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等?
什麼色的信封?
喻繁聲音停滯,他保持著那股想揍人的氣勢,又低下頭,仔仔細細看了一眼。
陳景深手指細長,腕骨突出,指甲剪得很幹淨,此刻正捏著一個眼熟的粉紅底色、愛心封口的信封。
“喻同學。”
喻繁僵硬地抬起腦袋。
陳景深單肩背著書包,把信按在桌上,往前一推:“請你收下我的情書。”
第6章
“……”
死寂的沉默。
一陣涼風掀開窗簾,扔在桌上的手機又嗡嗡響了兩聲,才把喻繁從震驚裡拽出來。
他盯著陳景深看了很久。
陳景深臉色毫無波瀾,要不是那封傻逼情書還被壓在他手指下,喻繁都要懷疑剛才都是自己的幻聽。
無言地僵持半晌。喻繁拳頭握緊又松開,反復幾次後,他重新了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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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吵得人頭疼,他騰手把手機調成靜音,才找回聲音:“……你是不是有病?我男的。”
陳景深把信留在桌上,站直身:“我知道。”
“知道你還……”喻繁停頓了下,“你是同性戀?”
陳景深垂著眼沉默了一會,然後從喉嚨裡蹦出一個冷冷的音:“嗯。”
“……”
陳景深問:“你討厭同性戀?”
“……算不上,”喻繁半晌才出聲,他看向窗外,飛快地說,“但我不是,我喜歡女的。”
“你有喜歡的女生?”
喻繁頭一回被男的告白,腦子有點蒙,聞言脫口應了一句:“沒。”
說完他又猛地回神,剛想說跟你有什麼關系——
“那你怎麼知道你喜歡女的。”
“?”
你這什麼狗屁邏輯?
“總之我不是同性戀,也不可能跟你談……”最後倆字喻繁沒說出口,太特麼奇怪了。
他一把拿起在桌上躺了半天的情書,跟拎炸彈似的伸到陳景深面前,“這個,趕緊拿走。”
陳景深沒接。
喻繁舉著那封扎手的信十來秒,覺得自己像個傻逼:“你要不要?不要我撕了。”
陳景深盯著他的耳廓看了一會,然後說:“撕了吧。”
反正這一版塗塗改改,他寫得也不是特別滿意。
喻繁做了個深呼吸,忍著打人的衝動,低頭找陳景深的口袋,想把東西塞回去——
“喻繁!”熟悉的大嗓門響徹三樓整條樓道。
喻繁還沒碰到陳景深的衣服,聞聲手一抖,一下僵在了半空中。
眼見外面那道身影就要進門,喻繁把信倏地收回來,慌不擇路地塞進自己的口袋。
同時,王潞安從門外進來:“喻繁,我給你發消息你怎麼不回——”
看清裡面的情況,王潞安一愣,“幹嘛呢?”
“你怎麼又回來了?”喻繁扭過頭,煩躁地問。
“作業落教室了,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胖虎去上廁所,就想讓你幫我拿下來順便跑路……”王潞安盯著他看了一會,震驚地問,“你耳朵怎麼這麼紅?”
“?”喻繁捂住耳朵,擰起眉,“你看錯了。”
“真的!”王潞安忽然想起自己進門時看到的場景,兩人表情微妙,挨得也近,看著像是馬上就要打起來——
他看向陳景深,不敢置信地問,“你擰我兄弟耳朵?”
喻繁想把兜裡的東西掏出來塞王潞安嘴裡。
陳景深掃他一眼,沒說話。
這在王潞安眼裡等同默認,他剛要繼續問,就被喻繁抓住衣服往後拽。
書包裡的手機開始一陣又一陣地持續振動,這次是來電。
陳景深沒在意,他用手指掂了一下書包,面無表情地繼續說:“我從高一的時候就開始注意你了。”
喻繁:“……”
王潞安:“?”
“運動會的時候,我看過你的項目。”
喻繁:“?”
王潞安:“???”
“我是認真的。”陳景深手垂在身側,“希望你可以好好考慮。”
-
胖虎這趟廁所去得很久,喻繁最後是從學校大門正大光明離開的。
他表情不善,周圍同學見了都下意識往旁邊偏兩步。
王潞安看了他不知第幾眼,終於忍不住開口:“你覺不覺得陳景深剛才說的話有點耳熟……”
“不覺得。”
“是麼?”王潞安撓撓腦袋,“他找你幹嘛?”
喻繁臉更臭了,他抿了抿嘴,半天才憋出一句:“……約架。”
“?”
王潞安茫然:“那他說高一的時候就注意到你了……”
“高一的時候就看我不爽。”
“他運動會還看你項目……”
“想看看我有多牛逼。”
“他最後讓你考慮……”
“考慮跟他打一架。”
王潞安:“……”
奇奇怪怪,又合情合理。畢竟他也想不到這兩人之間還能有別的什麼事。
王潞安隨口一問:“那最後你們談成沒啊?”
“談個屁!”
“……”
他們經過一家超市,王潞安想起家裡偷藏的零食快吃完了,要進去買一些。
喻繁站在門外等。
傍晚涼意重。一對情侶從他面前經過,女生的手放在男生口袋裡捂著。
喻繁攥了攥口袋裡的信,忽然又想抽煙了。
他其實有意在戒煙,最近保持著三天一根,已經有點成效了。
不能毀在陳景深手裡。
想著,喻繁偏過臉吐了口氣,餘光看見了角落的垃圾桶。
他猶豫了會兒,走到垃圾桶旁,兩隻手指從口袋裡把那封信夾出來,吊在垃圾桶上方。
風吹過來,信封跟著晃了晃。
兩秒後,他很輕地“嘖”一聲,又收回手——
“我草!情書?”
喻繁動作很快,王潞安衝上來的時候,東西已經又回到他的口袋。
王潞安拎著塑料袋:“誰給你的啊?剛才?我怎麼沒看見?”
喻繁朝前走:“你看錯了。”
“不可能,我視力5.2!”王潞安恍然大悟,“我知道了,絕對就是你回去寫檢討那會兒——怪不得你耳朵這麼紅。”
王潞安很早的時候就跟喻繁在一起玩了。
喻繁這人,一打五不慌不忙,站幾千人面前念檢討毫不怯場,從來都是一副酷了吧唧的拽樣,讓人覺得他天不怕地不怕——
直到有女生跟喻繁告白。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喻繁臉紅。
平時打起架來眼都不眨的人垂著腦袋,紅透耳根,對著一個一米五幾的小女生說抱歉,眼睛甚至不敢看向別人。
從那天起他就知道,他這位看起來牛逼轟轟的兄弟,背地裡就是個無敵純情男高中生。
“有完沒完?”正好到了分岔路口,喻繁扭過身,頭也不回地朝另個方向離開,“走了。”
-
喻繁回家衝了個澡,出來時,樓上還叮叮哐哐響個不停。
廉價居民房沒有隔音這回事,他習以為常,到鏡子前看了一眼。
臉上的傷淡了點,估計再過幾天就好了。
就是醜。
喻繁用毛巾使勁兒揉了把臉,直到傷口感覺到痛才停。
他趿拉著拖鞋走出浴室,順手拎了桶泡面,剛要撕開包裝,門突然“叩叩”響了兩聲。
這兩聲像敲在他太陽穴上。
喻繁動作一頓,再抬頭時,臉上的懶散已經收了個幹淨,眼底多出幾分冷漠和警惕。
他盯著門縫下面那道黑影,安靜地等了一會——
“叩。”又是一聲。
喻繁松開泡面,轉身去開門。
他抓著門把,不是很溫柔地擰開,繃著眼皮看向門外——什麼也沒看見。
喻繁皺了下眉,剛準備關門,餘光瞥見一個黑乎乎的小腦袋。
他緩緩地低下頭,跟面前的小女孩對上視線。
是剛搬進來的那戶人家的小孩,昨天在樓下見過,扎著兩個小辮子,臉蛋肉嘟嘟。
喻繁表情太兇,小女孩耷拉著眉,有些怯怯。
一大一小對峙了一會兒。
“幹什麼?”喻繁先開了口。他剛才那股情緒還沒完全散去,語氣還是繃著。
小女孩抖了一下。
真抖。
喻繁:“……”
喻繁嘆了口氣,蹲下身跟她平視:“說話。”
小女孩手裡捧著一個比她臉還大的塑料袋,鼓起勇氣:“媽媽說,昨天她收拾房子,很吵,今天晚上不會了,讓我給你餃子……哥哥你不要生氣。”
“知道了。”喻繁看了一眼袋子,“你帶回去,我不要。”
小女孩站著沒動,眼巴巴地看著他。
喻繁擰眉:“聽不懂?”
小女孩抱著餃子,又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