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片刻,喻繁拎著塑料袋回屋,把餃子全塞進冰箱,又回頭去泡面。
樓上那家人說到做到,晚上沒再發出一絲聲音。
但喻繁直到凌晨兩點都還沒睡著,不知是不是開學效應,他這幾天睡眠都很差。
他抓了一把頭發,決定放棄掙扎,起床去客廳喝水。
看到水壺旁的東西,喻繁倒水的動作微微一頓。
他洗澡前習慣把口袋裡的東西全扔在餐桌,此刻桌上凌亂地躺著一串鑰匙、學校飯卡、一些零錢和一個粉色信封。
喻繁盯著那些東西看了一會,拿起水杯走人。
片刻,他又木著臉地折回身,從一堆玩意兒中抽出信封,轉身回屋。
喻繁以前也收過情書,女生臉皮薄,他拒絕後當場就能退回去。收下還帶回家這是頭一回。
他躺在床上,盯著手裡的信封,忽然又想起陳景深那身過於板正的校服,和他拒絕章嫻靜時那副不近人情的姿態。
他倒要看看,這樣的人能寫出什麼玩意兒來。
喻繁單手撐在腦後,懶洋洋地平躺著,手指隨意一翻,揭開了信封的口子。
這封情書的信封和封口都花裡胡哨的,裡面卻隻是一張普通的信紙——放學後陳景深在教室裡寫的那張。
“……”
早知道當時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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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景深字跡勁瘦,工整中又透著幾分潦草,像是練過。
喻繁捏著那張信紙,從頭看起——
「高二七班的喻同學:
你好。
我是高二七班的陳景深。」
信上有一深一淺兩種筆跡,深色應該是放學那會兒加上的。
後面“高二七班”裡的“七”原先應該是“一”,深色筆跡又在上頭添了一筆,變成了“七”。
「不知你對我是否有印象,我們曾在升旗儀式上見過幾次面。
高一第一次升旗,你在主席臺上侃侃而談,對檢討書倒背如流的身影,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腦海中。
也是那時起,我開始注意到你。
我開始留意年級成績排名表的末尾;偶爾經過七班,會不由自主地看一眼你睡覺時的後腦勺;上課時也會忍不住去看窗外操場上,被老師罰跑的你。
不知不覺,對你的關注已持續一年。
某次大考,我發現你的成績排名提升了一位,我由衷地為你感到開心和喜悅,也意識到了自己對你的感情。
所以我決定寫下這封信,向你表達我的心意。」
在這以後,都是深色筆跡。
『雖然上學期的期末考,你又回到了最後一名。但我相信你有學習天賦,尤其是數學。畢竟9分這個成績常人考不出來。
所以隻要你願意努力,一定能獲得更好的成績。
以下是我給你推薦的輔導書和題庫:
《菜鳥如何學數學》、《笨鳥先飛2017》、《初中數學知識點匯總》。
祝:考試順利,學習進步。
陳景深。』
喻繁:“?”
喻繁:“……”
他媽的?
活該你語文110。
第7章
第二天,喻繁不出意外地又起晚了。
他破罐子破摔,慢悠悠地朝校門走,心裡盤算著要怎麼跟老校警商量,才能免去翻牆這道沒意義的流程——
“這才開學第幾天,啊?”胖虎的嗓門一路傳到了附近的小賣部,“剛開學就給我遲到!後面是不是打算直接翹課不來了?”
校門口站了一排男生,一眼過去都是熟臉。
一幫人駝背低頭,吊兒郎當,站姿各有千秋,表情都不怎麼爽,估計都沒想到開學第二天胖虎就親自來校門抓遲到。
這群人看著就混,讓站在最右邊的人一下就脫穎而出。
胡龐罵累了,背手走到那人面前,語氣一時緩和七分:“景深啊,這次怎麼回事呀?起晚了?”
看見那道筆挺的身影,喻繁又想起那封晦氣的信,當即作出決定,繃著臉正準備扭頭去後門。
陳景深卻似有所感,眸光一抬,直直地朝他看了過來。
兩人視線撞上,喻繁心覺不妙,下意識加快腳步——
“喻繁。”陳景深叫了一聲。
一直在使眼色想讓兄弟快逃的其他幾位:“?”
胡龐靈活地轉身:“?”
喻繁:“……”
你他媽故意的吧?
半分鍾後,喻繁一臉倒霉地加入其中,他看都沒看陳景深一眼,徑直站到了隊列最左邊。
“隊列從低往高排,要我說幾遍?”胡龐指了指陳景深旁邊,“你站那去。”
喻繁:“……”
你這該死的強迫症到底什麼時候能改掉?
喻繁極其不情願地挪了過去。
“你剛才還想跑是吧?”等他就位了,胡龐才繼續道,“昨天遲到,今天又遲到,還欺騙老師!你自己說,你有沒有個學生的樣!”
喻繁問:“我騙你什麼了?”
“我問過你們莊老師了,她說你父母隻是在外打工,你昨天怎麼跟我說的?”
“……”
“連那種喪盡天良的話都說得出來,我看你真的是沒救了。”胡龐說,“也就你們莊老師還肯管你,我跟你這種學生多說一句都嫌累!”
喻繁剛想說什麼,旁邊幾人立刻瘋狂擠眉弄眼地暗示——別說了哥,再說得站一上午了。
喻繁在心裡嘖了一聲,偏開眼,閉嘴了。
連續說了這麼久的話,胡龐有些喘。他擰開保溫杯喝了一口,順便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
“站好,站直!別吊兒郎當的,拿出一點青少年的精氣神來!”
胡龐說完,轉頭看向旁邊的人,“景深,你先回教室吧,不然趕不上第一節 課了。下次要注意時間,別再遲到了,啊。”
“哎,胡主任,你這麼說我可有意見了。大家都是遲到,憑什麼他能走,我們還要站著?”中間燙了錫紙燙的男生開了口,“這不公平。”
男生叫左寬,隔壁八班的。在胡龐眼中是比喻繁更讓人頭疼的存在。
喻繁雖然也混,但一般不主動惹事,忽略逃課睡覺這些小事不計,還算讓人省心。
但左寬不是,他經常帶頭去跟高三或隔壁校的打架,鬧得沸沸揚揚。偏偏家裡又有點關系,據說是校長某個遠房親戚,總是記個大過敷衍了事。
左寬說完,下意識去找同一陣營的人:“是吧,喻繁?”
喻繁脫口而出:“我沒意見。”
如果可以,他希望陳景深跑著走。
左寬:“……”
胡龐剛要發作,就聽見陳景深淡聲說:“不用,主任,我願意受罰。”
“看看,你們看看別人。”胡龐一臉滿意,他走到左寬面前,“公平?你幾個科目成績加起來都沒別人一科高,還有資格跟我談公平……”
胡龐轉移目標,絮絮叨叨罵了左寬半天,喻繁在一旁聽得直犯困。
胡龐沒在看這邊,他幹脆向後靠去,倚在牆上懶洋洋地打哈欠。
一股討人厭的氣味猝不及防地往他這邊靠了一下——
“我的情書你看了嗎?”陳景深低著聲音說話時會帶著一些啞。
“……”
你特麼還有臉提?
還是在學校大門口,教導主任面前??
喻繁頭都不抬,語氣惡劣:“撕了。”
“嗯,”陳景深手伸進口袋,“我昨晚重新寫了一張。”
“?”
喻繁倏地站直身,在他掏出東西之前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動作摁住了。
喻繁手心有點涼,陳景深瞥他一眼,停下動作。
“你聽不懂人話?”喻繁磨牙,“說了我不喜歡男的……”
“喻繁!幹嘛呢?”
聽見動靜,胡龐匆匆走過來,震驚道,“你抓著別人的手幹什麼?趕緊松開!”
喻繁哪特麼敢松,萬一他松開了,陳景深反手又掏個粉色信封出來,誰負責?
“我,”喻繁死死握著,憋了半天,“我手冷。”
胡龐一臉不解:“手冷就揣兜裡去,不要幹擾其他同學。”
“……”
喻繁還是沒動,他攥著陳景深的手腕,整個人都有些僵硬。
他正想著怎麼說,手裡的人忽然用了力,喻繁居然也沒制住他。陳景深抽出手來時,喻繁心裡跟著猛跳了一下——
還好,什麼都沒掏出來。
喻繁松開他的手,心累得像剛跟人打完一架。
胡龐看出一些端倪,皺眉問:“你們剛才在說什麼?什麼男的?什麼書?”
這什麼魔鬼聽力?
喻繁張嘴就扯:“他給我推薦適合男人的輔導書。”
陳景深眼皮跳了一下,沒說話。
“胡說八道,哪家的輔導書搞性別歧視?再說,你還會看輔導書?”胡龐狐疑地看著他,“他給你推薦什麼輔導書了,說來我聽聽。”
喻繁:“初中數學知識點匯總,菜鳥如何學數學,笨鳥……先飛2017。”
旁邊幾人:“??”
胡龐沒想到還真是輔導書的事。
他愣了半晌,點頭贊同:“這些書……確實還挺適合你的,不錯。”
喻繁一句髒話都到嘴邊了,臨到頭又忍了回去。
有陳景深在,胡龐沒有罰他們站太久,第一節 課上課鈴一響就揮揮手放人了。
一幫問題學生走在一起,陣勢浩大。這年紀的男生還停留在集體被罰倍有面兒的幼稚階段,上樓時故意加大嗓門,惹得教室裡的學生頻頻往外看。
喻繁走在最前面,嫌吵,加快了腳步。
左寬緊跟上來:“喻繁,你們班那個學習仔怎麼走這麼快?趕著去上課?”
喻繁沒理他。
左寬看了一眼他的臉色:“媽的,我還想教訓教訓他呢,害我被胖虎罵半天。哎,你是不是也討厭他,要不我們……”
前面的人忽然停下腳步,左寬下意識也跟著停了下來。
他還想說什麼,喻繁扭過頭,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喻繁本來就高,還比他站高了兩個臺階,垂下來的眸光帶著隱晦的狠戾與威脅,隻一瞬又消失了。
左寬一下像被釘在原地。
“我跟你說過吧。”半晌,喻繁懶洋洋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