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我想起那個雨夜在車子上,他對我做的那件惡劣的事。
「畢竟,你們男人的身體也檢查不出來到底有沒有守身如玉。」
傅重州啞口無言。
「茵茵,我從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記仇……」
他俯身想要吻我:「如果我說,我實在是吃醋不行了,才會那樣對你……」
「你並沒有尊重過我,是不是?」
他從小被人捧著長大,哪裡會顧忌一個女人可憐的微薄的自尊。
我無法釋懷。
「茵茵,你要我怎麼做,才可以不生我的氣。」
我想了一會兒:「你等我想好了再說吧。」
「好,那等忙完這一段,帶你出去度假散心吧。」
我點了點頭:「好呀。」
可他沒有等到這一天。
確切地說,這就是我給他的答復。
16
傅重州的母親傅太太曾來過這裡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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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待我的態度倒是客氣而又疏離。
我在廚房準備水果的時候,聽到傅太太與他說起結婚的事情。
她說了幾個女孩子的名字,大抵都是門當戶對的名媛千金。
傅重州打斷了她的話。
隻是,在他又要開口的時候,我做了逃兵,戴上了耳機。
他怎麼回答傅太太的,我一無所知。
隻是在心裡,克制而又清醒地提醒自己。
這幾個月的放縱,已然足夠了,許茵,你該走了。
兩年多前我從這裡離開的時候,帶走了我全部的東西。
什麼都沒有留下。
而這一次,我仍然帶走了全部的東西,不過,我留了一封信給傅重州。
「傅重州,我二十多歲的時候,真的很愛你,很愛很愛你,包括到現在,我也許仍然愛著你,隻是,我已經不想擁有你,不會幻想著嫁給你了。」
「你已將近三十歲,也該娶妻成家了,當初那句祝福我送還給你,願你新婚快樂,得償所願,過得幸福。」
「如果你曾有過一點點的喜歡我,有過一點點的真心,那就……不要再找我了。」
也許傅重州真的喜歡過我,真的有那麼一二分的真心。
我離開之後過的日子十分平靜。
他沒有找過我,而我媽媽經過專業而又缜密的治療,已經和從前大不一樣。
但我去看她的時候,還是選擇了隱瞞。
我沒有告訴她,我沒有嫁人,卻有了身孕。
仍然是那句話,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自己會扛下這一切。
懷孕到四個月的時候,我的肚子大了一些。
我把兼職的那一份工作停掉了。
就有了短暫的清闲。
我喜歡在下午四五點的時候去逛菜市場。
然後回去我租住的公寓裡,給自己做想吃的飯菜。
日子真的過得安寧而又恬淡。
我沒有刻意地去關注過傅重州的消息。
但偶爾也會從電視上或者其他的新聞媒體上看到他。
他似乎稍稍瘦了一點,眉宇之間總是有著生人勿近的疏冷。
從前總會有一星半點的緋聞傳出,如今倒是半點不曾聽聞。
他沒有傳出婚訊。
當然我也不會因此竊喜。
因為我深知,他這樣的人,總會娶一位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
而我,從我媽媽的那一場悲劇上,早已清醒得有了認知。
就算一輩子都不嫁人,我也不可能去做見不得光的情人。
其實當初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的時候,我第一個念頭是拿掉她的。
但是走到那一步的時候,我真的舍不得了。
懷孕五個月的時候,我的肚子已經有了明顯的隆起。
那天黃昏,我一如既往地拎著蔬菜和鮮魚回家。
走到樓下的時候,我看到了一輛黑色的車子。
和靠在車子邊,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
他也看到了我。
那一瞬間我心裡想的竟然是,今天剛好沒有洗頭發,還穿著松垮的孕婦裝。
看起來,應該是不大美麗的。
懷孕後就不再化妝了,我的臉上長了一些淡淡的斑。
傅重州走過來,自然而然地接過了我手裡的袋子。
「先回家。」
進了公寓,他把袋子放在廚房,然後走過來,在我對面坐下來。
「你找我……有事嗎?」
我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嘴唇,雙手輕輕放在了小腹上。
此時狡辯或者隱瞞都沒有什麼用,傅重州也不是傻子,看不出我是個孕婦。
「五個月了,許茵。」
傅重州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我卻莫名的有點緊張。
「嗯,是五個月了……」
「跑了五個月,是不是該跟我回家了。」
「嗯?」
「我母親準備了一套新的房子,嬰兒房和保姆房都收拾妥當了。」
「所以,是因為我肚子裡的孩子?」
傅重州微皺眉:「你是這樣想的?」
「她隻是個小姑娘……」
像他們這樣的門庭,自然而然是更重視男孩子的。
畢竟幾千年的老思想了,而且,傅家當真是有金山銀山等著人繼承。
所以我下意識說是小姑娘,或許隻是希望,這樣能讓他不再幹涉我和孩子。
「姑娘怎麼了?比不上男孩尊貴?」他越發不高興起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望著他:
「傅重州,我仔細想過的,等到孩子長大,我會尊重她的選擇的,如果她願意跟你回去,而你也願意認她這個女兒,我不會阻攔的。」
「她是我的女兒,當然是要跟我回傅家去,而你是我孩子的母親,也會是我的妻子,許茵,你明白我的意思。」
「茵茵,我們結婚吧。」
我有些意外,卻又心如止水的平靜。
面前的傅重州,仍然是我心悅的樣子。
他說出的話,曾是當年的我無比渴望的。
但這一瞬,我怎會這樣的波瀾不驚。
「傅重州,我們不合適。」
「而且,我現在沒有考慮過結婚這件事。」
我平靜地望著他,不是出於報復當初他的薄情,才將這話原封不動地送還。
隻不過是將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告訴了他而已。
齊大非偶的道理,我早已明白了。
17
「沒有什麼合不合適,隻有喜不喜歡而已。」
「茵茵,我可以等到你願意考慮的時候,再和你談。」
「茵茵,從前的事,對不起。」
「從前是我做錯了事,我會用實際行動,等到原諒我的那一天。」
他是不愛情緒外露的人,言談之間也甚少表露情愫。
我們之間最親密的時候,也不過是他喊我寶寶。
床笫之間哄我時,流瀉的幾分溫柔。
這好像是第一次,他說出喜歡兩個字。
「寶寶,先跟我回家吧,餘下的事,我們慢慢來解決。」
傅重州握住了我的手。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放下所有的理智和清醒。
但最終,我還是抽出了手。
我想,也許我永遠無法釋懷當初那一句「我當然不會娶許茵的,不合適。」
也許我確實有點矯情了。
但這一次,我倔強地選擇了遵循自己的內心。
我看到了他眼底失望的情緒流瀉。
女人總會對深愛著的男人一次一次心軟。
但我如今除卻是個女人,還是一個母親。
成為母親之後,我好似套上了無形的盔甲。
我甚至想過,如果傅重州敢和我搶孩子,我一定會跟他拼命的。
但他並沒有。
傅重州第二日一早的飛機回京。
我沒有送他。
他走的時候,摸了摸我的臉,像從前那樣,低頭吻我,與我道別。
四個月後,我在這座小城生下了我們的女兒。
她真如我當初隨口說的那樣,是個可愛的小姑娘。
傅重州和他的父母都第一時間趕來了醫院。
女兒滿月後,傅重州再一次提出帶我們回京。
我能感覺到自己內心的動搖。
但最終,仍是拒絕了他。
接下來的兩年,傅重州過得很辛苦。
他每周都要從北京飛過來看女兒,隻是他每次都會加一句,他主要是來看我的。
他的風塵僕僕和疲倦憔悴,我都看在眼裡。
而漸漸長大的女兒對他的濡慕和依戀,也讓我愧疚無比。
每一次他回京,女兒都會大哭一場,傷心好久。
我舍不得她這樣傷心,在我心裡,小小的女兒才是我最珍貴的寶貝。
除此之外,皆可拋棄。
當女兒到了入園的年紀,傅重州再一次飛來小城。
他逗留一周,預備離開的前夜。
我從後抱著他窄瘦的腰,將臉輕貼在了他背脊上:「你說,女兒去北京哪一所幼稚園好?」
他倏然回身望向我:「茵茵?」
我仰臉看他,眼底藏著隱隱的笑意。
「傅重州,我不再生五年前的那場氣了,從這一刻開始,從前種種,一筆勾銷。」
「但是五年內,我不要領證,也不要婚禮。」
「為什麼?」
「如果你五年後仍愛我如初,那我就考慮嫁給你。」
「怕我變心?」
「你隨時可以變心, 我也隨時可以走人。」
「我當然知道。」
傅重州無奈的輕嘆了一聲:「茵茵,你多記仇, 多執拗,我比誰都清楚。」
「知道就好。」
他抱緊我,又重重親我:「快收拾東西, 我一天都不願再等。」
我忍不住笑,女兒也捂著臉在小床上偷笑。
傅重州走過去抱起她:「寶貝要跟爸爸回家嘍!」
女兒在他懷裡舞著小胖手,笑得歡快無比。
可下一瞬,傅重州卻抱著她出了主臥, 將她送到了保姆房裡。
女兒委屈地哭了兩聲, 但很快被保姆哄好了。
傅重州再回來時, 我走過去,主動踮起腳,吻向他。
他隻穿著黑色襯衫和長褲,我的手, 隔著一層單薄的衣料,撫過他腰腹結實的肌肉。
「練的還不錯。」
我不吝誇獎, 畢竟他已過了三十歲的年紀。
「之前都是擺設,今天可算派上用場了……」
「小叔……」
「(誰」他的聲音裡, 竟也帶了一點點的委屈。
透過月色,我望著他的眉眼, 和我的女兒那麼像。
我的心不免更軟了幾分。
「那今晚……我什麼都聽你的。」
「不許求饒。」
「好。」
「今晚,我說了算。」
「好。」我不由失笑, 撫摸他英俊的眉眼:「但是,明天要早起的,不要太過分……」
「許茵,女兒如今都兩歲多了, 你讓我怎麼不過分,嗯?」
莫名的,我倒是有點心虛,目光閃躲著不敢和他對視。
「我,我身材沒有恢復好嘛,所以, 所以才一直拒絕你的……」
「你覺得我會在意這些?」他這一句說得幾乎算是咬牙切齒了。
而接下來那一段漫長卻又磨人的時光。
我總算是體會到了傅重州這兩年多的隱忍和委屈。
「也不怕你男人被你耽誤廢了……」他聲音裡又氣又無奈,卻也因著餍足的性感。
說完就狠狠咬了我一口, 但咬完卻又心疼地低了頭輕吻那一處齒痕。
「許茵, 你知不知道,我當時知道你懷孕跑了, 掐死你的心都有了……」
他抱緊我,我也緊緊抱住了他:「好了好了,是我的錯。」
「當然是你的錯,你再敢這樣試試!」
「再不敢啦, 我保證, 傅重州,我發誓,好不好?」
都說男人在床笫之間是很願意哄女人的。
而其實,女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這一瞬, 我們兩人,自然都是無比幸福的。
而至於將來會怎樣?
誰管呢,就交給漫長的歲月好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