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上幼兒園第一天,「子軒媽媽」在群裡艾特老師:
【子軒對芒果過敏,我婆婆誤把芒果給孩子帶去了,千萬別讓他吃!】
老師滿口答應。
下午,我就接到幼兒園的電話,說我女兒芒果過敏被送醫急救。
可我給她帶的,明明是橙子啊!
1
剛到醫院,我就被醫生劈頭蓋臉訓斥:
「你是怎麼當家長的?孩子芒果過敏你都不知道?還吃了整整一盒!」
我往他身後的病床看去,女兒的小臉已經腫成了饅頭。
我無暇顧及他的誤會,顫聲道:「大夫,我女兒現在怎麼樣?」
大夫白了我一眼,語氣稍緩:「這次脫離危險了,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我懸著的心放回了肚子裡,千恩萬謝送走大夫。
看著女兒虛弱的樣子,我眼淚都掉下來。
「嘉嘉,你還難受嗎?」
女兒懂事,賣力地搖頭。
我看向一旁的王老師,心裡的火不打一處來,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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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師,誰給嘉嘉吃的芒果?」
王老師漫不經心地抬起頭,很不滿地看了一眼嘉嘉:「嘉嘉,告訴你媽媽,是你自己要吃子軒的芒果,對不對?」
嘉嘉搖搖頭,又看看老師,害怕地點點頭,最後嚇得大哭起來。
我趕緊摟過女兒,厲聲警告王秋燕:「你是在威脅我女兒嗎?」
然後掏出手機準備報警。
王秋燕這才慌了神,她急吼吼道:
「嘉嘉媽媽,你也不用這麼上綱上線吧?她這不是沒什麼事嗎!」
有事那不就晚了?
我懶得和她爭執,執意報警。
她煩躁尖叫:「這件事,嘉嘉負主要責任!
「子軒帶了盒芒果,飯點時間到了,他又不能吃就一直鬧,我就問有沒有人願意和他換。結果子軒直接搶走了嘉嘉的橙子。搶都搶了,我就讓嘉嘉和他交換。
「嘉嘉媽媽,幼兒園不是給你一個孩子開的,她要是不能吃,她早說啊,老師怎麼可能有空去猜她怎麼想?」
我實在聽不懂,她說的還是人話嗎?
常子軒想吃橙子,我女兒就必須同意交換?
報警電話通了,我正想一五一十說明情況,女兒卻突然爆哭起來。
我怕她氣道腫起來窒息,慌忙掛了電話去安慰她。
她泣不成聲:「媽……媽媽,都,都怪嘉嘉……是……是嘉嘉不好……」
我心如刀絞,正好老公來了,我讓他照看女兒,把王老師拽出病房。
一出門,我就一把扯她的外套。
她尖叫:「你幹什麼?」
看著她尷尬的窘態,我悠悠道:「我想要件外套,恰好你穿著,我搶走有什麼問題?」
然後一把將外套扔進垃圾桶,她氣得直跳腳:「你——你瘋了?那是我的外套!」
我故作驚訝:「你的東西我就不能搶嗎?不願意你就早說啊,現在裝可憐給誰看?
「這話,不都是你說的嗎?」
她氣得渾身顫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2
我報了警,但警察卻沒調到監控。
因為能拍到的那個監控,「恰好」故障了。
我咽不下這口氣,寫了個小作文甩到家長群裡。
幾個家長不淡定了,紛紛私信我。
【嘉嘉媽媽,是真的嗎?我兒子也芒果過敏,幸虧這個常子軒沒搶我兒子水果。】
【嘉嘉怎麼樣了?哎呀,千挑萬選的幼兒園,竟然發生這種事,讓我怎麼安心把孩子送過去?】
……
可群裡,一片寂靜。
過了好一會兒,常子軒的媽媽卻惡人先告狀。
【徐嘉媽媽,這是你的一面之詞吧?孩子病了,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請不要惡意中傷別人!】
我直接把和王秋燕的對話錄音甩到群裡。
這下可炸了窩。
家長紛紛艾特王老師要一個解釋。
可鐵證面前,還是出現了不和諧的聲音。
常子軒媽媽:【王老師是市級優秀教師,這是多少家長認可的,你是覺得大家都沒你聰明嗎?誰知道你這錄音是不是惡意剪輯的!】
【如果你覺得和公認的優秀教師相處不舒服,是不是應該先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為什麼我家子軒不搶別人,偏偏搶你女兒?】
……
不知道大家是被雷到了,還是怕得罪王秋燕,一時無人搭話。
王秋燕扮起了可憐:【二十幾個孩子,都是第一天上幼兒園,我哄了這個抱那個,肩周炎都犯了,還是一時疏忽得罪了徐嘉媽媽,我真該死啊!】
【教書三十年,第一次被人指著鼻尖罵,說不心寒是假,隻能不忘初心,清者自清!】
不得不說,這招真管用。
劉奕晨(男)媽媽:【王老師,這世道啥人都有,老以為全世界就圍著她轉,你別和這種人一般見識。】
劉奕晨(女)媽媽:【就是啊,女孩子要自尊自愛,徐嘉不懂嗎?別人的東西給她就吃,大人怎麼教的?】
……
我被氣得兩眼發黑。
這時,女兒抱著自己的枕頭來房間找我,小心翼翼問我:「媽媽,你是不是和老師吵架了?是因為嘉嘉嗎?對不起,媽媽。」
女兒聲音越來越小。
我定定神,摟過女兒,放棄和這幫人吵架的想法。
我知道和這種人打嘴仗,沒有任何意義。
和他們的孩子成為同學,更是一種災難。
於是等女兒睡下,便聯系李園長給女兒退學。
園長不鹹不淡地挽留了幾句,見我去意已決,她也不再客氣。
「徐嘉媽媽,實話跟你說,我們不缺生源。
「今天你退園簡單,明天你再想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3
原本,我隻需要換個幼兒園罷了。
但他這樣說,我倒有些想死磕到底。
第二天,我整理好舉報資料,準備送到教委。
老公主動請了年假,在家照看女兒。
不知為什麼,我突然有些猶豫。
家附近沒有第二家幼兒園,老人也看不了孩子。
這家幼兒園又是市級示範園,園長聽說在區裡很有影響力。
我和老公都是小鎮做題家,必須兩人都工作才能供得起日常開銷,這樣鬧得魚死網破,究竟是對還是錯。
老公看出來我的猶豫,他輕輕摟了我一下。
「老婆,別怕,大不了我辭職在家帶孩子,我就不信了,要個公道這麼難!」
我不禁鼻頭一酸。
我和老公都是典型的老實人,與人為善,從不得罪人。
但沒想到,好人沒好報,我們當作眼珠子疼愛的女兒,卻遭受了如此不公正的對待。
我心一橫,為了女兒,我死都不怕,大不了魚死網破。
於是心一橫,直奔教委。
但我沒料到,接待員看到我的投訴,直勾勾地盯著我。
「你就是徐嘉媽媽?」
她目光把我從頭到腳掃描一圈,輕笑道:「怪不得,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問道:「你說什麼?」
她把我的資料扔出來:「辦不了啊,你舉報材料不全,什麼都不懂還來舉報呢,搞笑!」
然後撇撇嘴不再看我。
我壓下怒火,好脾氣問道:「缺什麼資料?」
她用下巴一指貼在玻璃上的 A4 紙,話都懶得說。
我對照一遍,發現還需要我的身份證。
於是趕緊回家取。
頂著烈日折騰了一個半小時,終於趕了回來。
還是那位接待員。
她隨意翻看了資料,不耐煩道:「你資料還是不全啊,怎麼證明徐嘉是你女兒?」
我火了,質問道:「你剛才也沒說需要這個證明啊,況且,現在不是不讓開『你媽是你媽』這種證明了嗎?」
女接待員理都不理我,自顧自跟身邊的業務員嘀咕:「什麼媽媽的,真粗俗!
「一看就沒文化,自己沒教好孩子,還舉報人家老師,人家是公認的好老師啊!要我說,出現這種事,應該多從自身找原因,怎麼我家奕晨就沒被搶水果?」
原來這貨是女劉奕晨她媽!
真是水逆,一天天淨碰上精神病。
我把材料往桌上一扔,聲音嚇得全大廳都靜下來。
我眯起眼睛,直勾勾地盯了她三十秒鍾。
她害怕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你,你要幹嘛?」
我抬高聲調,把自己頭發一下子披散下來。
「首先,你作為政府部門接待人員,沒有資格對群眾品頭論足。
「其次,你隻是個接待員,我舉報的人和事,你沒資格判定對錯。
「最後,你說不全,那怎樣才是全的?為什麼一次不把話說清楚?是腦子缺根筋還是嘴巴裡頭少零件?」
劉奕晨媽媽想說什麼,但見我發瘋一時竟沒敢開口。
我往地上一坐,尖叫道:「你也是個女孩媽媽,為什麼要這樣為難另一個女孩的媽媽?
「難道你的女兒,就不可能碰到困難嗎?
「你也是女人,為難女人這麼有樂趣嗎?」
發瘋和道德綁架誰不會,這就讓她嘗嘗反噬的滋味。
我號啕大哭,一屋子辦事群眾臉上露出同仇敵愾的神色。
劉奕晨媽媽慌了,她的同事開始和稀泥:
「哎呀,她沒有說你,你誤會了,同志你快起來說話。」
我絲毫不退讓,指著劉奕晨媽媽的鼻尖:「你說我粗俗,你高雅嗎?說人『賤』『沒文化』,這種歧視字眼,是你該說的嗎?
「我不管你說的是誰,你坐在這個位置,代表的就是政府,你們領導來說一說,她配代表嗎?她配坐這個位置嗎?」
……
我一頓輸出後,從角落門後迅速鑽出一個中年男性。
他臉笑得像朵菊花,連連給我鞠躬道歉。
最後,他收走了我的材料,再三保證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
看著被訓呆了一樣的劉奕晨媽媽,我轉身離開。
本以為,她會就此消停,我卻沒想到,這事還有後續。
4
幼兒園群裡,王老師艾特所有人。
【家長朋友們,言傳勝於說教。】
【我們希望孩子成為什麼樣的人,自己首先要做到。】
【我認為,一個有素質的人,首先是要輕言細語,其次要舉止得體。】
【我們班的某位家長,不顧形象在政府大廳造謠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希望是最後一次。】
然後放上一張我坐地狂吼的背影圖。
劉奕晨(女)媽媽:【就是啊,王老師,這樣的媽媽能教出什麼好女兒?我作為有女兒的人,一向都是嚴格要求自己的。】
王老師:【是啊,奕晨是個得體的女孩。】
劉奕晨(女)媽媽:【王老師,放心吧,別看領導收了她的材料,沒有任何意義。我不還好好地上班嗎?這就是最好的證明。我呼籲各位家長寫封聯名信,為王老師正名!】
常子軒媽媽:【蒼蠅不叮無縫蛋,我就說我家子軒為啥非吃她的水果,這家人一看就不是善茬,我兒子也算替天行道。】
劉奕晨(女)媽媽:【可不是嗎,肯定是某人活該!】
底下家長紛紛附和。
【王老師,需要的話,我可以為您證明清白。】
【我也願意籤字。】
【+1】
……
王老師靜靜地看著群聊,沒有幹預的意思。
我默默錄屏,收集證據。
或許看我不說話,王老師以為我慫了。
她心情大好,難得地開始分享孩子們的視頻。
要知道,這家幼兒園監控不開放,家長想看孩子,隻能靠老師發的視頻。
王老師總推說自己年紀大了,不會弄這些。
今天,也破天荒地錄了起來。
隻是她好像真的不太靈,視頻焦距忽近忽遠。
視頻中,王老師聲音裡都透露著興奮。
可她並沒有等來預想的彩虹屁。
【怎麼回事?那孩子是誰?】
【天吶!畜生!】
……
或許就是太高興了,王老師根本沒有發現,最後一個視頻的一角,正發生著讓人驚掉下巴的一幕。
一個男孩正在追逐一個女孩,女孩滿臉驚恐。
男孩變跑邊叫囂:「我是老師的孩子,看誰敢反抗?」
說著,他舉著棍子就要去挑女孩的裙子。
女孩嚇得哇哇大哭,兩人漸漸從鏡頭消失。
而這倆孩子,正是常子軒和劉奕晨。
5
王老師意識到了不對勁,火速解散了群聊。
後面的事,是劉奕晨媽媽,也就是那個叫鄭紅的接待員告訴我的。
大夏天的,她裹著厚披肩,捧著熱咖啡披頭散發地坐在我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