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我在沈家吃住,也要做雜活抵償……一來二去的……就這樣了。」
我搓著手指,有些局促地朝藺柏然笑。
不是我不想出人頭地,一飛衝天。
隻是在我的二十一年裡,吃飽穿暖、身上沒傷都已經算是奢望。
連活下去都要努力的時候,還空談什麼夢想呢?
22
藺柏然眉心微蹙起來,顯然有些意外。
「……那你的生母呢?難道就把你扔在沈家完全不管了嗎?」
「這個沒有!我媽媽她很愛我的。」
我抿抿嘴,嘴巴和心都幹澀起來。
「應該是很愛我的,因為她受了那麼多的苦才把我生下來。但是,我對不起她。她因為生我的時候大出血,去世了。」
藺柏然閉上眼,像是不堪重負。
他隻是簡單地回了一句:「知道了,你出去吧。」
他聲音微微沙啞,我知道,他自責了。
於是我揚著笑臉安慰他:
「沒事啦,反正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還胖了好幾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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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柏然看向我,有些無可奈何。
「你……算了,過來抱抱。」
嘴上說著讓我過去,其實是他主動走向了我。
「沈季,我從頭開始養你吧,好不好?」
23
說是要從頭開始養我,他還就真從頭開始。
我欲哭無淚地做著小學一年級的試題,竟一時間不知道從哪裡吐槽起。
好在,小學測試的進度很快,幾個小時我就順利畢業到了初中。
就在我學習學得如火如荼的時候,沈家那邊也開始小動作不斷。
要麼是傳信威脅我,要麼是給藺柏然塞新 omega。
其實這都不算什麼,最厲害的是,他們竟然請動了藺柏然的 Alpha 父親。
那天,藺柏然把我反鎖在了屋內,自己一個人和那位權威深重的 Alpha 對峙。
「柏然,我很失望。我原本以為,你是一個理智、冷靜,甚至完美的接班人。
「可是現在你在做什麼?為了一個 omega 而不惜虧損,去攻擊一個可以給你帶來利益的集團,還因為他而和你的親弟弟出現矛盾!」
「對不起,父親。但是我欠他太多,我必須還。」
「你欠他?是他不知廉恥爬上你的床妄想一飛衝天,是他蠱惑你不知分寸地拿公司去胡鬧,他憑什麼把苦難賴到你身上?
「藺柏然!你天之驕子,前途無限,怎麼能讓這種貨色堵住你的路?」
年長 Alpha 的聲音聽起來含了極大的怒氣和恨鐵不成鋼。
而另一個年輕的 Alpha 則不為所動。
「父親,您小聲點,別讓他聽去又要尋死覓活的,我每次都好不容易才能把他哄好。
「還有,您不能用『貨色』這種詞來形容他。他也才二十一歲,也該是前途無限,鵬程萬裡的年紀。」
「……你瘋了。我最引以為傲的孩子,竟然栽在了一個可笑的 omega 身上。」
24
藺柏然安靜了一會兒,隨即壓低聲音說著什麼。
我聽不清,緊貼在門上也聽不清。
不知道過了多久,年長 Alpha 的聲音消失了。房間的門突然被徹底打開。
我躲閃不及,向前栽到藺柏然的身上。
「就這麼急著投懷送抱?」
我抬起頭,藺柏然淺笑著看我。
很明顯,這是一句親昵的打趣,而不是書裡說的那種厭惡的感覺。
我不好意思地站直身體,撓撓頭問他:
「額,那個,你和叔叔聊什麼了?」
「沒什麼。」
藺柏然風輕雲淡地摸了摸我的頭,顯然是不願意多說。
但是,我卻更好奇了,卻又不想逼著他說。
25
最近老天爺也是對我好起來了,剛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我坐在藺柏然的父親對面,有些緊張地不停拭著掌心的汗。
「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和一個上不了臺面的私生子,劣質 omega 同桌而坐。」
「額。」
我惴惴不安起來,坐著一頓手忙腳亂。
「那,我跪到地上去?」
Alpha 不動聲色,隻在喝茶的時候極輕蔑地瞟了我一眼。
我尷尬地笑了笑。
「我開玩笑的。我知道您其實是面冷心熱,很有智慧的父親,不會真這麼做的……對吧?」
年長的 Alpha 仍不搭理我,隻是自己慢悠悠地品茶。
我坐在這兒渾身刺撓,忍不住站起身來。
「要是您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我卷子還沒做完呢。」
Alpha 終於開了金口:
「你就不想知道,柏然他為了你,向我做了什麼承諾嗎?」
「嗯,不想知道。那我就先走了。」
我自認態度良好地向他打了招呼,然而下一秒我就被幾個壯漢摁回了座椅上。
Alpha 重重地放下茶杯,從鼻孔裡哼出一聲三分不屑,四分冷冽,五分憤怒的聲音來。
「你就一點不感恩他為你做的一切?」
我當然感恩。隻不過藺柏然教過我,如果有人想用未知的信息誘惑我,那一定要勇敢說不,因為這樣,對方就會忍不住主動說出。
「他都為了你跟我立軍令狀了,結果你就這麼不在意他?」
「軍令狀?」
「對!我那個優秀,拔尖的兒子為了你,把自己手裡所有的股份都壓上,如果吞並不了沈家,他就自願退出公司。」
Alpha 的聲音不冷靜起來,字字透著不理解。
我不說話,任憑 Alpha 看向我的眼神變得冷酷。
「如果我兒子真的因為你一敗塗地,沈季,你知道那時我不會再容忍你。」
「父親,你說什麼呢?」
藺柏然此時不知道從哪裡趕了過來,站在了我的身邊。
年輕的 Alpha 寸步不讓地用不贊同的目光同年長的 Alpha 爭吵著。
最後,他擔憂地望向我。許是怕我又有了輕生的念頭吧。
可是藺柏然,你知道嗎,人隻要嘗到了一點幸福的滋味,就會無法隨意的生死了。
我站起身來,與藺柏然並肩。
「我不會讓他一敗塗地的。哪怕賭上我的性命,我也會讓他贏。」
年長的 Alpha 顯然以為我隻是嘴上功夫,不屑地偏過頭去。
而藺柏然卻牽起我的手,緊緊地攥住。
這一次,我不僅要活下去,還要好好地活下去。
26
從學習高中知識開始,我終於感受到了緊迫的壓力。
每日不是焦慮地啃筆頭,就是煩躁地抓頭發。
藺柏然看出來我壓力大,每天都給我煮牛奶,做各種好吃的。
最後,我成功學成了高三牲,還又長胖了五斤。
晚上,我氣急敗壞地壓在藺柏然身上發脾氣。
「不許再喂胖我了!信不信我壓你!」
藺柏然躺在床上,手墊在腦後悠闲地笑,絲毫沒有被威脅的自覺性。
「胖點多好啊,看起來健康了不少。隻有你的敵人會希望你弱不禁風。而我……」
他抬起手來,戳了戳我的小肚子。
「隻希望把你養成一個小豬。」
我假裝生起氣來,捶他的肚子。
「你說誰是小豬!」
我們兩個摟抱著鬧起來,最後,還是我不爭氣,先泄出了信息素。
但藺柏然這個過於爭氣的,隻是輕輕嗅了嗅。
「沈季,你的信息素味道濃了好多。你看,我養得多好,以後就再也沒有人敢說,我們沈季是劣質的 omega 了。
「我們小沈同學,明明是最香最甜的 omega。」
「噫惹,什麼啊,我是最強最聰明的 omega 好不好,誰管他甜不甜的。」
我假裝嫌棄他,其實嘴角已經翹得老高了。
藺柏然順著我的話樂呵呵地點頭:
「對~我們小沈同學什麼都是最好的。」
我也笑望著他,卻突然不知怎的,眼眶狠狠一熱。
我俯下身子,趴在他的心口處,努力壓抑著淚意。
「藺柏然,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啊?」
「因為你是沈季啊。」
不行,氣氛太過煽情,我真的快要哭了。
我努力想開個玩笑,緩解一下。
「不,我不信,你肯定是圖我什麼!說,你想要什麼,說出來讓我考慮考慮。」
藺柏然笑,他胸腔的共鳴傳到了我身上。
這一刻,我感覺我們兩個連血肉都交融到了一起。
27
「要什麼啊?我想想……要,給你權,給你錢,然後要你在什麼都擁有的條件下,依然選擇愛我。」
明明我問的是他要什麼,他的回答卻句句都是給予。
這下淚腺是真的無能為力了。
被打的時候,我沒哭過。得知我一生悽慘的時候,我沒哭過。走到絕路決心去死的時候,我沒哭過。
而現在,因為具象化的幸福,我哭得情難自已。
藺柏然撫上我的後腦勺,一下又一下耐心地安撫著。
好不容易哭夠了,哭累了,藺柏然笑著打趣我。
「小沈同學,你就這麼饞我啊,口水都把我浸透了。」
我破涕而笑,一口咬在了他的胸肌上。
「對啊,我就是饞了,要吃紅燒藺柏然。」
藺柏然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說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
「誰燒,還不一定呢。」
……呸,悶騷的老狐狸!
28
雖然口頭上佔盡了便宜,但藺柏然還是沒怎麼我。
畢竟,我現在還算個「在讀生」呢,學業很重。
藺柏然幫我託了關系,今年我會再參加一次高考。
這次進考場的心態,終於不再是渾渾噩噩,而是躊躇滿志了。
走出高考考場,外面滿是家長在等待。等待著這個家庭的未來,等待著自己用愛養起的孩子。
我蹦蹦跳跳地走出來,拍了拍一個看起來很年輕,很高大的人影。
「先生,你在等誰?」
「我在等我的愛人。」
「哦,你愛人叫什麼名字,沒準我認識呢?」
「我的愛人,叫沈季。」
我誇張地捂住嘴巴,眼裡漾出的卻隻有笑意。
「好巧啊,我就叫沈季哎。」
藺柏然縱容地看著搞怪的我,配合著:
「是嗎?那你就做我的愛人吧。」
我撲入他的懷裡,笑得開懷。
「好哦,那我們就做愛人吧。」
29
拿到一所頂尖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那天,沈家多人因為商業罪,刑事罪等多罪並罰入了獄,沈肖和也在此列。
我申請了去探望他,不是為了去炫耀,隻是想對過去做一個徹底的告別。
沈肖和隔著玻璃對我目眦欲裂。
「沈季,你不就是攀上了藺柏然嗎?你等著,等我出去,我一定要整死你。」
他越說越激動,好像恨不得把眼前的玻璃打碎,過來撕咬我。
而我穩坐著,冷漠地看著他歇斯底裡的樣子。
「我等著,沈肖和。我等你出來,然後,再親手把你送進去。」
我毫不躲閃地直視著他,直視著我慘淡的前二十多年。
「沈肖和,不如你所願,我會一直毫無保留地,拼命地活下去。
「你想怎麼樣,我都奉陪。哪怕是至死方休,我也不會再後退一次。」
沈肖和不敢置信地看著我,隨即向後踉跄了幾步。
「不,你不是沈季,你不是那個窩囊廢!你是誰,沈季去哪兒了?」
我不再理會他的瘋瘋癲癲,起身,隔著玻璃對他做口型:
「那個沈季,已經死了。」
死在每個絕望的瞬間,重生在每個得到希望的瞬間。
不斷破碎又修復。
現在的我,不是什麼惡毒反派沈季,也不是那個小可憐沈季。
我是,二十一歲,前途無限,鵬程萬裡的沈季。
30
走出探監的地方, 藺柏然正站在車邊等我。
見我出來,他沒有問東問西, 他隻是笑著問我:
「餓了嗎?去吃飯?」
「嗯!」
去吃飯吧,去相愛吧, 去大膽地活下去。
隻要我們還沒放棄,生活就依舊還是藏有希望的未完待續。
番外:藺柏然
我是藺柏然, 一名有自我意識, 卻無自主活動的劇情維護者。
我的任務就是, 扮演好小說角色,推動劇情發展直到完結。
可最近出了一個讓我十分頭疼的小世界。
這是第一個我接手的有感情線的小世界。不知道是因為不熟練還是怎麼,這個世界反反復復地重置了十幾次。
每次都是在反派將要下線的時候判定世界崩塌重置。
而這一次, 我終於等到了不同。
那位總是出岔子的反派,竟然沒有按劇情說臺詞, 而是站上了窗戶。
但是,反派可不能這麼早就死啊!
我救下了他, 小心翼翼地避免著他早死破壞劇情。
同時,我又暗戳戳地提醒著他,不想讓他繼續走劇情。
然後,我就滾了。
「屬自」按理說, 我應該採取手段,確保劇情正常發展的。
可是每當我看到他笑起來的樣子, 就會不由自主地想:
【如果他能一直笑著, 那該多好。】
不妙啊, 我越來越沉浸於可以在他身邊不循規蹈矩的感覺。
好像在他身邊, 我不再是什麼男 n 號, 也不是什麼劇情維修員。我就隻是藺柏然而已。
意識到我可能喜歡上他以後, 我頭一次感到了害怕。
因為,我曾那麼多次宣判過結束他的一生。
越是喜歡,便越是害怕。
我欠他的, 好像無論如何都還不清。
但可喜的是, 劇情隨著他的反常而越來越脫離正軌,世界也沒有重置。
我心裡突然燃起無限的希望,沒準這一次,我能做的, 不是殺了他, 而是愛上他。
沒準這一次,我們能做真正的愛人。
番外:上帝視角
藺柏然第一次接觸感情線, 就一個跟頭栽了進去。
可惜,他和沈季,隻有少而又少的相愛時間。
在角色的束縛下,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冷漠, 和他人的加害讓自己的愛人, 一步步走上自己的對立面。
為什麼每次沈季被投海的那一刻,世界會崩塌重置。
不是劇情崩潰了,而是他, 藺柏然崩潰了。
每次劇情重置, 藺柏然關於感情的方面都會被抹除。
可他還是固執地,一次又一次地愛上沈季。
劇情被重置了太多次,最後還是出了紕漏。
一切問題的源頭——沈季, 覺醒了。
自此,原來的命中注定被徹底打破。
屬於沈季和藺柏然的故事,重新開始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