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沒有做美甲，本甲留的長度，剛好能夠撓花一個人的臉，又不會傷了自己的指甲。
看著指甲縫裡的血，我覺得很暢快。
人，有時候總是要發瘋的。
雖然形象不好看，就心裡憋著的那口氣，總算能夠吐露出來一些了。
傅砚辭有顧忌，就算他再憤怒，也不會忘記同我之間的婚事，關乎他是否能夠名正言順成為我小姨的家人。
所以在我動手的時候，他隻有防御，不敢還手。
小姨趕過來時，就看見我雙手鮮血，傅砚辭那張臉上同樣也是滿臉血痕。
新房更是一片狼藉。
我沒說話，隻是冷冷看了一眼傅砚辭，然後丟了句分手，就直接離開了新房。
小姨並沒有跟出來。
我的車子停在小區外，也沒有開走。沒過一會兒，就看見那輛熟悉的車牌號出現，開車的是小姨，傅砚辭坐在副駕駛上。
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們應該是去醫院。
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掌的血痕，玻璃劃得並不深，原本應該早早結痂，但因為我發了狠勁撓人，導致傷口反反復復裂開，看著很嚴重。
我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是一件很薄的衣服，我纏在手掌上，然後直接開車回家。
我媽正在院子裡修剪花枝。
一轉身，看見我手上的鮮血，嚇得臉色煞白，當即就拉著我坐到沙發上，然後親自替我給傷口消炎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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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她，先開口：「媽媽，我剛才去打架了。」
我媽的動作一頓，然後抬頭看我，眼裡有些復雜，可最後還是化為了笑意，聲音溫溫柔柔的。
她說：「那瑤瑤打贏了嗎？要不要媽媽卸了美甲，幫你群毆？」
我點頭，眼裡閃著淚，連著說話都有些哽咽。
「贏了，我把他臉都給撓花了。」
我媽的聲音也有些哽咽，她伸手輕輕摸了摸我的臉，不知在想什麼。
然後轉而衝我豎起了大拇指：「我的瑤瑤，最厲害了。」
眼淚，又止不住了。
10
晚上，小姨沒回來。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我和媽媽正準備吃飯的時候，小姨才出現。
她身後還跟著臉上貼了好幾張紗布的傅砚辭，他戴著墨鏡，微低著頭。因為昨天撓他的時候，我沒忍住，一拳砸在了他的左眼上。
小姨一來，就向媽媽告狀，說我昨天發了瘋地打人。
「瑤瑤性子太烈了，不就是一個小熊嗎？她十有八九以為是別的女人給的，但她這次真的誤會了砚辭。十五年前，我不是去……」
小姨開始說起了十五年前去山裡支教的事情，在她的描述裡面，那個小熊不過是她帶來的一批愛心捐贈品，她和傅砚辭也是因為昨天看見那個小熊，才忽然發覺曾經見過面。
總之，這一切不過都是個誤會。
「瑤瑤這樣真的不好，一言不合就動手，還把砚辭的臉都給撓花了，這要是以後嫁過去，夫妻兩個人有得吵。姐，你得好好管一管瑤瑤，讓她乖一點。」
媽媽也是很喜歡小姨的，畢竟是跟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隻是在關於我的事情上，媽媽的原則，怎麼也不會打破。就像現在，小姨想讓媽媽管教我，媽媽溫和的臉上神經就變得有些嚴肅。
她看著我，衝我笑了笑。然後轉頭看了眼傅砚辭，最後才將目光落到小姨臉上。
「我女兒，我知道她的性格。如果他們兩個人不能好好相處，大不了這門婚事作罷，反正沒結婚，一切都來得及。」
原本，小姨和傅砚辭是想讓我道歉的。
可媽媽這話一出來，傅砚辭瞬間就瞪大了雙眼，當即就走到我媽面前：「阿姨，我沒有想和瑤瑤分手，這次不過是個意外，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情況了！」
小姨臉上的表情有些精彩。
她看著傅砚辭，眼裡閃著些許淚花，像是在為他抱不平，替他委屈。
可當著我媽的面，她什麼話也不敢說。
我看著媽媽，媽媽同樣也在看著我。畢竟是多年母女，她一個眼神，我就明白此時她想對我說些什麼。
她想說：「閨女，這婚還結嗎？」
結嗎？
我轉頭看著傅砚辭，他此時也在殷切地盯著我，露出滿眼哀求與歉意，卻忘了偽裝愛意。
小姨，更是不滿地掃了我一眼。
她以為我沒有發覺的。
甚至還忍不住又一次替傅砚辭開口：「瑤瑤，砚辭這麼喜歡你，就算你將他的臉都弄傷，可他還是來向你道歉，你也別太驕縱了。」
呵，都到這種地步了，還想著結婚啊！
那就結。
總歸，最後丟臉的人不會是我。
11
沒有分手，沒有取消婚約。
反而將婚事提前。
隻是不同於先前的規劃，婚禮現場並沒有邀請太多人。傅砚辭那邊沒有親人，但他自己開了公司，所以我讓他將公司的員工都請了過來。
我這邊，因為爸爸早些年出了意外，媽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沒有爸爸，爺爺奶奶也不待見我和我媽，所以我這邊的親人除了媽媽，就隻有外公外婆和小姨。
參加婚禮前，我特意帶著外公外婆去醫院做了次體檢。
兩人身體都挺硬朗的。
婚禮，就這麼拉開了序幕。
沒有爸爸，原本媽媽說，她要代替爸爸，牽著我的手，走過那條花路，然後把我親手交到傅砚辭手裡。
我沒同意，讓她在席上坐著，媽媽懂我的意思。
所以到最後，小姨就試探開口：「不如，我牽著瑤瑤吧。我也是看著她長大的，我想親眼見證她幸福，陪她走完這段路。」
我看著小姨身上穿著的這件白紗裙，隻是裙撐略小些，否則很像婚紗。
我媽微蹙著眉，一開始便想開口提醒，隻是見我搖了搖頭，就沒有再多說什麼。
我應了下來。
但是在婚禮即將開始前，小姨卻不見了蹤影。
攝影師很著急，我讓他先別急，然後提著裙擺往外走，穿過長長的走廊，對面是尚未開放的區域。
小姨，此時就站在那裡。
傅砚辭也在。
他們面對面，互相看著對方。傅砚辭從懷裡掏出了戒指盒，打開後，裡面是三個戒指。
「姐姐，我知道你覺得對不起瑤瑤，可我真的不想留有遺憾。這兩枚戒指，才是真正的一對，給瑤瑤的，是我另外買的同款。姐姐，就讓我任性一次，讓我提前為你戴上這個戒指，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越界，就靜靜看著你，好嗎？」
傅砚辭說得誠懇，盡管臉上的抓痕還沒完全消散，可那張臉還是帥的。
小姨流著淚，像是很糾結，但最終還是妥協了下來。
「傅砚辭，我們這樣真的很對不起瑤瑤。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們絕對不可以再這樣了，好嗎？」
傅砚辭點頭，然後親手替小姨戴上了那枚戒指。
小姨明明說不願意的。
可她，又為什麼盯著戒指在笑呢？
我忽然想起小學時，小姨教我的第一個英語單詞。
Hypocritical。
12
婚禮開始，小姨緊趕慢趕，終於在開始前的那一刻出現。
她有些氣喘籲籲，嘴上的唇釉也有些褪色，我隻當作沒有看見，任由她牽著我的手，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過那段花路。
路不長的，也就十幾步的距離。
但我曾經幻想過，也憧憬過，在這一天到來的時候，我一定會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孩子。
結果，我就是一個笑話而已。
我看了一眼坐在席上的媽媽，她似乎已經預知了什麼，眼裡含著淚，但還是努力衝我擠出了個微笑，不是要見證我的幸福。
而是想要告訴我——
閨女，無論你想做什麼，都放手去做，媽媽永遠都會支持你！
我終於走到了傅砚辭面前，小姨此時也流了淚，她手上並沒有戴那枚戒指，但隨著她的動作，我隱約能瞧見那戒指被她用繩子系著掛在了脖子上。
她聲音哽咽：「傅砚辭，我們家瑤瑤，可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希望你以後，能夠好好對她，絕對不要辜負她。」
傅砚辭同樣也看著小姨，眼裡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鄭重點頭：「好，我絕不辜負！從今以後，我們就是再也不會分開的一家人。」
說罷，小姨就要將我的手交到傅砚辭手上。
但我搶先一步，反握住了小姨的手，在她驚愕的目光中，我將她的手交給了傅砚辭。
與此同時，大屏幕上的照片也開始了變化。
是在我家後院裡的深情告白，是在小姨房間裡的竊竊私語，還有醫院裡的相擁相吻，以及在酒店走廊深處，互相交換對戒的深情。
全場，一片哗然。
我拎著裙擺，直接走到臺子中央，伸手拿過了司儀的話筒。
「今天，原本是我和傅砚辭的婚禮。但很不巧，在婚禮前不久，我剛好得知原來我的未婚夫，一直喜歡的是我的小姨。」
話音落下的瞬間，反應過來的傅砚辭，就試圖衝過來搶我的話筒。
但我早有準備，守在旁邊的服務生當即跑過來，直接按住了試圖衝上臺的傅砚辭。
「賀瑤，你到底想幹什麼，你別亂來！」
盡管被人摁在地上，傅砚辭還是衝我大聲吼了句。
我沒理他，握著話筒，繼續面對眾人說：「甚至，包括在國外的相遇，也是他的設計。而他所做的一切，不過就是為了跟我在同一個戶口本上，跟我的小姨成為名正言順的一家人，從此拿一個深情男二的劇本，永遠默默守護著我的小姨。」
說到這裡的時候，整個婚禮現場的人都沸騰了起來。
先前那些坐在椅子上低頭玩手機，此時紛紛都舉起手機開始進行拍攝，又或者是三五個聚在一起討論著，總之整個婚禮現場都十分熱鬧。
我小姨，更是煞白這一張臉，就這麼站在原地，滿臉無措地盯著我。
「賀瑤，有什麼事情你衝著我來，不要扯上她！」
傅砚辭越來越激動，抬手就想打旁邊的服務生，好在我提前安排的人夠多，並沒有讓他得逞。
最後，我為這場鬧劇做了個總結。
「今天，原本是我的婚禮。可既然我知道了這件事，那麼就必須解決。傅砚辭，喜歡我小姨十五年。我小姨，接受了他的戒指，跟他激情擁吻，應該也是愛上了。既然如此，那麼我肯定要選擇放手，成全這一對璧人了！」
在場所有的來賓，都聽清楚了我的每一句話。
「之前都在傳老板深情，誰知道居然裡面有這麼大一個故事，也太痴情了吧？」
「痴情個屁！」
「就是，為了追別的女人，把賀瑤當跳板，這個不是替身，怎麼會有這麼惡心的人？」
「那個小姨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吧？但凡是個正常人，就做不出來這種事兒！」
「的確，外甥女的準老公，都敢去搶，看著挺清純的，沒想到是那種人。」
「……」
在場眾人竊竊私語，大多數人都在批判傅砚辭和小姨，而來參加這場婚禮的，有些傅砚辭的公司員工，以及關系好的合作伙伴，還有小姨的朋友和親人。
他們，都將見證小姨和傅砚辭的這段愛情。
一開始，我並沒有想做到這種地步。所以才會不管不顧砸了婚房，就想從那裡做個了結的，隻是我怎麼也沒想到，小姨居然還會帶著傅砚辭過來，試圖勸說我道歉。
既如此，我又何必想著給別人留臉呢？
總歸在這場愛情的博弈裡，我一早就輸得徹徹底底。既然沒有什麼可再輸的，那麼再賭一把，又能差到哪裡去呢？
外公外婆，先是滿臉錯愕，等到反應過來，看向小姨的目光，是恨鐵不成鋼和失望。
媽媽，隔著茫茫人海，就這麼看著我。
她衝我笑，然後給我鼓掌：「我閨女，就是灑脫！」
13
這婚，肯定是結不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