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冷冷地盯視著我,這位剛剛還繾綣溫柔的趙姓男子,眼下突然變臉,渾身散發陣陣冰凍涼氣。
「這是我未婚夫沒錯,」我抓住他手搖晃,信誓旦旦:「但是他早就死了。」
「死了好久了,我連他長什麼樣都忘了。」
「真的?」
「可真可真。」
「嗯。」
再三確認後,趙木子安詳地離開了。
這之後的一個多月,我又以燈泡壞了,插座短路了,電視機沒信號為由ṭū⁷叫他來修。
當然了,修的都是寂寞。
(十七)
這之後沒過多久,我和於弼學徹底分手,雖然雙方父母都沒有出面,但都已默認了這段關系走向終點,於家和我繼父沒有斷生意上的往來,彼此也算全了體面。
直到於弼學偷偷用一個座機打到我這裡,用悲憤的語氣向我告談熙的狀。
「那女人詐騙!」
「她騙你啥了?」
「她騙我是生理期,之後惡意懷孕,這難道不算詐騙?」
我:這話說得,寧有種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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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於弼你是不是玩不起?」
聞言,對面沉默了一陣子,嗓音忽然變得感傷:「若若,你總是這樣,高興的時候叫我阿學,不高興的時候叫我於弼……」
我一聽,心下直犯惡心:「得,我和您早沒關系了,這事和我說不著。」
「那她現在不願意弄掉,我怎麼辦?」
「你怎麼辦?當然是娶她呀?」
「這怎麼可能?她什麼條件,我什麼條件?我怎麼可能娶她?!」
我被他的無恥驚到了,憋了好一會才憋出一句:「還有一個辦法。」
對面既驚且喜:「還有什麼辦法?你快說!」
「你還可以去死呀。」
罵完,我隨即掛斷電話,刪除拉黑一條țū́⁼龍。
可能是被這貨膈應到了,一直到傍晚我媽來給我送魚湯,那惡心感仍縈繞在心頭,總有一種不吐不快的衝動。
為了讓她也高興一下,我把這事當笑話給她講了,我媽喝著湯,直接笑哕了。
而我就不一樣了,我 TM 直接笑吐了。
一轉頭,吐一地那種。
(十八)
見我吐得滿臉是淚,我媽臉色變了。
「你例假什麼時候走的?」
「呃,上個月?不對,上上個月?」
再仔細一想,我幾乎記不得大姨媽啥時候來過了,畢竟本身例假就不規律,尤其是之前通宵加班,那更是連續幾個月的斷檔。
我媽看了我一眼,那目光讓人渾身發寒,接著就勒令我待在家裡,自己火急火燎地出了門。
不過她很快就回來了,手上還拿著一個醫用塑料袋,裡面幾根花花綠綠的塑料管子:「你去衛生間,把這幾個牌子的試紙都用了。」
見她一臉凝重,我不敢在這時候觸霉頭,隻得依言照做,結果也在意料之中——齊刷刷兩條槓,強陽。
我媽一看到試紙,眼淚當時就下來了,一瞬間哭得抬不起頭來。
我試圖勸慰她,卻被她拉住手臂用力撕扯,嘴裡不住慘叫:「你這個死女,我和你說要做措施做措施,千萬不能在婚前懷孕,現在好了,於家的婚結不成,你這個孩子怎麼辦,怎麼辦你自己說!!」
我被她哭得渾身發毛,也不禁開始掉淚:「那我也不想的,當時我也不喜歡他,是你說聽你的沒錯……」
我媽一聽愣了,回過神來就開始抽自己耳光,一巴掌一巴掌用了全力,狠狠打得滿臉充血。
「你說的對,是我眼瘸給你挑了個浪子,是我有眼無珠,老眼昏花了!」
她要強了一輩子,唯獨沒有為難過自己,可見是傷心、無助地狠了。
見她情緒崩潰,我連忙勸止。
「媽,我一定要結婚嗎?不能自己要孩子嗎?」
她聞言狂怒:「你說什麼痴話?你好好的姑娘要做單身媽媽?」
「為什麼不能?」
任由冰冷的淚幹在臉上,我終是說出了自己一貫的想法:「我自己能賺到錢,每年光工作室分紅也有五六十萬,以後名氣大了還會賺更多,難道還養不起個孩子?」
「就算我一個人吃力,我可以請月嫂、保姆、司機,協助我一起養,隻要我一直能賺到錢,這些都不是問題。」
我媽聽呆了,一雙眼瞪得要掉出來。
「那別人問起他爸爸呢?」
「就說死了啊……」
她站起身,迅雷不及掩耳地霍了我一掌:「你這個死女!」
「你就不想結婚,怪不得之前讓你去戀愛去相親,你都不聽!」
我連忙拿了紙巾過去,給她細細擦著臉上糊掉的粉底,口吻討好:「你老說生女兒被人吃絕戶,這回孩子就跟我姓,咱們一家人到死不分開,你就說行不行嘛。」
「不行!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被一口駁回的我隻能閉嘴。
這之後,我媽終於漸漸冷靜下來,也似乎接受了這最壞的結果,甚至想要拉人下水。
「對了,這事老於家還不知道,我倒要看看,他們打算怎麼辦!」
見她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我頓時頭皮發麻。
曲女士想做的事情沒人能攔得住,她很有可能會拿這個做文章,在他們那個圈子裡攪出滔天風浪來。
這要是孩子是於弼學的也就算了,他該死。
關鍵是,我壓根就沒和他睡過啊!
(十九)
說到趙木子。
我對他有點喜歡,但也沒那麼喜歡。
就算他是曾經的王子樾,我與他唯一的交集也不過是幫談熙寫過幾封情書,當年的印象幾乎都淡沒了。
而他的居住環境,收入狀況,文化水平,沒有一樣可以匹配我心目中的完美父親人選。
說句難聽的,就連我繼父,一個收租佬都比他更體面。
當年我媽為了生下我,和家裡鬧得近乎決裂,這之後她改嫁了兩次,完全是照著給我選父親的條例來選擇丈夫。
她為我付出了所有,卻從未後悔過。
從此以後,我最愛的人除了我媽,就是我肚子裡這個血脈相連的孩子,我將同時成為自己孩子的父親與母親,精心教養、培育她長大。
這也是我理想中,最完美人生的雛形。
仔細權衡之後,我果斷選擇了放棄趙木子,將他拖進了黑名單。
與其拖泥帶水,不如快刀斬麻。
另一邊,隨著我和談熙的同時懷孕,紙也漸漸包不住火了。
一開始消息隻是捅給了我繼父,這之後他在麻將桌上說漏了嘴,八卦不脛而走,沒過一個月,整個圈子都知道了:於家那個不肖子同時搞大了兩個女孩的肚子。
得知此事的第二天,於父於母就拎著燕窩上門了。
嘴上說要賠禮道歉,其實打著讓我和於弼學重歸於好的算盤,最好讓我們在肚子顯懷之前就辦婚禮,把這樁醜聞遮掩下去。
我媽對於父於母的殷勤很不感冒,我繼父還是要臉的,客客氣氣地給兩人沏了大紅袍。
於母對我一向淡淡的,此番忽然熱情起來,拉著我的手不住輕撫:「小若,我們已經狠狠教訓過弼學那小子了,你放心,他以後要是再犯渾,你就是我親女兒,我就當沒那個兒子!」
我連忙撇清關系:「阿姨,我有親媽了,至於你家小於我的確配不上,就這樣吧啊,就這樣。」
說完,我就躲去了沙發角落,一副受盡了情傷的樣子。
於父於母見狀籲嘆連連,咬牙切齒地又痛罵了於弼學一段。
看他們這反常的姿態就知道,於弼學在他爹媽那的信用已經透支完了,他辯解的那些字眼,他爹媽估計一個字都不信。
這綠帽子他是戴也得戴,不戴也得戴了。
(二十)
萬萬沒想到,搶在於弼學之前來找我的,居然是談熙,且一開口就是興師問罪。
「你肚子裡的孩子,是王子樾的吧?」
「他不姓王,姓趙。」
「呸!他就是王子樾,隻是家裡後來出了變故才改的名字,我都和他老鄉打聽過了!」
「所以呢,這和我有關系?」
「他現在窮得破屋爛衫的,你跟了他,以後有你的苦頭吃。」
聽出對方話音裡的優越感,我噗地一聲笑了:「誰說孩子是他的?」
談熙立馬警覺起來。
「你什麼意思?老於都和我說了,說你借口結婚了才能發生關系,讓他活活當了兩年的和尚。」
「你弄錯了。」
我躺在沙發上,愜意地輕撫微微隆起的小腹:「這和是誰的種無關,這孩子隻屬於我自己。」
對方總算聽懂了:「你要做單身媽媽?那不是更可憐?」
「你不懂,隻有窮女人才可憐。」我笑道:「獨自撫養孩子,隻是我保有財富的手段之一罷了。」
「再說了,我要哭,也是躺在我的市中心頂復裡哭,還輪不到你來笑話。」
談熙:「……」
「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於弼學腦子不靈光,他爹媽可不是省油的燈,你想嫁入豪門做貴婦,現在還早著呢。」
聞言,她似有不服氣。
「萬一我這是個男孩呢?」
「那就祝你好運咯。」
她好像想說什麼,但還是忍了口氣,掛斷了電話。
(二十一)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漸漸顯懷,雖然幾次三番責怪我不謹慎,但我媽一次也沒說過讓我弄掉孩子的話。
我知道,她比我更不舍。
跨入第四個月,產檢變得頻繁了,一個人去醫院不方便,我叫上了工作室的合伙人路漫兮。
她每天要去十幾個工地監工,忙得灰頭土臉,時不時還得接我去醫院,煩得不行:「不是,我又不是孩子他爹,你老找我幹嗎?」
「這孩子沒爹。」
「你不是有個快結婚的對象嗎?」
「他死了。」
做完大排畸,她直接送我回家,剛進樓就看見孩子死去的爹站在樓道口,朝我投來殷殷的一瞥。
見我們相對僵持,路漫兮很有眼力見地溜了。
我就當作沒看見,指紋刷開了鎖就往門裡走,斜刺裡伸出一條手臂攔住我,我轉過頭,語氣很不好。
「你來幹什麼?」
「來看你。」
「現在才來看我,那之前呢?」
「我以為你忙……」
趙木子,哦不,王子樾依然穿著那身 T 恤大褲衩,低眉順眼地跟在我身後:「已經三個月了,我怕你把我忘了。」
聞言,我心底滑過一絲悸動,但還是狠下心腸拒絕他:「我是忘了,本來就沒什麼感情,早點結束了不是更好?」
他沒有回答我,目光下沉,凝在我隆起的小腹上。
我一下子緊張起來,如同炸了毛的母貓:「看什麼看?吃胖了而已。」
聞言,對方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我。
見事情敗露,我反而心頭一松,口吻如同一個無賴:「放心,我不需要什麼營養費,也不會用這孩子的存在叨擾你,你隻需要徹底消失——」
不等我說完,他隨即打斷:「不行。」
「這孩子,我也要。」
真可笑。
他有什麼立場說要?
數天前被談熙嘲笑的屈辱頓時全數回歸,內心封存的敏感被壓榨出惡毒的汁液,我口不擇言地諷刺他:「你自己都混成那樣了,能給我什麼,又能給孩子什麼?「
「王先生,人貴有自知之明。
對方好像第一次認識我似的,澹澹殷切的目光漸漸降溫,眼中翻湧著漆黑的波濤。
「是因為這個原因,你才拉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