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繁把椅子往他面前的地板一懟,還沒說話,王潞安就搶在前面開了口:“學霸,你手沒勁兒提不起椅子就跟我說呀!下次找我,我給你搬椅子下來!”
陳景深:“。”
他掃了自己同桌一眼,他同桌飛快撇開視線。
陳景深收下椅子,淡淡說了句:“好。”
因為空間擁擠,他們班和六、八班幾乎挨在一起。
校領導都坐前頭,加上是課外活動,老師對後排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電影是很多年前的老片子,內容嚴肅板正,沒多少人在認真看。最後幾排的男生們椅子擺的亂七八糟,左成一團明目張膽聊天打诨,鮮活熱鬧。
八班另個體育生道:“哎喲,你們之前沒下來,不知道朱旭和他女朋友有多惡心!”
朱旭和女朋友就坐一塊,女生聞言瞬間紅了臉,朱旭捂著她耳朵笑道:“媽的,你們別說啦!”
“多惡心?快說快說!”王潞安迫不及待地問。
“朱旭不是幫她搬椅子下來麼?他女朋友就說,咳咳——謝謝旭寶寶~~”
“草!yue!!!”左寬笑吐了。
“哈哈哈還有,朱旭就揉了一下她女朋友的頭,說——嗯……不客氣,這是寶寶該做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王潞安笑聲大到莊訪琴的高跟鞋都快從第一排飛過來。
喻繁也沒忍住一塊笑,以至於陳景深叫他名字時,他隻抽空回了一句“幹嘛”。
“幫我拿個東西。”陳景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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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繁還在聽朱旭和他女朋友的趣事,百忙之中頭也不回地朝陳景深的方向平攤開手。
下一秒,喻繁的笑就停了。
細長的手指扣進他指縫,溫熱的手心貼上來。陳景深很親密地牽上他的手。
“謝謝男朋友。”陳景深很低地說了一句。
“……”
喻繁笑聲本來也不重,忽然停下也沒人察覺。
隻是片刻,王潞安不知又說了一件朱旭的什麼糗事,說著說著突然回頭問:“我和喻繁一塊看到的,是吧喻繁?”
喻繁一頓,後背重新靠回椅子上,盯著前面的大幕布心不在焉地回答:“……嗯。”
王潞安便又轉回去繼續吐槽。
他們椅子幾乎要碰上,手臂相貼。交纏的手就藏在兩人之間,藏在隱秘的黑暗裡。
明明知道沒人能看見,喻繁還是有點受不了。
牽個手而已,他怎麼比打架還興奮——
他僵著臉盯了一會前面的大幕布,忍不住動了下手指:“陳景深……都是人。”
“嗯。”陳景深把他躁動的手指按回去,“你手很涼,再一會兒。”
“……”
直到莊訪琴對後排的吵鬧聲忍無可忍,從前面帶著衝天殺氣過來時,兩人的手才松開。
其實隻握了短短幾分鍾,但喻繁把手笨拙僵硬地重新塞進口袋時,手心和臉確實已經燙完了。
電影進度過半,男生們終於鬧累了,短暫地安靜下來。
沒過多久,一些人開始隱隱有些按不住,趁老師不注意偷偷溜出操場。一半是成群結隊溜去玩的,還有一半……
坐在最後一排的人視野極好,哪些人走、怎麼走的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第一對小情侶偷偷跑走的時候,有人搗亂吹了聲口哨。
喻繁眨了一下眼,沒吭聲。
第二對小情侶前後腳低頭快步離開。
喻繁趁電影畫面暗下來時偷偷往身邊瞄了一眼,又很快收回來。
……
朱旭和他女朋友起身偷溜時,左寬忍不住了。
他靠在椅背上晃椅子,嘴裡亂罵:“媽的,實驗樓這會兒都要被這些臭情侶佔完了吧?我都替胖虎生氣!”
確實。
喻繁沒明白,他以前怎麼沒發現他們學校有這麼多對??
又過了一會兒,高石和班裡那位平時冷淡不愛理人的化學課代表,紅著臉從他和陳景深旁邊竄了過去。
喻繁:“?”
他一路盯著高石離開操場,直到看不見人了才緩緩把腦袋轉回來,卻在中途跟陳景深撞上視線。
幕布的光映在陳景深臉上,把他五官描得稜角分明。
陳景深沉默地朝他挑了一下眉,具體意思是:我們?
喻繁冷冷地繃起眼皮,具體意思是:閉嘴,不可能。
陳景深眉眼垂下來,重新看向幕布。過了半晌才道:“知道了。”
喻繁剛要低頭繼續玩手機,身邊人淡淡道:“兩個男生被看到影響不好,我知道。沒關系。”
“……”
電影正放映到精彩片段,槍炮聲不斷,臨時搬來的音響質量不好,這麼一轟有點炸耳朵。
陳景深被吵得皺了一下眉,手臂忽然被人用手肘狠狠一戳。
轉過頭,看到他男朋友臭著臉,用約架的氣勢咬牙切齒地低聲說:“五分鍾後到實驗樓一樓來!”
喻繁說完起身,臨走之前又想到什麼,便再次低下頭,又咬牙切齒地說。
“你……走得自然一點!別被人看出來!”
陳景深說好。
然後他就目送著他男朋友身子僵硬、同手同腳地朝實驗樓去了。
第56章
喻繁走了幾步才把手腳協調回來。
雖然他沒怎麼參與男生們的聊天,但男生們潛意識裡都把他當做是兄弟堆裡的主心骨。所以他一起身,全部人都齊刷刷抬頭看他。
“幹嘛去啊?”王潞安問。
喻繁腳步頓了下,面不改色:“抽煙。”
“哦?那一起……”左寬當即就要站起來。
喻繁單手就把他按回了座位上,懶懶道,“我要自己抽,別跟來。”
“他不是說要戒煙?這麼快放棄了?”左寬盯著喻繁酷拽中帶點僵硬的背影,道,“還不讓人跟著去,他是不是怕我蹭他煙。”
“你放屁,喻繁沒那麼小氣。”王潞安說。
“開個玩笑嘛,”左寬環顧四周,嘖一聲,“喻繁就去抽個煙,怎麼好多女生盯他看。”
王潞安和喻繁待在一起的時間多了,早習以為常。喻繁的臉加上身上那點別人沒有的冷戾感,讓他不論在校內還是校外,回頭率都很高。
談不上心動或者喜歡,但就是會下意識被這樣的少年吸引目光。
大家平時都隻敢偷瞄,這會兒烏漆嘛黑的,可不得放開了瞧。
他撞了一下左寬的肩膀,剛想叫他來玩手遊,旁邊又一個高挑的身影起來出去了。
於是王潞安又問:“去哪啊學霸?”
“廁所。”陳景深說。
周圍又有好多人跟著陳景深的身影一塊轉動小腦袋。左寬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收回視線問:“你說我現在起身走人,會不會也有那麼多人看我?”
王潞安指了指前面:“看到那塊幕布沒?”
左寬:“我瞎?”
“你現在一頭撞上去,或許會有那麼多人看你。”
“草你媽。”
……
實驗樓平時晚上每層都會亮幾盞燈,但今天因為學生們都要下樓看電影,就隻剩了樓梯間一盞燈。所以現在實驗樓就是漆黑裡面混了點昏暗的黃,多少有點兒陰森。
喻繁雙手抱臂,沒什麼表情地倚在某根柱子上,第六次拿起手機看時間,還差兩分鍾陳景深才來。
於是他換了根柱子繼續等,在黑暗裡沉默地消化心裡那股慢吞吞溢出來的亢奮感。
其實第一次看到別人偷偷離場時,喻繁就有那麼一點動搖。
但隻是一下,他很快又按回去了。學校太危險,感覺哪個角落都有人,就算是冷僻的實驗樓教室,也有一張怎麼都拉不緊的窗簾,也會撞上偷偷去取外賣的學生。
但陳景深約他了。
算是約了吧……
反正特麼還是出來了。
喻繁正準備看第七次時間,就看到一個高瘦的人影從操場過來。其實周圍環境黑得他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衣服或臉,但他幾乎在一瞬間就確定了那是陳景深。
待人走到自己面前,喻繁便不爽地開口:“我不是讓你自然點麼?”
“哪不自然了。”陳景深說。
“你走得比平時快。”喻繁評價,“手也擺得比平時高。”
陳景深無言幾秒,點頭:“第一次這樣,沒經驗。我下次注意。”
“……”
操場那邊又傳來吵雜的轟炸聲,陳景深碰了碰他的手指:“我們去哪?”
喻繁剛想說我怎麼知道?陳景深又道,“你以前在學校都帶女朋友去哪,我能去麼。”
喻繁好想穿越回去捂住自己的嘴。
吹出去的牛逼潑出去的水。喻繁冷靜地想了一下,從柱子起來站直身:“還能去哪?隨便找間教室。”
他剛才闲著沒事觀察了會兒,每對經過被他嚇到的小情侶,都是往實驗樓的樓上去的。
喻繁說完就裝出一副老油條的模樣,轉身朝實驗樓裡走。
其實平時也就實驗樓一樓盡頭的教室能去,沒監控。
但今晚沒開燈,樓裡的監控又都是學校多年前安裝的,沒有紅外攝像功能,這棟樓一下就成了聖地。
一樓的風水寶地如預料般地有了人。
他們上了二樓,喻繁把每間教室的門都推了一遍,全關了。
三樓,都不用推門,走廊盡頭的窗邊就站著兩個人,正低頭牽手不知在說什麼,第一間教室裡也隱隱傳來聲音——
朱旭:“我今天訓練的時候摔了你也不來安慰我,嗚,你一點都不心疼你的旭寶寶……”
喻繁:“……”
媽的,親嘴都得排隊是嗎。
喻繁深吸一口氣,拽著人繼續往上,腳步比剛才微妙地快了一點。
陳景深看了一眼自己被扯的衣服,一言不發地跟著他往上走。
左寬罵的沒錯,實驗樓五層樓幾乎被佔滿了。
喻繁還是第一次走遍實驗樓。走到五樓最後一間教室的時候,他心裡其實已經不抱希望了,沒想到吱呀一聲,破舊的門應聲而開,裡面空蕩蕩,沒人。
喻繁松一口氣,像趕上了一輛午夜的末班車。
五層樓的教室一間一間地找,還要放輕腳步和躲人,他覺得這一趟比特麼跑三千米還累。
陳景深關上門,又確認了一下窗戶和窗簾,轉頭時喻繁已經坐上第一排的課桌,靠在牆上吹風扇玩手機了。
找教室的路上他手機一直在振,是王潞安給他發的語音,喻繁隨便點開一條——
“喻繁,你是要抽幾包煙啊?還不回來?”王潞安的聲音突兀地響在空曠的教室裡。
“實驗樓教室一直這麼熱鬧?”陳景深問。
喻繁怕王潞安給他打電話,低頭回了兩條消息,順口說:“誰知道……”
他一頓,忽然反應過來,又含糊地補充,“我又沒跟我們學校的談過戀愛。”
陳景深嗯了一聲。
王潞安太啰嗦,喻繁應付了幾句,忽然想到什麼,頭也不抬地邊敲字邊叫:“陳景深。”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