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繁沒搭理他,拿起煙盒往陽臺走。
喻繁的房間是這個屋子裡唯一有陽臺的房間,他爺爺特意留給他的。陽臺很簡陋,也很小,作用也就是晾兩件衣服,吹吹風。
喻繁後背靠在陽臺上站著,點燃煙抽了一口,再偏頭把煙霧當做陳景深一塊吐出防盜網外面去。
去他媽的作業,做作業不能在自己家做?他房間是晚自習教室嗎?
陳景深是不是忘記自己說過什麼了?
這記性還年級第一,拉倒吧。
喻繁又狠狠抽了一口。
房間裡傳來一聲拉書包拉鏈的聲音,陳景深道:“那我回去了?”
“滾。”喻繁看都不看他。
“不送我麼?”
“我搬個轎子來抬你下去?”
喻繁順著他的話看向小區門口,懶懶道:“今天大門關了,你從小鐵門走,就在你之前出去的那個門的右邊。”
一陣腳步聲靠近,喻繁以為陳景深是過來認門的。他抬起夾著煙的手朝下面指了一下,回頭道:“就那……”
熟悉的薄荷香氣飄落下來,陳景深停在他面前,偏頭下來碰他嘴唇。
陽臺忽然就安靜下來。感覺到唇縫很輕地被舔了一下,喻繁夾著煙的手忍不住顫了顫,下意識張嘴——
下一刻,陳景深松開他,偏過頭低低地咳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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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
喻繁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你特麼……沒看我在抽煙?”
他伸手用力去拍陳景深的後背,“刷了牙你半天不親,一碰煙你就過來了……你來騙煙抽的吧??”
陳景深沒怎麼被嗆到,反倒是後背被拍得有點疼。
八點就刷牙了?
陽臺燈沒開,陳景深好像在黑暗裡笑了一下:“沒。親了寫不了作業,一直忍著,忍得有點久,就等不及你抽完了。”
“……”
為什麼親了會寫不了作業?
喻繁那做題做得涼透了的腦子又開始陣陣回溫,愣了半天才說:“那我再去刷個牙……”
剛走了兩步,手腕被人牽住。
“不用,不難聞,隻是一開始沒適應過來。”陽臺燈沒開,陳景深聲音響在半明半暗的環境裡,低沉沉的,“能進你房間親麼?”
落地風扇吱呀在轉。喻繁半躺著,後背抵在床頭,安靜地被親著,風扇出來的風仿佛隻是經過,沒留下任何涼意,他腦袋和脖頸依舊熱烘烘的。
喻繁還是不太會調整呼吸,陳景深親一會就要放開他,斷斷續續幾次後,陳景深抬手幫他擦擦嘴角,說:“我嘗出來了。”
喻繁呼吸微重,吞咽了下後問:“什麼?”
“牙膏,草莓味的。”陳景深手指曲起伸進他嘴巴裡,在他某顆牙齒上磨了一下,說,“喻繁,你這顆牙有點尖。”
第53章
老小區的樓距很窄,怕被對樓的人看見,喻繁進屋第一件事就是關燈拉窗簾,房間隻留下書桌上一盞開著暖光模式的臺燈,和沒拉緊的窗簾縫裡透進來的一點月光。
喻繁原本是後靠在床頭的,不知怎麼的就枕到了自己枕頭上。他們不怎麼說話,偶爾停下來一小會,喻繁就會下意識沒事找事做,譬如拿起一直在響的手機調成靜音,再點開群聊看一眼,聊天記錄裡的字他好像認識,組起來又莫名的看不進腦子裡去,於是沒了耐心鎖屏,抬眼去看陳景深。
陳景深就會又沉默地親下來。
害羞、新鮮和躁動全都融合在沉默中,融合在悶熱夏夜裡。
那顆尖牙被反復磨了一會,喻繁抬手按住陳景深的臉,啞聲說:“陳景深,你再舔我牙,信不信我把你舌頭咬掉。”
喻繁前額的亂發已經被陳景深全都撥到了後面,整張臉都暴露在空氣裡。他說的話是兇的,表情卻是微微缺氧而露出的疲懶,眼下發紅,嘴唇很湿,沒有攻擊力。
陳景深垂眼看了他一會,手伸進他脖頸,隨意地幫他掃了一下薄汗,說知道了。
喻繁沒來由麻了一下,忽然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他很輕地動了一下腿,腦子一白,整個人瞬間僵硬。半晌,他找回聲音:“陳景深,不親了吧。”
貼在脖子上的手撤開,微涼一片。陳景深嗯一聲,從床上起來,高高的身影立在他床頭,說:“借下廁所。”
光影裡,喻繁看到他耳根紅了一片,下顎線繃成一條很緊繃好看的線,居然也罕見地出了點汗。
陳景深推門出去,然後是廁所的關門聲。
喻繁盯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呆,然後伸手拉過被子隨便一遮,整個腦袋又燙又熱。
他好像知道為什麼親了寫不了作業了。
喻繁抽出腦袋底下的枕頭,重重往自己臉上一蓋,枕頭都好像要被他燒冒煙。
喻繁就這麼悶著自己,悶了不知道多久,稍微按下來後,他起身開燈,風扇調到了最大檔,慢吞吞地伸手去摸手機,試圖轉移注意力。
腦子稍微降了溫,這次的群聊內容他總算能看進去。
【左寬:我真服了,現在晚上基本找不到喻繁,他到底幹嘛去了?】
【章嫻靜:忙唄,他不是找了個家教麼?】
【左寬:家教能在他家呆到半夜十二點?你看看朱旭,人家一個在談戀愛、每晚都要跟女朋友語音兩小時的人,都能抽空回我兩句話,喻繁這都特麼四小時沒回我消息了。】
【朱旭:嘿嘿…嘿嘿嘿[愛心泡泡jpg]。】
【朱旭:沒準喻繁也談戀愛了呢?】
【左寬:那不可能。】
【左寬:就他那脾氣,他能跟誰談戀愛啊?】
喻繁在這頓了一下,才繼續往下看。
【王潞安:哎你什麼意思?追我兄弟的人多了去了好吧?】
【左寬:我知道啊,我班裡不就有一個。】
【左寬:不是那意思,我打個比方——你看朱旭,他談個戀愛甜言蜜語黏黏糊糊惡心死人,還每天摟摟親親抱抱的,你他媽能想象喻繁跟人摟摟親親抱抱??】
啪嗒一聲,廁所門開了,喻繁瞬間把手機扔到了一邊。
陳景深臉頰被水打湿,衣領上也沾了幾滴深色。他進屋後,掃了眼喻繁剛扯到身上的被子。
喻繁立刻欲蓋彌彰扯開被子坐起來。
陳景深很快收起目光,彎腰拎起書包搭在肩上,道:“我回去了。”
喻繁嗯一聲,低頭下床穿鞋,跟著陳景深走到家門口。
陳景深回頭看了他一眼:“要抬轎子送我?”
“……可能麼,趕緊出去,我要反鎖。”
把人趕走,喻繁回到陽臺等了一會,很快看到從樓裡出去的陳景深。
盯著陳景深上車離開後,喻繁坐到陽臺上,順手摸了下他長期放在陽臺邊的煙盒,掏出一支剛準備往嘴裡放,腦子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煙抽多了,嘴裡會不會長期有煙味?
他又不可能每次親之前都跑去刷個牙……
陳景深還是個碰點煙味就要咳兩聲的弱雞。
而且樓上小妹妹不是說了麼?這玩意抽多了肺黑。
喻繁把煙塞回煙盒裡,幹巴巴地坐在陽臺上看了會兒月亮,片刻,他拿起手機打開同城購物軟件,在上面敲出“戒煙糖”三個字,隨便挑了幾個下了單,也沒注意這些糖牌子好不好,設定明早七點送達。
買完後,喻繁切回微信無所事事地又翻了下聊天記錄,沒什麼有營養的內容,翻了幾頁又回到了他剛才看到的那段對話。
深夜靜悄悄的,對面樓的燈已經全都熄滅,給人一種不論做什麼都不會被發現的安全感。
喻繁關了微信,神遊著打開瀏覽器的搜索頁面,當他回神時,搜索欄上面已經出現了一行字——
「怎麼跟人談戀愛?」
-
翌日上午,陳景深眼看著他同桌一覺睡掉了兩節課。
直到體育課喻繁才慢悠悠轉醒,眯著眼下樓排隊。體育老師點名的時候喊了兩遍他名字,喻繁才懶洋洋應了。
站他旁邊的王潞安忍不住問:“你昨天不是八點就睡了嗎?怎麼還這麼困啊?”
喻繁吊兒郎當站著:“誰說我八點睡了?”
“左寬啊,說你八點之後就沒回過他消息。”
“……”
站他另一邊的人好像撇下眼來看了他一下。
喻繁心尖一跳,不自覺站直了點,半晌才含糊地嗯了一聲。
體育課慣例要跑操,上午陽光溫暖,喻繁慢吞吞地圍操場走了一圈,剛散開的睡意又一點點重新聚攏。
他昨晚突發奇想,在陳景深走後搜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看到了凌晨三點,今早到教室時連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左寬他們在實驗樓教室抽煙,我們一會跑到那邊偷偷走了唄?跑完估計不點名。”王潞安放下手機說。
“嗯。”
兩人到了那個岔口,剛準備趁體育老師沒注意這頭時跑路,身後傳來一句淡淡的:“去哪?”
喻繁剛要回頭,王潞安已經先一步應了。
“實驗樓,這個,”王潞安對陳景深比了個抽煙的手勢,笑笑道,“學霸,一會兒要是點名,就幫幫忙,跟體育老師說我們去校醫室了。”
前段時間體育課都趕著搶球場,入了夏,籃球場瞬間空了一半。
誰也不想帶一身汗回教室上課,體育課就都去實驗樓教室抽煙打牌。
王潞安扔出一張牌,餘光瞥到旁邊坐著玩手機的某人嘴裡叼著煙,順口道:“喻繁,給我也來一……你這啥??”
“戒煙糖。”喻繁換了一下嘴裡糖果的位置,模糊地說。
喻繁買的戒煙糖長得有些特別,棒棒糖造型,隻是把糖果棍子設計成了煙的圖案,王潞安一眼看過去還以為是煙。
“什麼吊設計……”王潞安問,“你怎麼突然要戒煙?”
“不想抽了就戒。”喻繁操控著貪吃蛇,懶懶道。
“放心吧,戒不了幾天你就受不了了,”左寬看著自己的牌,忽然想到什麼,道,“對了喻繁,昨天你把情書退回來,我們班那女生差點沒哭。”
喻繁滑動手機,沒說話。
左寬又道:“然後另個女的就去安慰她,你知道那人怎麼說的不?”
喻繁興致缺缺,反倒是王潞安好奇地問:“怎麼說的?”
“她說,”左寬自己先撲哧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道,“別哭了,喻繁不答應也好,他長這麼兇,又天天跟人打架,沒準以後還打女朋友呢。”
喻繁:“……”
王潞安:“哈哈哈哈哈哈!!!”
喻繁伸腳就往王潞安椅腳上踹了一下,王潞安立刻收斂了,憋著笑搖頭:“簡直胡說八道!喻繁從來不打女生,更不可能打女朋友。”
這他媽是重點嗎?
喻繁有點想反駁,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幹脆冷著臉道:“滾,聊別的去,別扯我。”
“算了,困的人脾氣差,你們別惹他。”朱旭嚼著口香糖道,“哎,你們知不知道,高三有個女生退學了。”
王潞安納悶地看他一眼:“你他媽怎麼連高三的事都知道?”
“我聽高三的體育生說的啊,這事在高三還傳得挺熱鬧的。”朱旭道,“說是那女生喜歡一男的,結果那男的不拒絕也不接受,就吊著人家,但是親親抱抱什麼的一樣沒少,還到處跟別人說跟那女生就是玩玩……女生被他弄得都抑鬱了,就退學了。”
喻繁正無聊地左右晃動嘴裡的糖,聞言差點咬到舌頭。
“我草!”王潞安一拍大腿,“那男的不妥妥渣男嗎?真他媽給我們男生丟臉!”
朱旭:“是吧!聽說那男的還經常罵那女生,真夠壞的!”
“啊對對對!”
不拒絕不接受,吊著人家,親親抱抱,還偶爾會罵對方——
四樣全佔的喻繁一下頓在原地,嘴裡的糖都不轉了。
左寬:“就女的退學了?男的啥事沒有?那也太便宜……”
“砰”地一聲,教室後門被人推開,喻繁咬著糖棍兒下意識朝那邊看去,隨即微微一頓。
陳景深站在門口,輕微喘著氣,一眼就掃到了他這兒。
其他人也被這動靜震得愣了一下,見到是陳景深又松一口氣。
王潞安:“學霸,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
“胡主任來了。”陳景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