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笑了笑:“有傷,不過看上去不重,毀不了容。”
“哦。”蔣丞應了一聲。
“年輕人啊,別太衝動了,”司機說,“出點兒什麼事就算你自己無所謂,家裡人也著急啊,你說是不是。”
“……嗯。”蔣丞扯著嘴角笑了笑。
嘴角估計也有傷,這輕輕一扯,疼痛就順著往耳根蔓延過去了。
家裡人也著急啊。
你說是不是。
是嗎?
家裡人是誰啊?
曾經的家裡人根本不會知道他的現狀,以前打架也不會讓家裡知道,而現在……他親爹就在旁邊,全程手抱著腦袋一聲不吭。
他離開的時候李保國都沒看他一眼。
誰著急啊?
真逗。
到了醫院他去了急診,沒什麼人。
跟醫生說自己肋條可能斷了之後,醫生用手在他胸口前後用手按了按:“有什麼地方疼嗎?”
蔣丞認真感受了一下:“……沒有。”
Advertisement
“不疼?”醫生說,“我看看。”
蔣丞把自己外套拉鏈拉開,低頭剛想掀衣服的時候突然看到自己毛衣上有血跡,他愣了愣:“我靠?”
醫生掀起他的衣服:“你這是被劃傷了吧?看外表不像有骨折……我再聽聽有沒有骨擦音。”
“……哦。”蔣丞對於自己衣服沒破但身上受傷了還出挺多血這一靈異現象有些茫然。
醫生檢查了一通,最後又用手在他傷口旁邊按了按:“骨頭疼嗎?”
“肉疼。”蔣丞回答。
“沒骨折,”醫生說,“你要不放心就再拍個片子。”
蔣丞松了口氣:“不用了。”
肋條上的傷口也不嚴重,醫生給處理了一下貼了塊紗布之後就沒事兒了。
蔣丞在醫院的椅子上坐下,發了很長時間的愣,身上的疼慢慢地消退了不少,一開始那種炸著的酸疼已經緩解了。
他又隔著衣服在自己的肋條上挨個又摸又按地試了一遍,都沒什麼感覺了。
操!
顧飛個神經病,說得那麼肯定,跟多有經驗似的,嚇得他本來不想上醫院的都沒敢硬扛!
不過知道肋條沒斷,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不會影響籃球比賽了真好。
自己居然這麼有集體榮譽感真神奇,也許是老徐偉大的愛潤物細無聲了吧。
手機在書包裡響了起來,他掏出來看到屏幕上的號碼時愣了愣。
是老媽的電話,雖然他已經把這一家四口的電話號碼都刪掉了,但老媽的號碼他卻沒法短時間內從腦子裡刪掉。
“喂。”他接起了電話。
“小丞啊?”老媽的聲音傳了出來,“這段時間一直沒聯系你,家裡事情多,你現在情況怎麼樣?”
蔣丞沉默了很長時間沒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能說什麼,腦子裡亂得跟剛才的打架現場似的,就剩了嗡嗡了。
“給你寄的東西都收到了嗎?”老媽又問。
“收到了。”蔣丞閉著眼睛吸了口氣。
“你跟你……爸爸一家,處得怎麼樣?”老媽問。
“挺好的,”蔣丞咬了咬嘴唇,嘴角的疼扯得他皺了皺眉,“畢竟親爹。”
老媽笑了笑:“那就好,我本來有些擔心,感覺他人比較大老粗,怕你……”
“我很好。”蔣丞說。
老媽那邊沉默了,似乎在找話題。
“我真挺好的,”蔣丞低下頭,看著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踩上去的一塊泥,“不用擔心。”
“小丞……”老媽叫了他一聲,又嘆了口氣。
“我現在過得很好,還挺適應的,我還有事兒,”蔣丞說,“先掛了。”
沒等老媽說話,他掛掉了電話。
盯著黑了的手機屏幕又出了一會兒神,站起來走出了醫院。
“本來我沒想過來的,”易靜站在收銀臺前,抱著書包,“但是正好路過……徐總說你們要打籃球賽了,我估計你期中考前沒時間復習了吧?”
“有沒有時間我都不復習,”顧飛給她倒了杯熱水,放了片檸檬進去,“你比老徐還操心。”
“也不是,”易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闲的。”
顧飛也笑了:“那行吧,要不你把今天作業讓我抄一下,我……”
“抄不行,”易靜馬上說,“你不會我可以教你。”
顧飛想說那我抄蔣丞的得了,但還是從書包裡拿出了課本:“行吧,那你給我講講英語行了,我今天隻打算寫英語作業。”
“好吧,”易靜嘆了口氣,“你不敢不寫的作業也隻有英語了吧。”
“嗯,”顧飛起身把旁邊的小桌子支了起來,“老魯的作業沒誰敢欠著。”
易靜拿了凳子坐下,拿過了卷子,開始給他講題。
顧飛有點兒走神,凡是跟學習有關的事,他都會走神,就算這會兒是老魯坐在他面前,他也會神遊天外。
易靜是老徐的得力助手,跟老徐一樣對這個班級充滿熱情,哪怕是上學期剛上任沒到一周就被王旭氣得自習課上哭了兩次,也依舊初心不改。
“這個就是……”易靜用筆在草稿紙上寫著,“你看啊……”
店門的簾子被人一把掀開了,顧飛轉過頭,看到蔣丞一手掀著簾子定在門口。
“蔣丞?”易靜回過頭,有些吃驚地看著他。
“啊,”蔣丞應了一聲,似乎有些尷尬,指了指外面,“要不我先……”
“別啊,你找顧飛有事兒嗎?”易靜趕緊說,也有些尷尬地站了起來,“我就是給他講一下作業……你要有事的話我就先走了……要不你給他講吧?”
“啊?”蔣丞愣了。
“魯老師說你英語成績可好了,”易靜笑了笑,把自己的東西都收拾了,“那我走了。”
“哎,你……”蔣丞話還沒說完,易靜已經有些不好意思地從他身邊擠了出去。
“去醫院看了?”顧飛問。
“嗯,”蔣丞走了進來,站在貨架旁邊猶豫了一下,“請我吃飯吧。”
“沒斷?”顧飛有點兒意外。
“怎麼沒斷你挺失望啊?”蔣丞說,“要不你過來給我砸斷了唄。”
“想吃什麼啊?”顧飛問。
“不知道,什麼都行,”蔣丞皺著眉,“餓死了,煩躁。”
“行吧,”顧飛站了起來,想了想,“帶你去吃我最喜歡吃的東西。”
第21章
蔣丞不知道顧飛要帶他去吃的最喜歡吃的東西是什麼,他也沒問,他這會兒的心情根本連胃口都沒有,吃什麼估計都一個味兒。
他過來找顧飛,隻是不想一個人待著。不想回去,不想見到李保國,不想知道他被人打成了什麼樣,也不想聽李保國說被人圍著打的原因,不想不想不想,一大把的不想,足夠把他本來空了的腦子裡心裡塞得滿滿當當,堵得氣兒都倒不上來了。
而他在這個城市裡,除了李保國家,除了學校,唯一還能去的地方就隻有顧飛家這個店,想想有點兒可悲,但也沒什麼辦法。
顧飛把店裡收拾了一下,然後關了門:“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拿車。”
“哦。”蔣丞想問是自行車還是摩託車,摩託車的話這麼冷他還真不想坐,寧可走著去,但是顧飛直接往店旁邊的一個小胡同裡走進去了。
隨便吧,再冷能還能冷到哪兒去,春季籃球賽都要開始了,理論上說,春天來了呢。
多麼神奇。
一陣馬達聲從小胡同裡傳了出來,但這馬達聲聽著很單薄脆弱,跟顧飛那輛250的摩託車很不匹配。
正有點兒疑惑的時候,一輛長得跟個饅頭還是小號饅頭似的黃色小車從胡同裡鑽了出來。
蔣丞有些震驚地看著這個玉米面小饅頭晃晃悠悠地開出來停在了他面前,然後打開了小巧的車門。
“上來吧。”顧飛在小饅頭裡看著他說了一句。
“這是……什麼玩意兒?”蔣丞瞪著這輛車,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這就是一輛小號的老年代步車。
“車啊,”顧飛說,“能遮風能避雨的,還是燒油的,比電瓶的那些有勁兒。”
“……哦!”蔣丞走過去站在車門外,看了半天,“我他媽怎麼進得去?”
顧飛往後看了看,下了車:“你先……爬進去。”
蔣丞有些猶豫,顧飛補充了一句:“我就算開輛甲殼蟲,你想上後頭也得爬過去對不對。”
“甲殼蟲我就坐副駕了好嗎!”蔣丞說。
“趕緊的,”顧飛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他家九點就關門了。”
蔣丞隻得從車門和駕駛座之間一尺寬的空間裡擠了進去,一身的傷又酸又疼的擠得他眼淚都快下來了。
他還見過老頭兒拿這玩意兒帶著老太太上街玩的,老太太到底怎麼上去的?
坐好之後,顧飛伸手把駕駛座的靠背扳了一下放倒了:“你把這個放下來不就好上了嗎?”
蔣丞看著頓時寬敞了不少的空間,有一種想下車跟顧飛再打一架的衝動,他指著顧飛:“你閉上嘴。”
顧飛關好車門,發動了車子,往街口開了出去。
這車裡的空間很小,蔣丞坐在後座,感覺就跟坐在顧飛自行車後座上沒什麼區別。
不過的確是遮風避雨,從小小的車窗看出去,有種莫名其妙的流浪在街頭的錯覺,要了一天飯,坐上玉米面小饅頭車找個便宜小攤吃碗面什麼的。
“這車你家的?”蔣丞敲了敲塑料車殼問了一句。
“嗯,”顧飛應了一聲,“我媽買的,有時候拿車拉個貨什麼的還挺方便。”
“……哦,”蔣丞看了看自己這個位置,“這點兒空間能拉什麼貨啊?”
“我們家那個店也沒多少大貨可拉啊,”顧飛說,“一般都有人送過來,有些自己拉一下。”
蔣丞沒再說話,看著顧飛把車一路開過了那天的那座橋,他估計這片要有什麼好吃的東西,也都得在橋那邊了。
會是什麼呢?那天他去吃餃子的時候倒是看到不少店,火鍋烤串中餐西餐的種類不少,不過他倒並不希望顧飛請他吃太貴的,還得回請,麻煩。
小饅頭車從兩邊各種大小館子的路上一路開過,卻沒有停,而是一直往前,又拐進了旁邊的小街上。
“還沒到?”蔣丞感覺已經離開了吃東西的地方了,沒忍住問了一句。
“馬上到,就前面。”顧飛說完,又把車拐進了另一條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