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蔣丞把車往牆邊一靠。
“我……”顧飛猶豫了一下,“沒想到你能哭成這樣。”
蔣丞突然有點兒想笑,就連顧飛這麼能緩解別人尷尬的人,居然也裝不下去了,他揉了揉眼睛:“很紅嗎?”
“挺紅的,”顧飛說,“要不你在這兒等我,你要什麼我給你拿出來,李炎在裡頭呢。”
“沒事兒,”蔣丞在書包裡摸了摸,摸出了一個眼鏡盒,拿出一副墨鏡戴上了,“我有裝備。”
“你這樣子……”顧飛盯著他看。
“是不是很帥,”蔣丞往旁邊社區醫院的窗戶上看了看,“我每次經過櫥窗,都會被自己帥一跟頭。”
“是,”顧飛點了點頭,“你的確是……很帥。”
倆人一塊兒走進店裡,李炎正在貨架之間踩著顧淼的滑板艱難移動著,顧淼抱著胳膊靠在收銀臺前一臉冷漠地看著。
看到他倆進來,顧淼跑到蔣丞身邊,很有興趣地仰著臉看著他臉上的墨鏡。
“你已經無聊到這種程度了。”顧飛說。
“鍛煉身體呢,”李炎看了看蔣丞,“喲,我以為誰收保護費來了。”
“拿錢吧。”蔣丞說。
“抽屜裡呢。”李炎指了指收銀臺。
“你什麼時候回去?”顧飛問李炎。
“你甭管我了,”李炎繼續踩著滑板艱難前行,“我一會兒跟劉帆約了飯,你倆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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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去。”蔣丞說。
“不去了,”顧飛把李炎從滑板上拽了下來,“我們明天期中考了。”
“期中考跟你有什麼關系?”李炎說,“人學霸要復習,你個白卷王……”
“我沒交過白卷。”顧飛糾正他。
“哦你都填滿了的。”李炎點點頭。
“是的。”顧飛也點頭。
“行了不去不去吧,”李炎拿過自己外套,“我走了。”
蔣丞在貨架前轉了兩圈,拿了些日用品和吃的,顧淼一直很好奇地跟在他身邊,盯著他的墨鏡。
最後他不得不把墨鏡摘了下來,又過了這麼一會兒,眼睛應該不怎麼紅了,他把墨鏡戴到了顧淼臉上。
顧淼推了推墨鏡,面無表情。
“很酷,”蔣丞衝她豎了豎拇指,“你長大了肯定比你哥要酷很多,而且還非常帥。”
顧淼沒說話,轉身抱起滑板出去了。
“哎!”顧飛喊了一聲,“墨鏡摘了!一會兒掉地上摔壞了!”
顧淼沒理他,戴著墨鏡很瀟灑地滑了出去。
“沒事兒,”蔣丞說,“壞了就壞了吧,戴挺久了。”
“買自行車都買二百塊的了,”顧飛靠著收銀臺看著他,“這墨鏡摔壞了可買不起了。”
“摔壞了不是該你賠麼?”蔣丞笑笑。
“哦對,”顧飛想了想,“是。”
蔣丞把挑好的東西放到收銀臺上:“算錢。”
“那個……”顧飛有些猶豫。
“不。”蔣丞說。
顧飛笑了笑,走到收銀臺後邊兒開始一樣一樣掃碼,然後拿個袋子把東西都裝好了:“一共一百二十三塊二,我給你抹個零吧,一百二。”
“好。”蔣丞拿了錢給他。
沒有人看店,顧飛讓顧淼自己回家之後,把店門關上了。
“耽誤生意了吧?”蔣丞有些不好意思。
“飯點兒也沒什麼生意了,無非就做飯的時候發現沒鹽沒油了的過來。”顧飛跨上自行車騎了出去。
蔣丞也上了車,跟了過去。
“墨鏡明天我拿給你。”顧飛說。
“不用了,我看顧淼很喜歡,”蔣丞說,“給她吧,拿著玩,就是跟她說別總戴,小孩兒戴多了對眼睛不好。”
顧飛笑了笑。
蔣丞對這片兒不是太熟,那天房東給他說了地址之後,他費了半天勁才找著地方,今天再次過來之後,他看著一棟棟長得一樣破爛的房子……居然找不著自己租的房是在哪兒了。
“不是,”他非常鬱悶,“我記得就是在某一個路口進去,然後有幾棟長得差不多的……”
“某哪個路口?”顧飛問他。
“我……”蔣丞愣了半天,最後掏出了手機,“我再問問房東吧。”
那邊房東都樂了,給他又說了一遍地址:“小伙子你可別半夜回來,半夜我都關機的,你迷路了就得在外頭過夜了。”
顧飛對這個地址還挺熟,一蹬車又往前去了:“這邊兒。”
“我怎麼記著沒這麼遠。”蔣丞有些迷茫。
“你連名字都記不住。”顧飛說。
“我不是記不住,”蔣丞嘆了口氣,“我是懶得記,我腦子又不是垃圾堆,當然得記有用的東西。”
“是啊,記路沒什麼用。”顧飛點頭。
“你閉嘴。”蔣丞說。
顧飛帶著他找到自己租房的那個樓時,他認真地看了看前後左右:“行吧,記住了。”
“上去放了東西去吃飯吧。”顧飛說。
“嗯。”蔣丞帶著他上了樓,房東家這個屋子在二樓,很破,不過屋裡還行,家具挺全,雖然舊,但是挺幹淨,起碼沒有李保國家的老鼠和蟑螂。
“感覺還可以。”顧飛站在客廳裡看了看。
“嗯,”蔣丞把東西放到桌上,“過兩天去拉根兒網線,就差不多了……對了,你知道哪兒有賣床上用品的嗎?”
“床上用品?”顧飛愣了愣。
不知道為什麼,蔣丞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莫名其妙就想歪了,看顧飛這反應,估計也是差不多。
他倆對視了一眼,顧飛先笑了起來:“哦,床上用品啊,我知道。”
蔣丞沒說話,突然就覺得止不住笑了,站窗戶旁邊就是一通狂笑,笑得腮幫子都發酸了。
“靠。”顧飛揉了揉臉。
“那吃完飯去買吧?我這兒等不及從網上買了。”蔣丞說。
“那得先去買了再吃飯,”顧飛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床單什麼的有個布料市場,有成品賣,被子枕頭什麼的都有,不過七八點就關門了。”
“行。”蔣丞點點頭。
“那……”顧飛指了指門,“走?”
蔣丞沒說話,又站了一會兒才走到了顧飛跟前兒,胳膊一抬摟住了他的肩,緊緊地摟著。
顧飛先是愣了愣,然後在他背上輕輕拍了兩下:“怎麼了?”
“沒什麼,”蔣丞還是緊緊摟著他,“你有沒有過那種特別不踏實的時候,沒著沒落的,感覺什麼也抓不著,腳底下也沒東西。”
顧飛沉默了一會兒:“有過。”
“我也覺得你應該有過,”蔣丞說,“我一腳踏空,我就要飛起來了,我向上是迷茫,我向下聽見你說這世界是空蕩蕩……”
後面這句蔣丞是唱出來的,聲音很低。
顧飛有些吃驚,不光是吃驚蔣丞隻聽過一次就記下了旋律和歌詞,還吃驚他唱歌時聲音帶著低啞的性感,很好聽。
他能體會蔣丞現在整個人都空蕩蕩的感受,雖然他們經歷的並不相同,但他能體會得到,腳踩不到實地的慌亂。
兩個人靜靜站在屋裡,很長時間,他能聽到耳邊蔣丞壓抑著的,很低的,幾乎難以覺察的哭泣。
“丞哥,”顧飛輕聲說,在他腰上輕輕拍了拍,“其實我也不太會安慰人,我唯一安慰過的人是二淼……我就是想說,你哭的話,哭出聲來會比較痛快。”
耳邊蔣丞有一瞬間的安靜,咳嗽了兩聲之後突然哭出了聲音。
那種很不情願的,帶著憤怒和無奈還有委屈的哭聲。
聽上去哭得挺盡興的,從一開始的哭出聲,到最後揪著他肩上的衣服哭得帶上了發泄式的嘶吼。
“你大爺。”蔣丞帶著哭腔說了一句。
“嗯。”顧飛應了一聲,還是輕輕拍著他,轉過頭在蔣丞耳朵尖兒上親了一下。
這個動作在他自己的意料之外,說不清是為什麼,不過蔣丞也沒給他琢磨的時間,偏過頭吻在了他嘴上。
帶著眼淚的微微鹹味的舌尖像是要打架似地探了進去。
顧飛有些沒防備,被他有些野蠻的架式撞得往後退了一步,而蔣丞又借這個勁狠狠把他往後又推了一把。
他撞在了後面的牆上,蔣丞再次吻了上來。
這個吻跟那天蔣丞喝高了的那個吻一樣沒有控制,但卻比那天要清醒得多,畢竟沒喝假酒,所以舌尖所到之處都像是在宣戰。
我要在這裡!我要在那裡!我要這裡!我要那裡!
我在這裡劃了一個圈!這裡,這裡,還有那裡都是我的!
顧飛本來完全沒有要幹點兒什麼的想法,被他這神經了似的一通攻城略地,頓時想起了王九日隊長的檢討。
在這個春暖花開,春回大地的日子裡……
他抓著蔣丞的胳膊,把他往旁邊的沙發上抡了過去。
蔣丞被他重重地摔在了沙發裡,他壓上去的時候順手掀了蔣丞的衣服,在他身上狠狠搓了幾下。
蔣丞的呼吸頓了頓,隔著褲子抓了他一把。
“靠,”顧飛壓著聲音,“你他媽再用力點兒唄,直接廢了。”
蔣丞笑了笑,手從他褲腰那兒伸了進去。
屋裡重新回到一片安靜之後,顧飛能聽到外面有吃完了飯出來瘋跑的孩子的笑聲和叫喊聲。
“你猜,”蔣丞躺在沙發上,一條腿踩在地上,“你再用多長時間能把我擠地上去?”
“我也沒全在沙發上啊,”顧飛半邊身子趴在蔣丞身上,一條腿還蹬著茶幾,“我這姿勢一松腿就能下去了。”
蔣丞看了一眼他的腿,笑了半天。
顧飛沒跟著他笑,撐著胳膊起來的時候,順手在他眼角摸了摸。
“沒事兒了。”蔣丞在他手上彈了一下。
“買床上……用品的話,要抓緊時間,”顧飛把地上的紙踢開,一邊整理褲子一邊說,“再晚點兒就隻有當街那幾家還開門了,沒得挑了。”
“嗯,”蔣丞也起來,去廁所洗了個臉,再出來的時候有些擔心,“你趕緊去洗個臉……”
“怎麼,”顧飛一邊往廁所走一邊問,“是怕你鼻涕蹭我臉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