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幹這行幹了幾年了?」劉清漣隨口問了領頭的收納師一句。
領頭的收納師不卑不亢:「您放心,都是幹了三年以上的資深收納師。」
劉清漣臉上掛著假惺惺的微笑,對收納師們說了句「辛苦大家了」,準備轉身回車裡拿東西。
「等等。」劉清漣忽然折回來,叫停了收納師的隊伍。
「我在車上有些東西,需要帶回家一起整理,能不能請一位姐姐跟我回車裡拿?」
劉清漣那一句「姐姐」,叫得我頭皮發麻。
我抱著箱子,一動不動,而我身前的那個收納師,已經準備出隊了。
我松了一口氣,有人願意主動跟劉清漣去,那麼劉清漣應該注意不到我。
「姐姐,你抱著個大箱子多累,不如把箱子放下,跟我去拿東西吧,那樣輕松些。」劉清漣湊近我,衝我眨眨眼,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
盡管心已經跳到嗓子眼,但我仔細一想,劉清漣是一朵老白蓮了。
無論在哪裡,她都要裝作一副為他人考慮的樣子,說這話很正常。
我若是不答應她,才顯得自己可疑。
於是我點點頭,跟著劉清漣走了。
好在劉清漣看起來並不知道我的身份,她隻讓我搬東西。
都是些零碎的小東西,也不重,我很快就把東西歸攏好,搬出車外。
「哎呀——」劉清漣突然發出一聲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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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她不小心把手機摔到了座椅之下。
劉清漣身上的裙子緊,彎不了腰,便讓我幫她撿。
事真多。我在心裡暗罵。
等到我蹲在後座前,貓著腰把劉清漣的手機撈出來時,發現她手機屏幕還亮著,並停留在微信聊天的界面。
劉清漣給對方發了一個銀行轉賬一百萬的截圖,又發了一句:
「辛苦先生這幾個月的配合,辛苦費已經給您打過去了。」
對方的頭像是個戴圓墨鏡的方臉中年男子。
這個頭像我再熟悉不過,因為我的列表也有這個男人,他的備注是——算命先生。
一瞬間,毛骨悚然的感覺從頭頂竄到腳底,車內薰衣草的香味燻得我想吐。
就在我大腦陷入空白的幾秒,車門被鎖住了。
與此同時,坐在主駕駛的劉清漣傾身向後,伸手欲搶我剛撿起的手機。
正當我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爭奪手機時,劉清漣的手突然改了方向,一把扯下我的口罩。
她看著愣住的我,粉唇漾起一抹譏笑:
「好久不見,劉佩覺。」
41.
「聽昊天哥說,你不願住我送你的房子,而是選擇跟一個小白臉同居了?」
劉清漣擺弄著車內的後視鏡,鏡子同時照到我倆的半張臉,她才停下,「倒是傲氣得很。」
我消化著剛剛看到的聊天記錄,並不理會她的挖苦諷刺。
「這麼傲氣的一個人,被眾人趕出家門之後,還巴巴地跑回來,是為什麼呢?讓我猜一猜。」
劉清漣不慌不忙地掏出鏡子補妝,用最甜的嗓音,說著最狠的話。
「是想出了新的法子來扳倒我呢?還是……」
「我想要我的出生證明。」
我既然已經被劉清漣拆穿,便也懶得再跟她周旋,直截了當地表明來意,「在家裡書房的某個保險櫃裡,密碼是我的生日。」
隻要劉清漣將我的出生證明交給我,我就立馬走人。
劉清漣依舊慢悠悠地抹著口紅,似乎是沒把我的話聽進耳朵裡。
「沒有。」
正當我的耐心快要耗盡時,她告訴我,書房裡的保險櫃她全都開過、看過。
的確有一個保險櫃的密碼是我的生日,但裡面什麼也沒有,隻有一隻玉镯。
「你要是不信,我待會兒回去拍張照發給你。」
劉清漣的話像是在給我下判決——我的確不是父母的親生女兒,所以連一張出生證明都沒有。
我不死心,又問劉清漣,我是不是父母親生的?
劉清漣冷笑著答道:「你是不是親生的,我不知道,但為了讓你死心,有些話,我就坦白跟你講吧。
趕你出家門,是父母的決定,並不是我手段多高超,就算沒有錄音筆的事,你也會被趕出去。」
這話仿佛五雷轟頂,震得我渾身都是劇烈的麻意,也將我前二十年多年的幸福生活,劈成了灰燼。
她說的話讓我不敢信,但卻是最合理的解釋。
劉清漣的黑歷史放在任何一個豪門千金身上,都足以毀了一個人名聲。
可她不僅沒有被毀,還得到了父母和季凌的愛,這明顯是有人在背後力挺她。
力挺她的人,曾是與我親密無間的父母。
她擁有一片輝煌的未來,不出意外的話,我們今後的人生將毫無交集,她也沒必要欺騙我。
「……為什麼?」
父母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明明用盡力氣開口,可聲音出來時,細如蚊吶。
「這個世界難道就是一本毫無邏輯的小說嗎?你是主角,我是配角……」
「小說?劉佩覺,我看你真是蠢到一定境界了,還我是主角你是配角?那不過是我聯合算命先生演給你看的一場戲罷了。」
劉清漣嗤笑一聲,豆沙色的唇瓣一張一合,像是一朵外表清麗、內裡險惡的食人花。
「至於為什麼……人的本能就是趨利避害,我能攀上季凌和季氏聯姻,能給劉家和顧家帶來巨大幫助,父ẗùₒ母和顧昊天自然得供著我。
而你——既沒有商業天賦,沒法讓家裡的產業更上一層樓,也不願委身與人,攀上頂級豪門,當然要像個廢物一樣被丟出家門了。」
我整個人都是木的,以至於劉清漣再挖苦我,我也沒有絲毫力氣反駁。
更何況,劉清漣說的是對的,我沒有天賦,卻生出一股沒用的傲氣,不願委屈也不願將就。
一直以來,父母沒有要求我一定要超過別人。
和平常的父母一樣,他們希望我過得幸福快樂,所以從未逼著我商業聯姻,逼著我應付生意場的事。
我不信父母會嫌我沒用而趕走我。
「身邊人,特別是久經商場的父母,不在意你價值的高低,一如既往地愛你……這簡直是天方夜譚。」劉清漣試圖瓦解我的最後一道防線,「人都是現實的,隻不過有些人表現出來,有些人藏著。」
劉清漣明明活得比誰都像小說裡的女主角,萬千寵愛於一身。
可她卻用一雙嬌弱的手,把生活的假面狠狠撕碎,露出殘酷的血肉和骸骨。
被撕碎的,還有我前二十年塑造的三觀,劉清漣隻用了十幾分鍾,便讓我的內心世界徹底崩塌。
既然算命先生是劉清漣安排的,那……葉凡呢?我與葉凡相識,也都是算命先生一手撮合。
「什麼葉凡?我不認識。」劉清漣一臉鄙夷,似乎是覺得我神志不清,開始說胡話了。
劉清漣讓我以後別來了,來了也是自取其辱。
她未來會加大劉家附近的安保力度,若是我再靠近劉家,她便會毫不留情地把我丟出去。
「好歹你也當過我幾個月的姐姐,現在是要我安排車送你出城,還是……你自己叫你海市的小男友來接你走?」劉清漣把化妝品收回包包裡,打開了車鎖。
從車內的後視鏡裡,能看到我的臉色白得可怖。
我一鼓作氣,撐起身子,打開了車門,準備自己回去。
「對了,佩覺姐姐,想知道我怎麼發現你的嗎?」
劉清漣與我同一時間,打開主駕駛的車門,回頭望我。
「你長這麼大,恐怕都沒自己拿過六斤以上的重物吧?
經常搬重物的人,是不會用雙手託住重物底部的,這樣不止損傷手腕,腰肌也會勞損。
幹了三年以上的收納師,不可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我的脊背突生涼意。
這個細節,連領頭的收納師、常年幹活的吳姨都沒注意到,隻有劉清漣發現了。
她的察言觀色的能力,簡直細致到變態。
42.
我一路渾渾噩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搭上車回到海市的。
隻記得我頂著大太陽,在海邊走到精疲力盡,靠在一扇大門上歇息。
剛靠上去還沒一秒,大門就被人從裡打開了,我失去了支撐,猝不及防向前倒去。
開門的人,明明眉眼都生得極溫和,卻不帶溫度地看我,用手接住我的時候,不僅不碰到我的皮膚,而且連身體,都跟我保持著距離。
從前他與我有多親密無間,如今就有多禮貌疏遠。
是我,我沒抓好他送我的玫瑰花,沒珍惜他的悉心陪伴。
「葉凡。」我站穩身子,極其愧疚地開口,「對不起,我之前不該這麼說你。」
「……」他沒有回應我。
面對劉清漣的打擊,我再怎麼崩潰,也沒掉一滴淚。
而葉凡的冷眼相待,卻讓我再也扛不住,淚如雨下。
「我回劉家沒找到能證明我身份的東西,我搞不好真的是撿來的,不是什麼劉氏真千金。」我三步並兩步,跌跌撞撞地撲向葉凡,「現在是我配不上你,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眼淚湿了葉凡肩頭,涼意讓他肩膀微動,並沒有推開我。
隻是我抱他,他並不像從前那樣回抱我。
「完蛋了。」我哭得更兇,「我不僅一無所有、一無是處,還把唯一會選擇我的人作沒了。」
葉凡嘆了一聲,像是拿我沒辦法。
他張開雙臂,像把我從海裡撈回來的那天一樣,緊緊擁住我。
他說:「我還在。」
43.
我把一切都跟葉凡說了。
人人追求利益,父母把我趕出家門是蓄謀已久,不是一時腦熱。
我的人生是虛假的,算命先生也是假的,賺了兩頭的算命費和辛苦費,跟著劉清漣演戲騙我。
「算命先生說的應該不是假話。」葉凡私下找過算命先生,算命先生的確幫他算對、解決過不少事情。
我找到微信那個圓墨鏡方臉男,卻是怎麼也聯系不上了,算命先生所說的真假,已無從考證。
一覺睡醒,手機響起叮咚叮咚的提示音。
我本以為是算命先生回復我了,結果是 App 在給我推送熱門。
熱門一條娛樂新聞裡,出現了劉清漣和季凌。
有狗仔偷拍到他們一起逛街,同喝一瓶水,舉止親密,評論都是清一色的「甜」「太好磕了」。
自從劉清漣和季凌的商業聯姻引起關注之後,他倆總是有事沒事就要霸佔一條熱搜,多是些同框秀恩愛的小事,似乎在為他倆即將舉行的訂婚宴預熱。
接下來一個月,關於劉清漣的熱搜一條接一條。
一會兒是季凌接受採訪時,不小心把訂婚說成了結婚,被劉清漣嗔怪太心急。
一會兒又是父母和季凌陪劉清漣挑選訂婚宴的伴手禮,去的是顧昊天入股的店。
微博上的網友說劉清漣是「豪門團寵」,還說她簡直是小說女主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