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國興亡系於一樁親事,何其可笑!
我一甩衣袖:
「前些日子,本王聽說,樓尚書的親妹夫私放印子錢,這件事理好了嗎?自己的屁股都沒擦幹淨,卻來操心本王的婚事。
「尚書大人可真是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啊!」
皇兄此人我最了解,國庫尚且充盈時,拿他錢財便如殺他父母,遑論戰時。
此時大梁國庫虛空,小偷來了都要撂倆銀子。
皇兄見了貪官汙吏更是恨得牙痒痒。
樓文靖的這些事不提還好,一提準挨罵。
他挨罵了,我娶親的事兒就暫時沒人管了。
17
下朝後,皇兄將我叫到御書房:
「玉琛,你也老大不小了,而今連個側妃都沒有。不知道的還以為朕在防著你。這讓天下百姓怎麼看朕?!」
我懶懶地抬眼:
「皇兄想和北離和親,自己娶了那玲瓏公主便是,為何非要拉上臣弟?」
「放肆!」
皇兄語重心長,「你二十出頭的人了,還這麼不懂事,成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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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念經,堅決不聽。
皇兄看我一副冥頑不靈的樣子,小心試探:「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我……」
這回我確實回不了嘴了。
「嗐,你堂堂端親王爺,喜歡誰娶了便是,大不了讓那北離公主做側妃嘛。」
「不行!愛一人便隻忠於一人,況且,臣弟不喜歡女人。」
皇兄:「!!!」
我:「沒錯,我喜歡上一個男人。」
「……上?」
我:「是喜歡!」
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深情告白。
「皇兄,人這一生短短幾十載,尺寸光陰,能和相愛之人相守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
「臣弟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願意放在心尖兒上的人,實在舍不得辜負。」
「臣弟這一生,不求榮華富貴,隻求一心人。若皇兄想因此責罰,那就責罰臣弟一人的罪。」
話畢,我砰砰砰就把頭往地上磕。
皇兄從小看著我長大,這下被我感動得涕淚橫流。
計劃通!
不過下一刻,皇兄拿筆敲了敲我的頭。
「這果然跟我曾在民間話本子中看到過的劇情一模一樣。」
我驚奇,九五之尊還看話本子?
「不知皇兄看的什麼?」
「霸道王爺愛上我。」
我:「……」
18
皇兄為我獻身,索性自己娶了那玲瓏公主,
戰事已平,我整日躺在院子裡吃飯喝酒曬太陽,等蕭策回來。
那日,皇兄心情大好,將我叫去宮裡喝酒。
酒過三巡,我有點兒上頭,索性就住在宮裡沒走。
睡到半夜,忽聽外面一聲尖叫,接著整個宮牆內篝火四起,刀槍劍戟聲一片。
我心下一緊:出事了!
我不動聲色地從床上翻下來,躲在一旁的櫃子後面。
約摸一刻鍾,從窗戶外翻進來一蒙面刺客。
他手中持劍,躡手躡腳地走到我床鋪邊,連連幾劍捅了下去。
可能覺得觸感不對,那人猛地掀開床鋪。
我拍了拍他的肩:
「傻了吧,爺在這兒。」
刺客猛然回身,我用蕭策給我的鷹劍一下劃開了他的喉嚨。
刺客死前露出驚愕的表情,不甘地看著我。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痕,
「真當本王是酒囊飯袋啊。」
我悄無聲息地走出去,躲在柱子後面觀察現狀。
那些圍困宮城的人竟是皇帝親隨禁衛軍。
難不成禁軍統領叛變了?
皇兄現在又在哪兒?
禁軍叛變了,巡防營的人又在哪兒?城外駐扎的赤峰營知道宮中現狀嗎?
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沒等我想出脫困的方法,就見前些日子剛入宮的玲瓏公主、兵部尚書樓文靖,還有丞相夏遠幾人在外會合。
原來是裡應外合!這幾個狗賊!
「找到皇帝了嗎?千萬不能讓他跑了,等蕭策帶赤峰營的人回來就來不及了!」
看來皇兄還沒落到他們手裡,我心下稍安。
但偌大的皇宮,皇兄又能去哪兒呢?
我冷靜下來,沉思片刻,向冷宮跑去。
當年父皇在位時,皇叔燕王謀反,也是這樣的情景。
我們被圍困宮中,母後將我和皇兄帶進了冷宮,那裡有一個通往宮外的密道。
我邊跑邊躲,幸好,禁軍都在外面,後面的路走得還算輕巧。
我一躍翻過宮牆,走進殿內。
突然,被人從後面扼住喉嚨。
片刻後,那人察覺到我是誰,趕緊松開了手。
果真是皇兄,還有皇後。
「當下情境,先出去,再想辦法聯系巡防營及赤峰營。」
「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往外去。」
就在密道打開時,突然有幾個巡防的禁軍發現了這裡。
「皇兄,你們快走!」
我將皇兄皇嫂推在前面,自己斷後擋住禁軍。
還好我路過御膳房時抄了一把刀,要不此刻當真手無縛雞之力了。
俗話說得好,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可惜我武功一般,雖然砍死了幾個,最終還是被抓了。
19
禁軍將我捆到樓文靖幾人的面前。
樓文靖小人得志。
「端王殿下想不到吧。當日您在朝上對臣出言不遜。短短幾日,您已是臣的階下囚了。你我已然顛倒。」
我冷笑出聲:
「哪裡顛倒了?你還是陰險邪惡的小人,本王依舊是風光霽月的王爺。啊,不對!你現在是豬狗不如的賣國賊了。」
樓文靖氣得滿臉通紅,拔出刀就要來砍我。
夏遠趕緊攔住他:
「一個廢物王爺罷了。正事要緊,趕緊派人去抓皇帝,還有,不能讓太子跑了!」
嚯!這群廢物,感情折騰了半天就抓住了我一個無關緊要的闲散王爺。
我稍稍放下心,祈禱著蕭策趕緊回來。
兩個時辰後,還沒抓到太子,樓文靖幾個人急了。
「天都快亮了,再抓不到人,一切都完了!」
樓文靖回頭看我,我無辜地眨眨眼睛,
「看什麼看,我什麼都不知道。」
玲瓏公主站出來:
「急什麼?赤峰營有我們的人手,蕭策能否安然回來還兩說呢,況且,不是已經抓到太子了嗎?」
我回頭,我大侄子被捆得像豬一樣,十分可憐。
夏遠踹了太子一腳:
「有這倆在手,就算蕭策趕到,也不敢輕舉妄動。等抓到皇帝之後馬上誅殺,禪位的詔書我已經準備好了。天亮後,就說端王謀反,殺害皇上太子,而後被禁軍捉拿,認罪伏誅。」
原來是抓我來背鍋的。
太子一半大孩子靠在我身邊,哭得可憐兮兮。
我看沒人注意我們,悄悄對他說:
「不怕,你父皇不會有事,蕭帥也很快就會回來。等會兒,皇叔讓你跑你就跑,知道了嗎?」
太子吸吸鼻子:
「皇叔,可我被綁成這個樣子,實在是跑不動。」
我亮出手中鷹飾:
「皇叔給你松松綁。」
20
卯時一到,外面突然有人報:
「不好了!巡防營的人來了!」
這幾人徹底坐不住了。
看來皇兄已經脫險。
樓文靖氣得牙痒痒,指著玲瓏公主:
「你不是說你的人萬無一失嗎?!北離的人就如此沒用!」
玲瓏公主回嗆:「你自己的禁軍不也一樣!」
「別吵了,我們還有太子作為把柄……太子呢?!」
趁著他們吵架的工夫,我們叔侄二人趕緊跑路。
大半禁軍去應付巡防營的人了,隻要我們撐到赤峰營的人來,他們就必死無疑。
我們繞路往宮牆外跑。
快點!再快點!
隻要能躲起來,隻要能跑出去,他們就完了。
禁軍追逐的腳步越來越近,圍困的人越來越多。
樓文靖狗急跳牆,下令放箭。
一柄短刀將飛來的箭矢攔腰截斷。
是赤峰營的刀!
蕭策回來了!
宮城之內大亂,我護著太子,一陣亂刀砍死數位禁軍。
眼看就能出去了,突然中箭的玲瓏公主手持匕首,發瘋一樣朝太子撲過去。
身體先於腦子做出反應,我將太子推開。
等回過神來,匕首已經插在了我的胸口。
我腿上發軟,向後倒去,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恍惚間,我看到蕭策驚慌失措的臉。
21
我昏迷的十幾天裡,朝中發生了不少事。
北離言而無信,違反盟約,還意圖謀害大梁天子。
皇兄勃然大怒,將玲瓏公主一幹人等即刻處死。
駐守在西北的赤峰軍,終於有理由全面開戰,將本就垂死掙扎的北離軍一竿子支回了老家。
禁軍重新編排,設為玄機處,直聽天子調遣。
幹完這些事兒,我還沒醒。
太子那小孩坐在我床前哭了八百遍,被皇兄以不吉利為由,兩腳踹回了東宮。
蕭策反復向太醫確認我一定會醒,隻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除上朝外,便一心一意寸步不離地守在我身邊。
那日我醒來時, 聽到門外有人在竊竊私語。
片刻後,說話聲停了, 有人從外面推開門。
我費力地看過去,正是蕭策。
不知為何, 他頭頂的懸浮屏幕竟然沒了!
蕭策看著我錯愕的表情,問:
「怎麼了?」
我動了動幹裂的嘴唇:
「你……你是誰?」
蕭策一愣, 氣定神闲地走過來, 拿起我的手親了親。
「我是你未過門的夫君, 為你苦守寒窯十八年,你竟如此寡情薄幸, 將我給忘了。」
沒想到蕭策看的話本子也不少。
「那我得趕緊娶你過門,嗯,擇日不如撞日, 今日可好?」
蕭策低頭吻了吻我。
「好。」
番外
婚姻嫁娶終究是大事。
最終, 我和蕭策的婚期定在了五月初七。
我生辰那天。
婚期是皇兄親自定的, 請帖也是皇兄親筆題的。
但我朝堂請賜婚符旨那日, 皇兄差點兒把龍椅給掀了。
「你再說一遍, 你要娶誰?!」
我面不改色地重復了一遍:
「臣弟要娶西北主帥蕭策。」
朝堂上, 落針可聞,滿朝文武竟無一人敢言。
皇兄拿我沒辦法, 轉而指著蕭策:
「朕拿你當心腹,你卻想當朕的弟夫?!」
蕭策跪在我身邊:
「謝皇上隆恩。」
皇兄:「……」
蕭策比我還無賴, 皇兄拿他更沒辦法。
婚期之前, 我一直住在蕭策那兒。
直到婚禮前一天, 聽喜婆說新人成親前夜不能見面。
我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王府。
這幾個月我和蕭策日夜相伴,沒了他我壓根兒睡不著。
索性去書房練字靜心醒神。
一張宣紙,幾滴墨香。
等我反應過來,紙上赫然密密麻麻寫著「蕭策」二字。
忍不了了!
我差人備了馬車, 連夜去了蕭策的將軍府。
然後被喜婆攔在了門外。
我佯裝離開,企圖從後院牆頭翻上去。
豈料,剛翻到一半,一個人影從我頭頂飛了過去。
我嚇了一跳,當場滑了手,從牆頭掉了下去。
結果跌進了一個寬厚而溫暖的懷抱中。
蕭策驚魂未定地緊緊抱住我:
「深更半夜的,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我伸手摟住他的脖子:「那你呢?」
在線等,挺急的。
「「不」我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好吧, 我也想見你。」
蕭策非常受用,笑著將我放到地上。
「明日還要早起,早些回去休息。」
我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卻見蕭策唇上有一點兒紅。
伸手一抹, 竟是口脂!
蕭策搶先道:「喜婆讓塗的, 說是吉利,可我實在是……」
「好美。」
殺伐果決的大將軍塗著口脂來嫁我, 想想就頭皮發麻。
我握著蕭策的手。
「明日一定要塗,好嗎?求你了!」
蕭策猶豫片刻:「那我有個條件。」
我大手一揮:「盡管提。」
而後, 他從懷裡摸出一樣東西遞到我手裡。
我定睛一看, 手像被燙了一下, 不可置信地看「老實巴交」的蕭策。
他用手勾著我的小拇指晃了晃:
「你明天裡面穿這個好嗎?」
我想拒絕,蕭策搶先道。
「你讓我盡管提的。」
好小子!在這等著我呢是吧?!
等等,塗口脂這招兒恐怕也是美人計吧?!
不過, 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我做賊心虛似的將東西隨手塞進衣服裡。
突然聽到背後有人叫道:
「王爺!您怎麼還沒走啊?!哎!怎麼將軍也在這兒?!」
是沒腦子的章將軍!
不待我反應,蕭策一把拉住我的手,大笑道:
「我們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