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長很忙,」我笑笑,「我那時候,是想收集好證據,找老師解決的。」
「那後來呢?」
後來啊……
「後來,我哥在我的數學書裡看到了他們夾著的詛咒我的字條,他出面找學校解決了這事,再後來,那幾個學姐本來也不想高考,就退學走了。」
「有哥哥真好。」小新趴在資料上嘆氣。
「我雖然沒遇到過霸凌,但我在美國讀書時,還真遇到過混混,還是中國人。」
「嗯?」
「超可怕,」小新壓低聲音,「還是兩隊人馬,雖然他們隻是互相看對方不順眼,不怎麼搭理我們,但他們常打架的那條路,我都不敢走呢。」
「所以說,」我點頭,「還是國內治安好一些。」
「其中一隊裡的那幾個男生,我雖沒看清過他們的長相,但至今還記得有一個打架很厲害的姓 Tang,哦,就和蜜姐你一個姓呢,好像是叫 Tsing Tang ,還是 Jing Tang,另一個好像姓 Wang,叫什麼來著......」
我愣了下,「你是在哪個洲讀書來著?」
「Pennsylvania 呀。」
我怔了下,又搖搖頭。
巧合吧。
第四天,我才剛到海城醫學院科研樓一層,就看到於婧從電梯裡走出來。
看到我,她倒是沒有很驚訝,反而笑盈盈地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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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在爭取這套書呀?」她甩了甩自己的大波浪長發,「何必呢,每天等在這裡,多浪費時間。」
我禮貌笑笑,沒說話。
她倒是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走近一步,「我們兩個也算有緣分哦,好像總是做對手呢。」
「我不記得除了這套書,和於小姐還在哪方面做過對手。」我淡聲。
她聳聳肩,「哦,也是哈。」
她走了兩步,又轉身回來,「看在你是唐傾妹妹的份上,我還是勸一句吧。你早點放棄好了,盧克是不會把這套書的國內出版給你的。」
我笑了笑,「不到最後,都不一定。」
她愣了下,挑了挑眉。
「手機能接受隔空投送吧?」她擺弄著手機,「給你發張照片,接一下。」
我點了接受,一張不良少女的照片瞬間躍然屏幕,屏幕上的女孩子挑染著綠色的頭發,穿著一身黑色破洞的衣服。
「你就說巧不巧?」於婧饒有興趣地看著我,「本來是隨便翻了一位英國友人的相冊,意外竟看到了你的照片,當年唐叔叔和阿姨送你去英國留學,原來你在那裡做小太妹啊。」
她吊著眼看著照片,「他們和唐傾應該都不知道你在英國幹過這等好事吧,小太妹,霸凌別人?」她笑笑,「還有一件事,你可能知不知道,盧克以前被霸凌過,所以他最討厭霸凌者了。」
我刪掉了照片,抬頭笑了笑。
「我確實做過小太妹,但我沒霸凌過別人。」我走近一步,「說起霸凌,於小姐你才應該有經驗不是嗎?」
她愣了下,像是聽到了笑話,「你在說什麼?」
我笑了笑。
「當初霸凌我的那幾個高三學姐,難道不是受你的指使嗎?」
她臉色僵了一瞬,立馬笑了。
「你也是挺逗的,我說你是小太妹,你就說我霸凌你?」她晃了晃手機,「說話要講證據哦,你這麼說我,有證據嗎?」
「沒有。」我搖頭,「事情過去這麼久,也找不到證據了,但是不是你做的,你自己心裡清楚。」
空氣安靜了半晌。
「真是的,」她撇撇嘴,「我可是想著咱們沒準以後會成一家人,真心勸你的,結果沒想到……」她擺弄了下自己的美甲,「總之,勸你一句,別浪費時間在這套書上了,還是趕緊做點別的,別影響了自己的年終獎哦。」
說罷,她就踩著自己的高跟鞋,蹬蹬蹬走掉了。
10
後面一周,我依然堅持去找盧克。
終於,周四下午,盧克的助理米樂小姐下來見了我和小新。
「你們在這裡等了兩周?」她驚訝道。
「還差一天。」我笑笑。
「盧克說,」她猶豫了下,「你的歉意他收到了,但合作應該不會繼續了,讓唐小姐還是別再來了。」
「抱歉。」她略帶歉意,「他是個挺軸的人,一旦決定的事情很難改變,我也愛莫能助。」
我點點頭,「盧克博士的意思我明白了,那米小姐能否將這份材料幫忙轉交博士?如果博士看了後還是未能改變心意,那我就不會再來叨擾了。」
她疑惑接過材料,翻看了下。
「你們居然將工作做得這麼細了!」她邊翻邊驚嘆,「唐小姐請稍等下,我這就給他拿上去。」
我給她的,是這套書第一冊前三章的全部筆記及出版排版建議。
等了約 30 分鍾,米樂回到了一層。
「有一個好消息和壞消息,」她不好意思道,「好消息是盧克很感激你們對這套書如此上心,願意給你們一次機會,壞消息就是……」
米樂嘆了口氣,「他提了一個條件,給你們兩周準備時間,兩周後他親自考你們這套書裡的醫學知識,如果你能都答上來,他就重新給你們和其他出版商公平競爭的機會……」
「啊?」小新捂著嘴,「可我們不是專業人士,這套書有七冊,是英文版,裡面很多專屬名詞,而且隻有兩周,還要背會書裡的醫學知識……」
「這太難為人了啊,一般人怎麼可能做得到啊?」她轉頭看向我。
我皺皺眉,說實話,兩周的時間,確實太過緊張了。
「沒事,你先回社裡吧,把剩餘材料整理一下。」我對小新說,「這事我來想辦法。」
之前做這套書的策劃時,曾請了幾個海城大學醫學院的博士幫忙,為今之計,隻能去問問他們願不願意給我做輔導了。
打電話沒通,我心中著急,便直接去了醫學院。
到了才知道,原來這幾人明天就要去江市醫院,今天在做準備。
「抱歉哦唐小姐,我們這個項目少說要在那邊待一個月,要不我們幫你問問其他人?」
「怎麼了?」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回過頭,居然是唐傾。
他走過來,看了看我,似乎很意外,「怎麼來這裡了?」
「唐博認識唐小姐啊?诶?」那學生似乎反應了過來,「哈哈,一個姓,你倆不會是兄妹吧?」
唐傾笑笑,不置可否。
「還不是盧博,又給我們美女小姐姐出難題,」另一個學生道,「可惜我們幾個下午就要走,诶唐博你最近有空沒?你和盧博熟,也比較了解他的奇特思路,幫幫唐小姐唄。」
我還未來得及阻止,幾人已七嘴八舌地將此事講給了唐傾聽。
「兩周?讓你把書裡的醫學知識都弄懂?」他聽罷,轉頭問我。
我點點頭,「那個,我還有其他方案的,還有其他學校的同學,不用浪費你的時間……」
「不浪費,」他直截了當地說,「盧克那書寫了我還沒好好看過,正好我也想看下他那套書。」
「你們不用擔心了,我幫她。」他轉向那幾個人。
幾人笑嘻嘻地對唐傾比了個大拇指。
兩人並肩出了醫學院的樓,我趕忙道:「哥,這事真的不用你幫忙……」
「你不讓我和盧克說情,我聽你的,沒有說,」他嘆了口氣,「但幫你輔導下醫學知識,並不過分吧。」
「不是,我是真的已經有其他醫學生可以幫忙了。」
「哪裡的學生?叫什麼名字?」
我愣了下,根本沒有的事,臨時編,自然說不出來。
「唐蜜,」他無奈笑笑,「不管是哪裡的學生,你都要給輔導費的吧,我業務好還不要錢,這樣都不能多一絲競爭力嗎?」
我咬了咬唇,沒說話。
「你以前就總逃避我給你補課,為此還躲過我一段時間,」他輕聲說,「長大了還是一樣。」
「我……」
「我了解你,也了解他,」他轉頭看我,「我是你最好的人選,還有,既然叫我一聲哥,是一家人,就別總是拒絕。」
我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於是,接下來的兩周,唐傾又和上學時候一樣,成了我的「輔導老師」。
我白天在社裡自己把不懂的地方標出來,晚上下班後,他會開車來單位接我,兩人去一家 24 小時營業的咖啡店,點個簡餐,開始研讀盧克的那套書。
唐傾依舊和以前一樣,是個很好的老師,他會深入淺出地把艱澀難懂的醫學知識講給我聽,很多知識,隻需聽一次,便能記得住。
就和高中時一樣。
兩周時間很快過去,第二周的周五晚上,唐傾給我做了個小測驗,他扮演盧克,他問我答。
有幾個問題,我其實記住了,但一緊張,居然也答得結結巴巴。
一不小心,手肘還碰倒了桌邊的檸檬水。
水灑了滿桌,我慌忙收拾材料,拿紙去擦。
「還是和上學時候一樣毛手毛腳,愛緊張。」他邊幫我擦桌子邊輕聲,兩人一同去夠同一片水漬,肩膀卻冷不丁地撞在了一起。
我趕忙挪開距離,抬眼看他,卻見他愣在原地。
「哥?」
「沒事,」他回過神來,笑笑,「就是看到你這樣,突然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
這天晚飯,唐傾帶我去了一家胡同裡的面館。
「你還記得嗎?我剛上大一的時候,有個開在學校裡的面館,我帶你去吃過。」
我驚訝道:「怪不得看著眼熟,原來是搬到這裡了?」
這家店的面,我吃了一次便很喜歡,後來唐傾還時不時會在周末給我打包回來吃。
再後來,我出了國,就再沒吃到了。
兩碗招牌雙荷包面端上來時,我嘗了一口,不禁驚喜道:「這面還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
「嗯,」熱氣騰騰的對面,唐傾單手撐著臉,眼中都是柔光,「是沒變。」
吃完了面,我和唐傾一起走在胡同裡。
這個胡同沒什麼燈,路面也不大平整,我白天有活動,穿著一個十釐米的小高跟,下班著急沒來得及換鞋,突然鞋跟陷在了一個小坑裡,腳下不穩,冷不丁地崴了一下。
腳上刺痛一下,而鞋子質量不好,居然跟就這麼斷了。
此時已經快走出胡同,但距離唐傾停車的地方,還有大約 1000 米。
「怎麼了?」唐傾問我,「鞋壞了?崴腳了?」
「沒事,能走的。」我抬頭笑笑,掏出手機,「你送我不順路,你走吧,我打車……」
話未說完,他已抽走了我的手機,在我面前蹲了下來。
「上來。」
我呆在原地,「我,我沒事。」
「唐蜜,」他的聲音,在昏暗安靜的胡同中格外清亮,「是誰教你的,難受了不說,非得忍著?」
我愣愣地看著他。
這話,他以前也說過。
那時候,我被霸凌,他也這樣對我說。
「唐蜜,誰教你的,受欺負了不說,非得忍著?」
「上來。」他又重復一遍。
我咬了咬唇,還是沒動。
「也不是忍著……」我輕聲說,「真沒到需要人背的地步……」
「即便鞋跟沒掉,你的鞋也磨腳,你這麼歪歪扭扭地走,一會兒再摔一跤,到時候躺醫院裡見不了盧克,這兩周可就都白費了。」
他轉過頭,「那套書,你還爭取嗎?」
我瞪大雙眼,雖然覺得此話危言聳聽了些,但保險起見,還是妥協了。
我挪了兩步,趴在了他的背上。
1000 米的路,唐傾走得不快,但很穩。
那晚,熟悉的香氣侵襲而來,而隨著香氣入心的,是我拼命想忘卻,卻牢刻在心底的那些過往。
周日傍晚,我去看外婆,唐傾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