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老板。」
不得不說,整挺好。
44、
回家後,躺在床上刷手機的我,發現新老板韓邃在朋友圈分享了一個微博狀態。
「恭喜漫畫家 Z.H.加入 IBOX!」
配圖是一雙擱在原木書桌上的小手,因為有長期啃指甲的習慣,手指又短又拙,指甲有點禿得離奇。
這特馬不是我的手嗎?!
他什麼時候偷拍的我?!
點進原微博,下面的回復早已串起一條長龍。
優友科技樓赫:厲害了!
天藍藍藍:厲害了!
律師沈孝:賀事業長虹!
不得不說,優秀的人果然都是一個圈子裡的。
又點了次刷新,下面忽然出現一個熟悉 ID。
喻鳳池心理咨詢:這麼說,她答應了?
我手指頓了頓,瞬間點了退出,沒過一會兒就像貓爪撓心般難受,沒忍住又點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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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韓邃已經火速回復了他。
IBOX 韓邃:你女朋友性格太可怕了,有這麼問老板討要的嘛?
喻鳳池心理咨詢:不會啊,她性格很好的[微笑]
IBOX 韓邃:她開走了我剛買的保時捷 718,貸款還沒還完呢[心碎][心碎]
喻鳳池心理咨詢:……
刷完微博,我剛要把手機丟開,一個電話就打來了,接得我猝不及防。
對面那嗓音溫柔而低沉,我這兩個月聽了無數次,耳朵都熟悉得起了老繭。
「我在你家樓下。」
「好好。」
45、
我自然不會下去見他。
在發生了那件事以後,我不明白他還有什麼可說,而我又要用什麼態度來面對。
而對方不管我怎麼想,自顧自開始陳述。
「好好,你有沒有聽說過《希波克拉底誓言》?」
「沒有。」
「那,可以聽我念一段嗎?」
將我的無動於衷視為默認,他緩緩開口了,音色如唱詩般優雅寧謐。
「無論至於何處,遇男或女,我等唯一目的,為病人謀幸福,不做惡劣行為,尤不做引誘之事。」
「凡我所見所聞,無論有無業務關系,我認為應守秘密者,我願保守秘密。」
「這是每一個醫學從業者都銘記的誓言,而我始終恪守沒有違背過,哪怕一時一刻。」
聲筒中傳來一道綿長的嘆息聲,帶著苦意:「不告訴你我的身份,是出於對你母親的承諾,考慮到你一直以來對就醫的排斥,我選擇了以那樣的身份接近你。」
長久的沉默後,我聽到自己僵冷的回復。
「那社會心理研究的議題呢?」
似乎在斟酌用語,他猶豫了一瞬:「其實,並沒有那個議題。」
「這隻是我姑媽的建議,考慮到實際情況,給你提供免費治療的託詞。」
我笑了:「什麼實際情況?」
不就是窮嗎?
他沒有接茬,而是轉移了話題:「其實,我是個很沉悶,很無趣的人,也不太會和女孩子聊天。如果不是你做銷售,我可能根本找不到接近你的途徑。」
我認為,這絕對是自謙之詞。
這之後,他再次向我致歉,帶著淡淡的悲哀。
「當然我不否認,在這樁事件裡,我的確有違背了誓言的地方,也因此不能再把你當作我的病人。」
「很抱歉,我愛上了你。」
「愛上了你心中那片海。」
「這正是我對你犯下的,不可饒恕之罪。」
46、
把道歉說得像情話一樣動人,這正是喻鳳池的可怕之處。
許是恃寵生嬌,我慢慢開口:「我不會原諒你的。」
「不敢祈求你的原諒,隻希望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說實話,我懷疑他練過,不然說話能這麼滴水不漏?
我自然是喜歡喻鳳池的,即便說不上愛,也的確有一份感激與欣賞並存的好感。
在分清這是恩還是愛之前,我不想過多消耗,隻能委婉拒絕:「你也知道我的,因為長期的這種情況,我的身體狀態,精神狀態都不太樂觀,我的確需要你,你卻不一定需要我。」
「所以,這對你不公平。」
「好好……」對方低沉的囈語近乎呢喃,有著近乎魔魅的吸引力:「我怎麼會不需要你呢?」
「到我身邊來吧,我知道你也渴望我,就像我心裡渴望你一樣……」
「對不起。」
我閉了閉眼睛,將胸臆中泛濫的衝動狠狠壓制下去。
「請給我一點時間。」
47、
繼被趕走沒過多久,鄭志和再次上門,說要接我們去看房子,這次我沒拿喬,而是坐上他的大 G,接上我媽一起去逛樓盤。
房子是不錯,三開間朝南,還是雙學區,他是很滿意的,轉身徵詢我媽的意見。
我媽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隻用一雙眼睛看著我。
鄭志和看懂了,他屈尊降貴低頭問我:「阿寶,你覺得這房子怎麼樣?」
「挺好。」
他見我態度和藹,頓時十分高興:「那我們就買這套?這種精裝修地吹都不用吹,咱們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你們住吧,我不住。」
我媽見我無動於衷,也跟著表態:「好好,你住哪,媽就住哪。」
鄭志和有些沉不住氣:「這是又怎麼啦?」
「我不住別人的房子。」
「想讓我住過去,到也不難。」我淡淡一笑:「那套房隻寫我一個人的名字。」
「這怎麼可能?」對方驚愕地看我,好像第一次認識我一樣:「你一個女孩子,要房子做什麼?」
「我不想住著住著,又被人趕出去,僅此而已。」
「你怎麼能這麼想爸爸?」
瞧他急得七情上臉,我當場失笑:「得了,甭說廢話了。」
「不寫我名字也行,你十年前卷走的儲蓄款,欠條都收回來了,不算零頭一共兩百八十四萬,把這筆錢利滾利還我,這事就算過去了。」
「我還是你女,你還是我爸,否則免談。」
空氣頓時陷入一陣僵著。
見我媽低頭不說話,鄭志和搡她一把:「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我上前一步擋住他:「養不教,父之過。沒辦法,我沒爸爸。」
鄭志和這些年算混得不錯,恐怕還沒被人這麼指著鼻子罵過,此番也有些沉不住氣:「阿寶,你以前是多有靈氣一孩子,現在怎麼成這樣了?」
我笑著給他補充話裡的未盡之意:「向錢看齊,銅臭滿滿,這都是長輩的遺傳。」
他被我一句話噎回去,臉色青白交加。
「你好好想想吧,是把房子給我,一家人住一起,還是自己『無兒無女』一個人過。」
我特地強調了那四個字,而他話到嘴邊又吞回去的頹喪,很快又轉變為眼眶發紅的愧悔。
不愧是商人,翻臉如翻書一樣。
「阿寶,我知道你心裡有怨言,爸爸當年也是不得已。」
「所以,我在給你機會啊。」
我剔著指甲,口吻漠然:「沒人逼你,你可以仔細考慮清楚。」
「另外,我不需要道歉,隻需要賠償。」
48、
三天後,許是權衡了利弊,鄭志和還是低頭了。
但他隻願意付首付,提出貸款部分一人一半,我也同意了,當天就開著從老板那裡訛來的保時捷,直接前往我之前的銀行辦房屋貸款。
且指定小張為業務受理人。
見小張笑臉盈盈地過來,我故意把保時捷鑰匙放在桌面上,將資料翻得哗哗響。
果然,她的眼神好像黏在了鑰匙上面,神情也變得不太自然。
資料籤署到一半,我忽然擱了筆:「不好意思,我身份證忘帶了,要不你陪我回家拿一下?」
小張鄙夷:「你都這麼大人了,還要人陪啊?」
「怎麼了,不行嗎?」
我故意把鑰匙圈掛在手指上轉,笑得不懷好意:「這可是將近五百萬的大宗抵押貸款,你不想辦我就找別人咯?」
她聞言白了我一眼,隻得隨著我下去了。
一路上,我在前面開車,她拘謹地坐在後面,兩隻手一會放在座椅上,一會放在膝蓋上,簡直無處安放。
「說真的,我後悔了。」
「什麼?」
「後悔啊,後悔買這個車。」我搖著頭口吻惋惜:「看你們一個個把它吹上了天,也沒什麼特別的嘛。」
「新車,味兒還挺大是不?」
「做工也就馬馬虎虎,你看中控臺這塑料感……」
小張在後面賠笑,我每說一句,她就笑一次,到最後,那笑臉簡直和快哭出來一樣。
順利辦完手續以後,我出了銀行,第一件事就是把車還給了韓邃。
年輕人要警惕,千萬不要被小布爾喬亞主義迷失心志啊。
59、
保時捷這事,也在家裡引起了一場風波。
沒過多久,鄭志和就發現家裡那輛簇新的豪車不見了。
「哎,你車呢?」
「借的我老板的,早還了。」
見他臉色難看,我懂了。
老鄭本以為我是個搖錢樹,現在才知道水分很大,很有些悔不當初。
「對了爸,你房子給我了,不如把車子也給我吧?」
「你找個時間,我們去辦過戶。」
我媽適時旁敲側擊:「還有啊老鄭,女兒也到了要結婚的年齡了,你打算給她置什麼嫁妝?」
對方目瞪口呆:「還要置嫁妝?」
我媽大著嗓門:「是啊,咱們以前那老同學,混得好的都陪房陪車,還都是全款,難不成你混得還不如他們?!」
鄭志和聞言語塞。
瞧他那漲得發紫的臉色,感覺離中風不遠了。
50、
我在 IBOX 上了幾天班,總體還算適應,也沒有像在金融系統一樣被壓榨到身心俱疲,因此網購了手繪板,打算下了班畫點東西。
剛拿出美工刀準備拆包裹,就發現半個刀片已經鏽在裡面,拔都拔不出來,當下一咬牙,一用力——
壞菜了。
我媽聽我慘叫連連,連忙推門而入。
「你咋了?」
「手腕……」
距離三個月前,這已經是我第二次劃傷手腕了。
於是,我再一次捂著血流不止的手腕,跟我媽一路小跑去了家附近的市直醫院。
了解到兇器帶鏽,傷口又深,急診醫生強烈要求我打破傷風針,並且留院觀察 48 小時。
見我媽哭得粥一樣,我隻好同意。
入住當晚,聽說來了個「割腕輕生」的女孩,附近不少家屬在我病房門口好奇地探頭探腦,連雲院長都被驚動了,特地從行政樓趕來住院部看我。
「哎,你這是怎麼了?和鳳池鬧矛盾了?」
「不是,是拆包裹不小心……」
她聞言,不太信任地打量我兩眼,還特地找理由把我媽支走了。
「好好,你爸媽復合了,你是不是一時接受不了?」
被她親和的口吻打動,我耐心解釋:「不至於的阿姨,我也這麼大了,不會像以前那麼衝動了。」
「那就好。」
她觀察著我表情,隨手插了包牛奶遞給我。
「來,喝點奶,補充營養。」
我依言接在手裡,剛喝沒兩口,就聽她狀似無意地問我:「和鳳池談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