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望自然沒意見。他嘴太刁,經過檢驗的店總比沒試過的新店雷區少,況且那家確實不錯。他跟趙曦、林北庭也在那約過兩頓。
他以前就有獻寶的毛病,吃到什麼好吃的、聽聞什麼好玩的,總要找機會跟江添現一現。後來不在一起了,毛病卻怎麼也改不掉,隻是省去了一步——心裡想過了,就相當於已經現過了。
每次去那家燒烤店,他都會想,江添應該會喜歡這家的藕夾,肉沒那麼多那麼膩,藕也生脆。如果某年某月某天有機會,他要拉江添來試試。他並不知道那個“某”會具體到多久,所以始終隻當是妄想。
沒料到,妄想成了真。盛望整個下午心情奇佳、效率也極高,在張朝八卦狐疑的目光中早早幹完了所有事。下班時間剛到點,盛望就套上大衣走了,進電梯的時候迎面帶著風,撲得兩個新來的實習小姑娘面紅耳赤。
他剛坐進車裡就收到了張朝的微信: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了,第一次看你趕著下班。這就是老情人的力量嗎?
盛望一手轉著方向盤從車位裡出來,一手匆匆打字道:現男友,謝謝。
張朝:???????
張朝:草
*
那家店離江添更近一些,盛望過去反而要繞路,所以兩人沒有強行兜圈子膩到一塊走。約的是7點,本來時間綽綽有餘,但加上堵車就要了命。
盛望一路停停走走,好不容易挪到地方,已經6點55了。他停好車,按照高天揚發來的消息進了包廂,就見一桌人整整齊齊坐在那裡笑著看他。
“我說什麼!我說什麼——”宋思銳敲著手腕上的表說:“盛哥肯定踩點到,誤差不超過兩分鍾。說準了吧?願賭服輸別耍賴啊,給錢!”
他戴了好幾年的眼鏡在大學畢業後摘下了,換了隱形,個頭也竄了一截,雖然不算高大,但也不再是以前那副豆芽兒相了。
高中畢業之後,盛望跟桌上大多數人的見面次數屈指可數。像宋思銳這樣氣質變化巨大的,大街上迎面撞上可能都不太敢認,剛進門的一瞬間甚至還有幾分陌生。但隻要一開口,瞬間就能拉回幾年前。
一桌人唉聲嘆氣地掏手機,手指飛快地點著什麼。
盛望感覺自己指間一震,劃開屏幕一看,高天揚已經拉了個微信群,這會兒群裡正一個接一個地往外蹦紅包,宋思銳收得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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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高天揚的時候,那玩意兒眼疾手快把消息撤回了。
宋思銳“靠”了一聲,罵道:“你是不是人?兩塊錢都撤?!”
高天揚一副不要臉的模樣:“我是不是人你第一天知道嗎?”
熟悉的爭吵一出現,盛望笑了起來。他晃了晃手機說:“過分了吧?我人還沒到呢,就拿我聚眾賭博?舉報了啊。”
“別啊,拿你賭才有人下注。這要是拿老宋賭,誰稀罕搭理是吧?不值這個錢。”高天揚說。
“滾!”宋思銳隔空罵了一句。他拍了拍身邊的空座位,衝盛望說:“盛哥,請上座。”
那空位離盛望最近,他也沒多想,掛了大衣便坐下了。正想問江添到了沒,包廂門就被人推開了。
江添項目上有點事,提前跟高天揚打了聲招呼。不過最終也不算遲到,隻晚了兩分鍾。他進門掃了一眼,目光跟盛望撞了一下,剛想開口。包廂裡就出現了一副奇景——
就見鯉魚、老宋、高天揚他們叮呤咣啷挪起了椅子,一個擠一個,在離盛望最遠的地方,也就是高天揚旁邊空出了另一張座位,對江添說:“添哥,來坐。”
盛望:“???”
他一腦門問號地懵了半天才想起來,哦,這幫熱心市民還以為他跟江添崩著呢。
第104章 狗糧
滿桌的鵝……不是, 人都伸著脖子望向江添, 一副努力維持輕松氛圍的模樣, 大概是不想給某兩人徒增尷尬。
江添在眾人巴巴的目光中脫了大衣掛上衣架,然後走到高天揚旁邊,伸手抓住了椅背。他抬眸看了那個二百五一眼, 問:“你排的座位?”
高天揚仰著頭:“……昂。”
江添點了點頭,不知是嘲諷還是什麼,衝他比了個拇指。然後拎著椅子走到盛望旁邊, 咣當一聲放下了。
……
整個包廂就很寂靜。
主要是茫然。
一個圓臉服務員進來給盛望和江添補了兩杯水, 又在盛望的要求下拿來了一桶碎冰。直到服務員給他們關上包廂門,盛望往自己和江添空著的飲料杯裡撥了點冰塊, 又把冰桶往對面推了推叫道:“老高。”
高天揚才從懵逼中還魂。他把冰桶拽到面前,卻忘了往杯子裡加, 而是緊緊摟著它問道:“不是,你倆什麼情況???”
“就你看到的這個情況。”
高天揚試圖找小辣椒面面相覷一下, 結果小辣椒根本不看他。她在擁擠中舉了一下手,衝盛望和江添解釋說:“我沒想挪啊,你倆一進門我就覺得不對勁了。他們逼我的, 這傻子擠起來山都頂不住——”
她拍了拍高天揚的狗頭, 說:“別看我,趕緊往旁邊挪。我這椅子四個腳還懸空了一個。”
於是這群人一邊滿頭問號,一邊叮呤咣啷把椅子又挪了回去,然後齊刷刷地看向盛望和江添。
宋思銳離得最近,衝擊最強, 終於忍不住問道:“所以……你倆又好上啦?”
盛望跟江添對視一眼,笑著轉了一下桌上的杯子:“嗯,又湊一塊了。”
一桌人立刻齊刷刷怒視高天揚。
“老高你就說尷不尷尬吧!”宋思銳斥道:“瞎報什麼軍情,你是不是有毒?”
“你才有毒,我多冤吶!”高天揚遠遠衝盛望叫道,“盛哥!咱倆兄弟這麼多年,你得還我個公道!我上禮拜給你打電話,你是不是說讓我把添哥叫上,你就不來了?”
二百五話音剛落就是一聲“嗷”,因為腳被小辣椒的高跟鞋碾了。
江添松松握著杯子,轉頭看向盛望:“你說的?”
盛望:“……”
他嘆了口氣,順手抄了一本菜單豎在臉側,把江添的目光擋住,對高天揚說:“你是真的有毒。”
“這麼多年了,眼力見毫無長進。”辣椒補充道。
高天揚縮著一隻腳,非常委屈:“那誰能想到他倆這麼快呢。”
“怎麼說話呢?”宋思銳嗆他,“男人能說快嗎?”
“有你什麼事?文明點,沒看見班長整顆頭都紅了嗎?”高天揚堵了回去。
辣椒翻了個白眼,挽著身邊班長小鯉魚的胳膊說:“畢業這麼多年了,這幫男生還是這麼……”
煞筆。
鯉魚說:“是啊。”
盛望還是喜歡轉筆,點菜的時候,鉛筆在修長的手指間轉成了虛影。江添還是那樣話少,偶爾蹦一句冷槍,配合上盛望一臉懵逼或者“您是不是缺少毒打”的表情,全桌都能笑翻。
高天揚還是滔滔不絕,任意兩個人說話他都能插一腳,什麼話題都能發散成海,是朵黑皮“交際花”。宋思銳依然像隻大鵝,逮住他就一頓叨,又被更兇地叨回來。
小辣椒還是潑辣,誰開她一句玩笑都能被她追著打回來。隻不過現在縮小了範圍,主打高天揚。
鯉魚大學念了臨床醫學,讀書生涯肉眼可見的長,比起直接申博的江添有過之而無不及。她還是喜歡扎個簡單的馬尾,還是容易害羞,誰逗一句都能滿臉通紅。
……
明明去了不同的大學,天南地北,有過新的同學和朋友,跟他們見面更多、說話更多,生活和工作都有交集。但不知怎麼的,他們說起最親的、最惦念的人,始終還是A班那一撥。
也許是因為見證過彼此的少年時光吧,見證過他們最熱血也最傻逼的樣子。
盛望第三次往杯子裡撥冰塊的時候,鯉魚終於忍不住了:“你們知道現在是冬天嗎?”
“知道啊。”盛望忍俊不禁,“外面零下十來度呢。”
“……”鯉魚認真地問:“你們不冷嗎?”
“我靠終於有人提了。”宋思銳抽了一瓶啤酒在桌沿磕開,“服務員拿著冰桶進來的時候我就想說了,大冬天吃冰啊,你們真不用去醫院查查?溫度認知障礙什麼的。”
“去你的。”高天揚罵道。
“老宋我跟你說,我們學校以前冰棍就冬天賣得最好。”盛望說,“你猜為什麼?”
宋思銳信了他的邪,認真問:“為什麼?”
“因為有暖氣。”盛望說完又裝模作樣“哦”了一聲,說:“對,你們沒有,體會不了那種樂趣。”
“我——”宋思銳氣得抄起一隻空碗。
盛望壞笑著往後一仰,讓開了他的攻擊範圍,剛好背後有江添抵著他。
學委行兇不成,還被塞了一嘴狗糧,重重擱下碗憋出一句:“靠!”
同樣享受不到暖氣的鯉魚感覺到了不公。她默默倒了半杯啤酒,跟江浙滬的幾個同學沆瀣一氣,在宋思銳的帶領下給北京代表團瘋狂敬酒。
說是代表團,其實就兩位——辣椒感冒沒好還在吃藥,忌酒,於是派出了她的男朋友。盛望一來就亮了鑰匙說要開車,於是也派出了他的男朋友。
這就更加激發了江浙滬代表團的鬥志。因為朋友這麼多年,高天揚和江添的酒量一直是個迷,反正在座的沒人見過他倆喝醉是什麼樣子,於是铆足了勁要灌他們。
剛開始還找點理由,什麼“歡迎添哥回國,走一個”,“添哥跟盛哥不容易,走一個”,“老高升職了,走一個”。
後來就變成了“辣椒居然能容忍你這個傻逼,必須喝一杯”,“添哥你是不是養了貓?祝貓健康,碰一下”。
等到能找的理由都找盡了,他們就隻好開始找樂子了。一群人白長了這麼多歲,說到飯桌遊戲,第一反應還是當年的“憋七”。
高天揚跟這裡老板混得熟,他主動舉手說:“老板那邊有工具,等下啊,我找服務員拿。”
“還有工具?”宋思銳工作之後酒量見長,強行撐到了現在,就是眼神有點發直。
等到高天揚拿了個小盒子進來,大家才知道他所謂的工具是一套真心話大冒險用的卡牌,寫了現成的問題和冒險內容,誰輸了誰抽。
如果既憋不出真心話,也幹不出大冒險,那乖乖喝酒就行。宋思銳那幾個對這種玩法拍桌叫好,他們反正臉皮厚,幹啥都可以,這樣就能少喝幾杯多撐一會兒。
但是江添就不同了。認識這麼多年,他們還不清楚江添的性格麼?肯定兩樣都不選,直接喝。那不就正好合了他們的意麼!
於是一桌人撸了袖子說玩就玩。
江添起初是無所謂的,畢竟他反應快,玩這些從來就沒輸過。但後來他就有點無奈了……反應再快也架不住某位大少爺恃寵而驕,卯著勁坑他。
第四輪驚險通過後,江添端起盛望的飲料杯聞了聞。
“你幹嘛?”盛望睨著他。
“你往裡加酒了。”江添問。
“沒有。”
“沒喝多?”
“非常清醒。”
江添看著他眼裡蔫壞的笑意,忍了幾秒沒忍住:“你分得清誰跟誰一家麼?”
“分得清啊。”盛望說:“我輸了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