夏桃抬起頭，眼睛被陽光照得有些睜不開：「是要問路嗎？」
我搖搖頭：「不是。」
我坐在她身邊，把方露的事情說了一遍。
夏桃在聽到這個名字時，就捂著臉痛哭起來：
「我就是被她害成這樣的，高中開學那天，她也是說手機欠費了，當時我沒多想，就借給了他。
「幾天後我想買復習資料，發現淘賬號登錄不上了，我明明記得密碼就是那個，可系統一直提示我密碼錯誤，就連驗證碼登錄都沒用，沒辦法，我隻能重新注冊一個。
「高三上學期，我在教室學習，班主任突然讓我去辦公室一趟，說有我的律師函，我莫名其妙背上了官司，因為沒有充足的證據證明不是我白嫖的東西，法院判我父母賠償商家的損失。
「後來我回到學校，班主任說學校不接納品行惡劣，道德敗壞的學生，我被學校開除了，也沒有其他學校願意要我，從那以後，我就在家裡自己學習。那段時間，隻要我出門就能聽到別人對我指指點點的聲音。
「我爸媽受我影響，出門也會被人指著罵教育不好孩子，高考的時候我發揮失常，連個普通高中都沒有考上，我進廠工作沒幾年，就結婚生孩子了。」
夏桃說完，放聲大哭，發泄這幾年憋在心裡的委屈。
她咬牙切齒地攥緊手心：「我一定要讓方露為她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15.
我把開庭的時間告訴了夏桃。
回去的路上，我想到導員的話，拿出手機撥通我爸的電話。
「這有什麼好協商的，她都欺負到你頭上來了，不用私了，直接開庭！你們導員有什麼意見，讓她直接找我。」
說完，給我轉了五千塊錢。
「我閨女這幾天受委屈了，買點好吃的開心開心。」
16.
開庭那天，法院門口。
夏桃看到方露直接衝了過去，左手狠狠拽著她的頭發，右手朝她臉上甩去，一巴掌接一巴掌。
夏桃曾經在廠裡搬過幾十斤的貨，她的手勁比一般人大。
方露掙脫不開，很快被打得頭暈目眩。
「方露！你害了我一輩子，你憑什麼還能心安理得地上大學！我要殺了你，你賠我的人生！」
方露脖子和胳膊上，被夏桃抓出不少血痕，還在往外冒著血珠。
工作人員看見這一幕小跑過來，強制把兩人分開。
17.
所有人都在自己位置坐好後。
審判長敲了敲法槌，宣布正式開庭。
律師這邊把調查到的證據和資料遞交上去。
陪審員看過後：「讓人證進來吧。」
夏桃把方露在高中時盜取她賬號，陷害她僅退款，害她被學校開除的所有事都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趙果兒也出庭作證：「方露已經是個白嫖慣犯了，我八塊錢賣給她三個的收納架她都申請僅退款，真他媽的是活不起了！」
陪審團點點頭。
最後，法庭宣判：
「被告人方露盜取同學賬號，偽造他人信息，從高中到大學四年間，共白嫖商家貨款四萬餘元，犯故意詐騙罪、決定執行有期徒刑五年，並處罰金五萬元，需將僅退款的錢全部退還給商家，若被告無償還能力，則由監護人代為賠償。」
方母在聽到方露被判刑的時候，臉上隻露出一點傷心。
在聽到還要把錢還回去時：
「憑什麼讓我們還，那個死丫頭又沒把錢給我們，我們沒錢替她還債，等她坐牢出來自己還吧，我這次來東城是為了把她宿舍值錢的東西帶回家的，火車票都是我借的錢。」
說完，方母根本不管法庭紀律，直接轉身就走了。
方露聽到這個結果，在法庭歇斯底裡地大喊：
「沈京棠，我被判五年你就開心了？我僅退款到底礙你什麼事了，你會遭報應的，你等著吧！等我出來的那天, 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審判長和陪審團互相看了眼。
經過多方考量，認為方露絲毫沒有意識到錯誤, 並且還存在打擊報復他人的想法。
改判有期徒刑八年, 希望她能夠好好改造，爭取早日認識到自身錯誤。
18.
方露被判八年的事傳得沸沸揚揚。
學校官網湧進很多評論, 校方不得不暫時關閉評論區。
【聽說貴校的校風是僅退款, 是真的嗎？】
【我幹不來僅退款這種事，還能報考咱們學校嗎？】
【什麼時候開除方露, 這種道德敗壞的人也配拿畢業證？】
半個小時後，學校官方通報：
【新聞系方露在網上僅退款白嫖商家東西一事, 經查實，該生存在違反大學生行為準則和學校教學管理規定的行為，學校根據《東城大學學生處分規定》，給予該生開除處分。】
學校快遞點。
「你們知道嗎，方露從來沒買過姨媽巾, 包括她身上穿的衣服, 戴的首飾, 全部都是白嫖來的。」
「方露這一年僅退款了商家幾百個件, 她怎麼敢的啊, 我退款的時候東西都得裝得和收到時一模一樣, 連裡面的返現紅包和紙條都一起寄回去, 生怕缺了點什麼東西商家拒絕退款。」
「我之前快遞總是莫名被偷，會不會也是她幹的。」
「她之前在宿舍低價賣各種東西, 我還從她那花 50 買了一副藍牙耳機, 要是知道是僅退款的東西, 我就不買了。」
……
19.
方露母親去宿舍大掃蕩一番, 不管是不是方露的東西全部都塞進了蛇皮袋裡。
【買家申請僅退款，原因是質量有問題。】
「—「」她眼神有些心虛：「我收拾好了，我先走了。」
我一把抓住袋子, 把不是方露的東西全都拿出來。
方母嘴裡罵罵咧咧的：「還大學生嘞，又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 好歹我也是長輩, 一點禮貌都沒有。」
她拎著袋子往外走。
我擋在門口，打開手機給她看了一段視頻。
是方露摔手機那天，趙果兒錄下來的。
「這手機九千，怎麼支付？」
方母耍無賴：「誰摔的你找誰去, 我沒錢, 不信你摸我口袋。」
「可以微信支付, 根據判決結果，方露沒有償還能力的，你作為她的監護人有責任替她賠償, 我已經報警了，警察現在就在校門口，如果你不賠錢, 你走不了。」
方母狠狠瞪著我：「小賤蹄子, 沒有這九千塊你活不了了？」
我脾氣上來：「老東西！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不懂去問你媽去！」
方母不情不願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轉給我九千塊。
臨走的時候還在罵我。
……
老師布置了個新聞作業，課題方向是社會上有爭議的事。
我準備從『僅退款』這個方向入手。
一個月後, 老師看著我交上去的作業，十分滿意。
「不錯，繼續加油。」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