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三遍了,”蔣丞說,“十遍之前你能從這個門走出去嗎?”
“能啊,”顧飛笑著過去把自己的包拎上了,“走了。”
“嗯。”蔣丞偏過頭看了看他。
他走出了門外,關門的瞬間又把腦袋探了進去:“真走了啊。”
“我操,趕緊走,”蔣丞瞪著他,“我他媽想揍你。”
顧飛退出門外,把包放在地上,然後猛地衝進了屋裡,蔣丞還仰著頭靠椅子上,他衝過去一把掀開蔣丞的衣服,對著他肚子咬了一口,然後又飛快地衝了出去,把門一關。
拎著包往樓下跑的時候他聽到了蔣丞打開門衝著樓道裡吼了一聲:“操!”
顧飛一直跑到了樓下還想笑,正想著往樓上窗口那兒看一眼,剛一轉頭,就看到一個什麼東西從樓飛了下來,幹脆利落地落在他腳邊彈開了。
他眯縫眼睛看了一看,是一顆白色的小石頭。
“我靠。”他笑著抬起頭。
蔣丞趴在窗臺上,手裡像是抓著一把小石子,估計都是從窗臺邊那個花盆兒裡拿的,顧飛剛抬起頭,他馬上一揚手,又是一顆石頭砸了過來,很準確地還是落在了他腳邊。
“哎!”顧飛往後退著,他沒想到蔣丞不用彈弓就用手扔也能打得這麼準。
不過在他退了一段之後,似乎就離開了射程,蔣丞比劃了一下沒有把手裡的石子兒扔出來。
他笑著從兜裡掏出了眼鏡戴上,想看清蔣丞的表情。
剛把眼鏡戴上,就看到了蔣丞手裡多了一條皮筋,用兩根手指一挑,就往他這邊瞄了過來。
“操!”顧飛轉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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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兩步,一顆石子兒打在了他屁股上,勁兒不大,但這個位置實在是……他邊跑邊轉過頭。
蔣丞站窗口那兒,胳膊一抬,往腦袋上攏了個心。
顧飛感覺自己一路回到家,嘴角都帶著笑。
潘智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蔣丞正蹲在出站口外面的樹下邊兒咬著一袋吸吸冰嘬著。
“到了?”他接起電話。
“馬上,”潘智說,“你已經出來了吧?”
“我在出站口蹲了十分鍾了。”蔣丞說。
“我操,”潘智滿懷深情,“我真是太感動了丞兒,萬水千山也阻隔不了我們的愛……”
蔣丞掛掉了電話,繼續嘬著吸吸冰。
因為隻有兩天時間,所以潘智基本什麼也沒帶,就背著個包從出站口跑了出來。
蔣丞站起來衝他揮了揮手,潘智張開胳膊抡著腿就對著他衝了過來。
他迅速側了一下身,擺了半個馬步扛住了潘智帶過來的強大衝擊力。
“想了我沒!”潘智喊。
“不想。”蔣丞說。
“就喜歡你這麼口是心非。”潘智說。
“想。”蔣丞又說。
“就喜歡你想什麼就說什麼。”潘智馬上說。
“過來的時候旁邊是不是坐著美女你說了一路啊,”蔣丞看了他一眼,“這會兒都停不下來。”
“是沒少說,但不是美女,是個大姑,話太多了,”潘智嘆了口氣,“隔著走道把那邊的人都說睡著了,就轉頭跟我說,我一看這一排就我一個睜著眼兒的了,也找不著機會閉上,隻好陪著……渴死我了,給我嘬一口。”
潘智伸手拿走了他手上的吸吸冰,狠狠一口,什麼也沒嘬出來就嘬了個響兒,他非常痛苦地擰著眉:“我操這滿懷希望一口下去什麼也沒有是什麼感覺你能體會嗎爺爺!”
“走,”蔣丞笑了,“先請你喝夠了。”
火車站附近也沒什麼高端的地方,蔣丞找了個小賣部買了兩瓶可樂,跟潘智一塊兒坐門口的小凳子上慢慢喝著。
“哎……”潘智灌了幾口之後舒服地嘆了口氣,然後盯著他看了半天,“紅光滿面啊爺爺。”
蔣丞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跟我們這種單身狗明顯不一樣了。”潘智說。
“我是單身狗的時候也跟你這種單身狗不一樣。”蔣丞喝了口可樂。
“是,英俊的學霸單身狗……對了,”潘智把可樂瓶子伸過來跟他的瓶子碰了一下,“生日快樂。”
“謝謝。”蔣丞說。
“我包裡有個你喜歡的東西要送你,”潘智回手拍了拍自己的包,“要不要猜一下。”
“套套。”蔣丞想也沒想。
潘智正仰脖子喝著,一聽這話直接嗆了一口,低頭咳了半天,接過蔣丞遞來的紙巾把臉上的可樂都擦了才抬起頭:“我操,你現在很奔放啊爺爺。”
“不是我奔放,”蔣丞笑了,“是覺得你一直很奔放。”
“我最近改邪歸正了,”潘智緩了緩,“不是套套,再猜。”
“笛子送過了應該不會再送,改邪歸正之後送了我一支筆……”蔣丞想了想,嘖了一聲,“你不會送我一套五三吧。”
“我沒那個覺悟,”潘智說,“一會兒到你那兒了再給你看。”
回到出租屋,潘智從包裡拿出禮物的盒子,蔣丞才知道他為什麼要等到回屋了才拿出來。
這粉色的心型盒子,加上一圈紅色帶水鑽的小心心,再加上中間一個巨大的蝴蝶結……潘智要在大街上把這東西拿出來,他都不好意思伸手接。
“你這什麼品味啊?”蔣丞發出了由衷的感嘆。
“這是對我失寵的抗議!”潘智捧著盒子,“對你重色輕友的抗議!對你無視咱倆多年隔輩兒情的抗議!對你……”
“謝謝。”蔣丞打斷他,從他手裡把盒子拿了過來。
盒子挺大的,他晃了晃,裡面的東西很沉,一晃的時候在裡頭撞得盒子咚咚響,這動靜和這重量,他差不多猜到了是什麼。
掀開盒蓋一看,果然,是一把彈弓。
“我靠,你他媽好歹拿東西墊一下啊,一點兒誠意都沒有。”蔣丞笑了起來,盒子裡什麼都沒有,就光身一把彈弓放著。
“雷暴,反曲腕託,304鋼和紫檀手柄的完美結合,讓你體驗戶外暴擊的快感……”潘智跟背書似的,“怎麼樣,喜歡嗎?”
“喜歡。”蔣丞拿起彈弓掂了掂。
“皮筋我給你買了,這麼霸氣的得用點兒好皮筋吧,”潘智從包裡拿出了一個袋子,裡面是一圈皮筋,“北極星的,你以前是不是說過這個好用?”
“嗯,”蔣丞接過袋子往裡一看就樂了,一個粉底兒紅心還帶鑽的盒子也就算了,連皮筋買的都是騷紫色,“你最近是不是遭遇了什麼不可言說的痛苦?”
“幾十塊的不得挑個特別的色兒麼!還買橡膠色的怎麼體現它的價值啊!”潘智指著袋子,“這個,一拿出來,人就知道,哦喲高手,皮筋都是基……”
“基佬紫是吧,”蔣丞往沙發上一靠,笑得不行,“孫子,我發現你真是活膩味了啊。”
“沒,真沒,爺爺你看我真誠的目光,”潘智坐到他旁邊,“我第一次聽基佬紫這個稱呼還是從你那兒聽到的呢。”
蔣丞笑了笑,拿了皮筋出來,用手拉了拉:“謝謝。”
“這麼客氣,一遍遍的,”潘智懶了個懶腰,“生分了。”
“沒,”蔣丞說,“非常真誠的,而且你過來,我特別高興。”
“真的?”潘智很滿意地看著他,“請了幾天假陪我玩?”
“不用請假,”蔣丞說,“我們還在放暑假。”
“我操!”潘智喊了一聲,“沒補課?”
“還有一星期才開始補課,”蔣丞看了他一眼,“羨慕啊?”
“我當然羨慕了,我又不是學霸,”潘智想想又挨到他身邊,“不是,那你們這樣是不是進度就慢了啊?”
“肯定慢啊,”蔣丞拿了剪刀剪了一截皮筋,慢慢往彈弓上裝著,“自己看書唄。”
“對了我給你帶了一堆卷子,還有資料,都是學校自己弄的,買不到,我本來想著去復印,不過老袁給了我一套,讓我寄給你的。”潘智扯過包,從裡面拿出了一撂復習資料放到他腿上。
這一堆的東西放腿上一擱,沉甸甸的,蔣丞猛地一下覺得很踏實。
這種踏實估計一般人理解不了,不僅僅是面對一個高考,更多的是這些東西帶來的方向感。
晚上沒什麼安排,確切地說,潘智來這兩天,他都沒有任何安排。
不過潘智對於玩什麼也沒有任何要求,他倆以前就經常曠了課也沒地兒可去,找個街邊花壇一坐就能愣上一天。
潘智對吃什麼也沒要求,想了半天就說還想吃上回那家的炒年糕。
“叫顧飛一塊兒吧?”潘智拿出手機,“帶上他那個小美人兒妹妹?”
“他今兒晚上有事兒,不用叫了,”蔣丞說,“咱倆自己吃。”
“行吧,”潘智把手機放回兜裡,想了想又壓低聲音,“你倆現在住一塊兒嗎?要不我一會兒去酒店?”
“沒住一塊兒。”蔣丞說。
“跟我就不用裝了吧,”潘智往臥室裡看了看,“上回來還是一個枕頭,現在都是雙人枕頭了。”
蔣丞這才想起來忘了按男朋友的要求把枕頭收起來了,本來他覺得自己臉皮已經宛若城牆,大街上說套套都沒有一絲猶豫,但這會兒猛地被潘智這麼一說,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一看那個枕頭……雖然他跟顧飛還沒來得及在這個老板娘誇下海口說很扛造的枕頭上幹過任何事情,但這張床就如同流氓現場,一眼看過去,頓時就浮現出種種不堪入目的流氓鏡頭,讓他心虛得扭頭就打開了房門:“走吧,吃飯去。”
吃炒年糕的時候,他要讓老板拿了啤酒,畢竟跟潘智久別重逢……似乎沒多久,總之就是別了又重逢吧,應該喝點兒。
“白的吧,”潘智說,“你現在是一個成年人了。”
“大熱天兒喝什麼白的,”蔣丞咬開了一瓶啤酒瓶的蓋子,放到潘智面前,“再喝暈了晚上怎麼聊天兒。”
潘智笑了笑:“在這兒待了這麼久,我以為你上來就得喝白的呢。”
“這點兒時間不足以影響我。”蔣丞給自己也咬開一瓶,喝了一口。
“挺好的,沒等受影響呢,就該走了。”潘智點點頭。
蔣丞舉著瓶子的手頓了頓。
“怎麼?”潘智看到了他這個細微的停頓,“明年考完試,你不就走了麼。”
“嗯。”蔣丞應了一聲。
潘智夾了一塊年糕放到嘴裡,過了一會兒才又抬頭看著他:“丞兒,你不會是不想走了吧?”
“沒,”蔣丞回答,“怎麼可能。”
“那就好,”潘智低頭又吃了兩口,“談戀愛歸談戀愛,殘存的理智還是要有那麼一點兒的。”
蔣丞笑了笑:“你覺得我隻剩殘存的理智了嗎?”
“理論上是不會,”潘智看著他,“但是我也不知道你真談戀愛了是什麼樣,我就是有點兒擔心。”
“放心吧,這個不用擔心。”蔣丞說。
“嗯,”潘智笑著點點頭,“要不你順帶讓顧飛也加把勁吧,考一個學校沒戲,考一個城市也好點兒吧,到時你倆就不用上演含淚揮別異地戀的戲碼了。”
蔣丞沒有說話。
潘智的話說得他心裡突然一緊,挺平常的一句話,任何人說出來都不會有什麼奇怪的一句話,卻突然讓他很害怕。
“怎麼了?”潘智看著他。
“沒。”蔣丞搖了搖頭。
“你倆沒出問題吧?”潘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