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話,而他認真的樣子,仿佛是在說某種誓言。
我怔住了。
手心的鑰匙還留著溫度,讓我回憶起剛剛那個溫暖擁抱。
葉凡平常應該經常運動,肌肉是恰到好處的結實。
我的臉莫名燒起來。
下一秒,冰涼的手背貼上來,碰了碰我的臉頰和額頭。
「你的臉燙得像發燒。」葉凡一本正經地給我測溫,「是不舒服嗎?
我連忙搖搖頭。
葉凡隻當我受寒發熱了,讓我快些回去洗熱水澡,還問我要不要喝姜茶。
「喝什麼姜茶?」一位不速之客出現在別墅門口,「你想對小覺做什麼?」
「小覺,跟我走。」顧昊天紅著眼,眼看就要把我強行拉走。
就在這時,葉凡站出來,他擋住顧昊天,把我護在身後:
「她可沒說要跟你走。」
葉凡挑釁地看著顧昊天,另一隻垂在身後的手握緊成拳。
兩人對峙著,大戰一觸即發。
不是……顧昊天來這幹嘛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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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照顧他的清漣妹妹,來搶我這個被趕出家門的人算怎麼一回事?
他是來加戲的嗎?
33.
「你問我來幹什麼?」顧昊天對我的問題難以置信,「你被趕到海市,我當然要來照顧你啊,你在海市住哪裡,日常開銷,我都得幫你安排好。」
有那麼一瞬間,我看著顧昊天這副操心的樣子,突然覺得,從前那個事事照顧我的竹馬哥哥,回來了。
我猜想,是不是劉清漣的女主光環沒法輻射這麼遠,所以顧昊天恢復正常了。
於是我試探著問他:「那劉清漣呢?你不去照顧劉清漣嗎?我可是差點要害她名譽盡失,你怎麼不幫她,反而來幫我?」
「這都什麼時候了,當然是你最重要了。」顧昊天很堅定。
若不是葉凡攔著,他肯定會把我扛起來就跑。
顧昊天朝我伸出手:「跟我走吧,小覺。」
我的鼻子有點酸,時間仿佛回到劉清漣出現之前。
從前顧昊天總會站在我這邊,我們不是親兄妹,卻比親兄妹還要好。
「去哪?」他的眼神真誠,讓我有些動搖。
「清漣妹妹不是給你安排了住處嗎?咱們去那住。」顧昊天說著,視線一轉,看到葉凡,一臉敵意,「總不能讓這個小白臉撿便宜,把你騙到他家住吧?」
果然,清漣妹妹還是從他口中出現了。
顧昊天沒有恢復正常,一切隻是我的妄想。
他來找我、照顧我,恐怕是看我輸給劉清漣,實在太慘,對我的施舍。
我厭惡這種施舍,好像所有人都默認,我離了劉家,離了顧昊天,就活不下去。
「我不想住劉清漣的房子。」我很心累,「我住葉凡那兒。」
「你要是不想住清漣妹妹那兒,我給你另尋一個新住處就是。」顧昊天連忙改口。
「我們認識這麼多年,親如兄妹,而你認識這個小白臉才多久?怎麼放心住他這?」顧昊天極其反對我跟葉凡結交,對葉凡有天然敵意,「而且這個小白臉一看,就對你圖謀不軌。」
顧昊天像甩不掉的牛皮糖,搬出我倆快二十年的青梅竹馬情誼,排擠葉凡,讓我跟他離開。
他高高在上,否定我的一切選擇,隻想著控制我、施舍我,讓我對他感恩戴德。
好累啊。
我突然很想擺脫這樣的境況。
抱著氣走顧昊天的想法,我牽起一直充當背景板的葉凡。
孤男寡女不能住在一起,那情侶總可以了吧?
當著顧昊天的面,我舉起和葉凡十指相扣的手,語氣森冷:
「他不是小白臉,他是我男朋友,我倆感情好,同居理所應當。」
趁著顧昊天目瞪口呆的工夫,我拉起葉凡,大步跨進別墅。
34.
「這……不可能!」
顧昊天大受ƭů⁵打擊,跟著我進來的時候,腳步踉跄,隻能扶牆穩住身形,「你一定是在騙我。」
劉清漣出現之前,顧昊天比我爸媽還操心我的感情生活。
凡是接近我的同齡男生,無一例外,都會被顧昊天派人調查一番。
大到家世背景是否清白,小到每段感情是被人甩還是甩別人,顧昊天都會打聽得清清楚楚。
不懷好意的Ţũ₀浪蕩公子哥都被他收拾了,清白幹淨的男生也被他嚴苛的要求勸退了。
雖然明白顧昊天不想我受傷,所以才將我牢牢保護起來。
但這樣的保護,也令我至今仍是母胎單身。
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瞞著自己找了個男朋友,顧昊天難以置信。
身邊的葉凡也被我殺了個措手不及,任我牽住他的手,瞳孔裡像是剛發生一場大型地震。
趁顧昊天愣神的工夫,我朝葉凡使了眼色,讓他配合我演戲。
葉凡慢半拍地點頭,牽著我的手稍稍收緊,深吸一口氣,像是在緩解緊張情緒。
我本想著,以葉凡現在的狀態,能結結巴巴地接上我的話,配合我拉個小手,已經很好了。
可沒想到,上一秒還緊張無措的葉凡,下一秒就拽著我倆相連的手,將我攬入懷中。
葉凡與我貼得極近,我若是稍稍抬頭,嘴唇就會擦過他的脖頸;若是低頭,便會埋入他的頸窩。
低頭抬頭都太過曖昧,於是我就維持著現在的姿勢,一動不敢動。
「佩覺沒騙你。」
眼前的喉結一滾,葉凡沉沉的嗓音鑽進耳朵裡,像是荒漠裡的勁風卷著沙石,一路吹來,化為繞指的柔風,吹得人心痒。
葉凡正面對抗顧昊天,說起假話臉不紅心不跳。
他不僅現編了一段我倆一見鍾情的故事,還不忘諷刺顧昊天自詡我哥,連自家妹妹談戀愛都不知道。
「不過大舅哥這段時間跟著劉清漣鞍前馬後,分不出精力來看佩覺,不知道我和佩覺的關系,很正常。」
葉凡明知顧昊天不喜他,還以我男友的身份,叫顧昊天「大舅哥」。
顧昊天險些被葉凡氣出內傷。
「你……」顧昊天放棄和葉凡爭論,而是轉眼看向我,「馬上分手,然後跟我走!」
「大舅哥,分不分手是我倆的事,至於你強行要帶佩覺離開……」
葉凡緊攥著我的手沒有松開,演出了一副死生不離的樣子。
「我比你先找到佩覺,佩覺也決定留在這不走。且不說凡事都分個先來後到,最重要的是當事人的意見,走還是留,你我說的都不算,得聽佩覺的。」
「我不走。」我倚在葉凡懷裡,活脫脫一副戀愛腦的模樣,「除非我死。」
我跟葉凡一唱一和,把顧昊天徹底氣瘋。
顧昊天直接上手,把我倆掰開,試圖強制拆散我倆。
我實在忍無可忍,呵斥他:
「夠了!我談戀愛你要管,那我被趕出劉家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管?!」
他一言不發,眼神漸漸失去光彩。
空氣靜得可怕,許久之後,才傳來他若有似無的嘆氣聲。
「是我不好。」他終於不再堅持帶我離開,而是獨自離去,「你在海市好好照顧自己。」
35.
顧昊天終於走了,他走得很慢,直到腳下的影子從一片朦朧的灰暗,變成一團濃重的黑,才徹底消失在我視線中。
不知怎麼的,我突然想起他剛剛那聲輕嘆,像是有許多話要說,卻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算了,與我無關。
我現在應該多操心自己。
葉凡問我,未來有什麼打算。
我搖頭。
作為父母唯一的女兒,從小到大,我一直按著父母的要求長大,走著父母鋪好的路。
就像活在單調遊戲裡,每天隻需要接任務、完成任務,乖乖升級就行。
「不著急,有什麼想做的、感興趣的,都可以去試一試。」葉凡知道我的難處,推翻前二十二年的人生重新開始並非易事,所以並不給我壓力。
想做的、感興趣的事……
「現在沒有。」我想了很久,「但是小時候,我很喜歡畫畫。」
隻是那時候父母並不支持,他們想讓我按部就班地學習、繼承家業。
有回我為了參加繪畫比賽逃課,爸媽發現了,氣得當場找來,撕了我的參賽作品,不準我再畫。
後來,我開始體諒他們望女成鳳的心情,再沒有碰過畫筆。
「畫畫這個愛好很好,沒準可以發展成職業。」葉凡很支持我再次拾起畫筆。
於是兩天後,我和葉凡走進一家繪畫工作室。
我畫著畫,葉凡則在旁邊陪著我。
他認為「熱愛畫畫的人畫得不會差」,於是一臉期待地看著我畫。
三個小時後,畫畢,葉凡大為稱贊。
「雖然看得出來你很久沒畫,畫得有些生疏,但你的細節抓得很好。」葉凡認真點評,「你畫的畫室老板很傳神。」
在櫃臺收拾東西的老板聞言,被吸引了過來。
畫室老板四十左右的年紀,長發披肩,五官粗獷。
標準的國字臉,細長的眼睛,挺拔的鷹鉤鼻,像個流浪的藝術家。
「的確挺像的。」老板先是肯定了葉凡的說法,隨即指出了我的不足,「不過我是長發,姑娘你怎麼把我畫成了短發?」
面對著老板疑惑的目光和葉凡贊許的眼神,我艱難開口:「因為……我畫的是葉凡。」
粗獷老板:?這畫簡直離大譜。
清秀葉凡:!畫的是我耶,拿回家收藏。
36.
出畫室的時候天色已晚,夜市喧鬧起來,花店也把大朵大朵的鮮花擺在門口,紅的粉的,花香撲鼻而來。
我和葉凡逛著夜市街,身邊突然跑過幾個小朋友,我後退一步,本意是避讓他們,卻意外撞到了葉凡。
我倆肩膀相碰,手也微不可查地貼上。
街邊有紅色的彩燈,照在葉凡的臉上時,像是紅了滿臉。
明明在顧昊天面前演戲的時候,我倆十指相扣,一絲縫隙也沒有,我也沒覺得哪裡不對勁。
可現在隻是不小心手背貼手背,我的心跳卻莫名漏了一拍。
他的手掌比我大,能完全包住我的手,那手指如玉,手心是讓人安心的溫暖。
「我……去買兩杯喝的。」我怕再不離開,會忍不住牽上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