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孕了。
可我隻想要孩子,不想要孩子他爸。
眼看肚子就要瞞不住,我幹脆拉黑了對方,第二天卻被男人堵在家門口,見他目光凝在隆起的小腹上,我滿不在乎。
「看什麼看?吃胖了而已。」
聞言,對方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我。
「放心,我不需要什麼營養費,也不會用這孩子的存在叨擾你,你隻需要徹底消失——」
不等我說完,他隨即打斷:「不行。」
「這孩子,我也要。」
(一)
事實上,孩子並不是我正牌男友的。
當時我和於弼學順順利利交往了兩年,眼見就要進入談婚論嫁的環節,婚紗都買了,他忽然對我不冷不熱起來。
隻是態度遊離也就罷了,畢竟我工作也忙,他不找我我還省心,但他萬萬不該在同學聚會上讓我當場抓包,對象還是我多年的好友兼閨蜜談熙。
事情發生在四個月前。
到現在我都記得,當時他一直追著我到走廊,急得滿頭大汗的樣子。
「這隻是真心話大冒險,我玩輸了逢場作戲而已,小若,你也未免太矯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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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就笑了:「你和誰不行?非得讓談熙坐你大腿?」
說實話,這哪怕是個陪酒女坐他大腿,我都能雲淡風輕忍下去,畢竟對方身家相貌擺在那裡,沒人往上撲是不可能的。
但他萬萬不該和談熙攪在一起。
從他莫名語塞卻又理直氣壯的神情裡,我似乎看到了一種冒險戳破窗戶紙的亢奮,一種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坦蕩,一種破罐子破摔大家都別想好過的痛快。
這時,談熙那張白生生的小臉出現在門後,一雙眼睛緊張地在我倆之間晃來晃去。
「小若,我們真的隻是玩遊戲,老同學都在這,真要有點什麼,也不會在這麼多人的地方……」
「談熙,你別嚇我頭。」
她聞言立即閉嘴,臉色愈發難看,身後隨即湧來幾張模糊的面孔,無一例外同仇敵愾地指責我。
「大伙就是玩一玩而已,若羌你過分了啊。」
「真心話大冒險沒玩過?同學聚會鬧成這樣,你讓阿弼的臉往哪擱?」
「就是,說幾句得了,別太過分!」
真 TM 絕了。
我最好的朋友坐在我未婚夫的大腿上嬉鬧,過分的人反而是我?
能同時得到這麼多人支持,於弼學似乎也很意外,他見我面色變幻,似乎回過了神來,漸漸小下聲氣解釋:「再說了,是她非要坐過來的,這能怪我?」
我聞言,朝他豎起大拇指。
「可以,你真可以。」
又朝身後面色紫脹的談熙笑了笑:「看來仙女下凡了,和咱們凡人的眼光也沒什麼兩樣嘛。」
「您這樣,對得起您心裡那位白月光?」
(二)
事實上,真正讓我痛苦的不是於弼學,而是談熙的背叛。
她謀生能力很弱,大學畢業後做了一家藝術畫廊的門店銷售,一天就上半天班,收入隻夠自己吃喝,也因此一直寄住在我買的房子裡,一住就是三年。
這三年裡,我從未要過她一分錢,作為回報,她盡心盡力地照顧我起居,也目睹了我與於弼學相知相戀的全部過程,甚至會時不時地吐槽他直男,不懂風情,認為我值得更好的。
因為知道她心底有別人,我對她全然信任,從未懷疑,她卻在我最沒有防備的時候,從背後捅了我一刀。
開車回家的路上,我眼前不停閃過他們扭捏對視,親密含笑的目光,前方的道路似乎都已消失,隻有無窮無盡的困惑裹挾著我。
他說逢場作戲。
她說不必在意。
他們將我最珍視的關系攪成一團稀爛,卻轉身指責我小題大做,這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苦思冥久。
沒有答案。
反而因為恍惚軋到了路邊的鐵菜籬,車輪胎慘爆當場。
當時已經天黑,兩旁是廣袤的荒地,地上稀稀拉拉種著矮白菜,一直延伸到數百米開外,菜園子外面倒是有燈有火有房子,兩棵細直的雲杉上拉著一道長長的鐵絲,幾件灰撲撲的衣物鬼影一般在風裡飄蕩。
再深吸口氣,隨風送來一股疑似紅燒肉的香氣。
我把車泊進菜園子,下了車走近了看,那小房子門口豎著一張暗紅色標牌,上面印著兩個讓人費解的大字。
「打」。
「胎」。
(三)
「這裡能打胎?」
帶著滿心的疑問,我站在門口吆了一嗓子。
裡面的人被我一驚,放下了手裡端著的碗,眼中流露疑惑。
那是個年輕男人,眉濃目黑,睫毛深長,一對眼尾尖尖的清澈狐眼,刀削流暢的下颌,有種日式少年淡淡的憂鬱感。
其顏值之高,已經到了讓人自動忽略那身大褲衩子老頭衫的程度。
講真,這種顏不該出現在這種遍地白菜幫子的野園子裡,特別還在半夜,感覺邪的很。
但更邪的還不止這些。
「什麼打胎?」
見對方一臉茫然,我退回去定睛看了一眼,才發現看錯了字體方向。
豎過來是打氣、補胎……
「咳,說錯了,是補胎,我車胎破了。」
「哦。」
我緊緊盯著對方眼睛,直看得他移開目光:「那你車在哪?」
「就在外面,菜園子那裡。」
「行。」
接下來,我跟著這個不知來歷的男人一起蹲在車下,他開射燈照了半天,篤定地判斷:「你得去市裡換輪胎,我這裡沒你這個型號的。」
「那我怎麼回家?」
「我可以給你換個備胎,然後你慢慢開回去……」
「不行,我不敢。」
他看著我。
我看著他。
良久。
「那你說怎麼辦?」
「我給你錢,你幫我把車開回市裡。」
「用得著這麼麻煩?」
「五百。」
「可現在太晚了……」
「一千。」
「行。」
對方妥協了,趿拉著沾滿了泥的拖鞋往回走,應該是去取備胎,我趁他快進門時喊了他一句。
「王子樾!」
對方步履絲滑,在我快要鼓破耳膜的急喘裡並沒有停頓一時一秒,就這樣徑直走進了門裡。
不對,這太不對了。
難不成,是我認錯了人?
可那氣質,那相貌,明明就是談熙心心念念,放在了心上十數年的白月光啊?
(四)
一路無話。
昏暗的路燈透過蒙蒙的車窗玻璃,勾勒出男人山巒俊秀的鼻峰剪影,而我窩在副駕位置上琢磨對方的身份,百思不得其解。
快進市區了,他朝我瞥了一眼。
「你坐好,拍到會扣分。」
「好。」
我依言配合,又佯裝不經意問他:「師傅你貴姓?」
「免貴姓趙。」
「你這麼帥,肯定有女朋友了吧?」
對方沉默了一會。
「……沒。」
沒有就好。
至少讓我打算策劃的事件,少了許多心理負擔。
到了樓下停車場,他把車ƭű̂⁺泊到位置,人還坐在駕駛位上,隻用一對澹澹安靜的狐眼盯住我。
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隨即掏出手機朝他亮了亮。
「我手機沒電了,要不你陪我上去取錢?」
「不用,我在這裡等。」
「那可不行,」我綻開標準八顆牙的笑容:「萬一你把我車開跑了,我找誰說理去?」
「……」
這位年輕美貌的小趙師傅倒是個好性子的,聞言倒也沒說什麼,默默地跟在我身後上了樓。
以往我加班回家,談熙總會煮鍋大紅袍奶茶,兩人散去一天疲憊,在晚風習習的陽臺上愜意地放松一會。
今天也不例外,樓道裡散逸著一股鮮甜的香氣,女孩穿著淺麻布連衣裙,站在梳理臺後朝我溫暖一笑。
「回來啦?我給你做了司康,全麥的吃不胖。」
不錯,這才是我印象裡的好友談熙。
而不是那個舔著臉蹭於弼學大腿的碧池。
「不餓,不吃。」
我拒絕了,接著在她震駭的眼神裡將男人領進了房間。
為了盡可能地拖延時間,我充了好一會電,之後打開手機,朝他亮出二維碼:「加個好友吧,我轉賬給你。」
聽到轉賬,對方依言照做了。
他頭像是一張白底大紅字廣告,名字就叫木子維修,我爽快地轉錢過去,對方不滿意地盯著數額,口吻不無質疑。
「不是說一千嗎?」
「對啊,五百是定金。」我道貌岸然地強調:「你明天幫我把車開去車行,什麼時候換好輪胎,什麼時候給你剩下的五百。」
「麻煩你了,木子師傅。」
「……」
(五)
男人離開以後,家裡四處找不到談熙,隻有通往陽臺的推拉門大敞,我心下一緊。
她果然在陽臺上,兩眼發直地瞰著遠處的車水馬龍,頰上兩道已經幹掉的淚漬,像曾被某種軟體動物蜿蜒爬過,狼藉而骯髒。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怎麼,你生氣了?」
我自然不會再去喝她煮好的奶茶,而是給自己倒了杯冰水,一邊自斟自飲,一邊自言自語。
「真奇怪,我隻是用你對我的方式對待你,你卻生氣了?」
「這怎麼能一樣?」
她轉過身,朝我不敢置信地悽厲尖叫:「我暗戀了他十幾年,從上學時一直到現在,我的心從來沒變過啊!」
我笑笑,陸續伸出幾根手指豎在她面前。
「第一,別忘了,他隻是你的暗戀對象,甚至不是你男朋友,因此我不違反道德。」
「第二,你沒有立場指責我,從你跪舔老於的時候,你就失去了一切資格。」
「第三,你住得夠久了,是時候搬走了。」
「你……」
信息量太大,談熙一時間噎住了,她臉色青白交加,似乎還沉浸在剛才那受害者的身份裡,卻又不得不強行面對殘酷的現實。
我不得不提醒她,生活裡多的是比情愛更折磨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