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下。”盛望一臉嚴肅地說。
江添腳步停了一下,以為他有什麼正事。結果這貨伸爪就來扒他卷子,嘴裡還咕咕哝哝:“為了坑我你真是下了狠心,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我倒要看看13分鍾你能寫幾題。”
扒的結果令人絕望,江添這個變態居然做完了。
“你是掛吧?”盛望忍不住說。
大概是他表情過於呆滯的緣故,江添拎著高天揚的卷子笑了一下,但過於短促,很難斷定那是不是嘲笑。
老吳又完成一次虐菜行動,抱著練習卷心滿意足地走了。
餘下的同學收拾著紙筆,在桌面上掃出一片空白,紛紛趴下準備睡覺。他們早就適應了這種時間分配,幾乎形成了生物鍾,有些人剛趴下去就打起了很輕的呼嚕。
盛望側身敲了敲後桌,聲音輕得像爪撓。
江添正把筆袋往桌肚裡放,聞聲抬起眼低低問:“又幹嘛?”
“微信號給我。”盛望小聲說。
江添:“?”
“還錢。”盛望立刻解釋了一句,他鬼使神差頓了片刻,才補充道:“要不給支付寶賬號也行,你挑一個,快點。”
江添看著他攤開的手掌沒說話,似乎在思考給哪個更合適。
任何原因導致的等待都會給人一種忐忑的錯覺。盛望的手掌在他桌上攤了一會兒,莫名有點不太自在。他又看了一眼掛鍾,動了動手指催到:“快點,我還要睡覺。”
江添重新掏出筆寫了一串數字,順手把便籤紙拍在他手心。
盛望“嘖”了一聲,咕哝道:“粘我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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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回身,把便籤紙揭下來,那串數字一看就是手機號,微信支付寶都能用。
盛望撇了撇嘴。他跟著其他同學一起趴下去,額頭抵著桌面,兩手卻在桌肚裡擺弄手機。
他在兩個圖標之間猶豫了一下,點開微信搜了那串手機號。
下一秒,界面上跳出了搜索結果。
這人的微信昵稱隻有一個句號,冷淡和敷衍撲面而來,一看就是江添本人。不過他的頭像倒沒那麼冷淡,是一隻趴在院牆上低頭看人的貓。
盛望挑了一下眉,點了添加好友。
他等了大概兩分鍾,沒等到對方通過的結果,忍不住扭頭一看,那王八蛋已經趴著睡著了。
江添睡覺的姿勢很固定,總是右手繞到腦後,瘦長的手指自然彎曲,搭在後脖頸上。
班上同學已經睡了大半,剩下的也都意識迷糊。教室裡呼吸聲和輕微的鼾聲並不同步,混雜在空調運轉的低低嗡鳴裡,並不是悄寂無聲,又比什麼都安靜。
這種安靜的環境容易讓人發呆,盛望看著江添的手指走了好一會兒神,忽然發現他後脖頸有一塊疤。
那應該是很久以前留下的痕跡了,圓圓一塊,那一處的皮膚不太平整,像是被什麼燙出來的。而他垂下的手指剛好擋在那裡。
盛望愣了一下,立刻收回視線。
他又重新把額頭磕回桌面,悶頭玩了一會兒手機,然後在臨睡前點開支付寶,再次輸了一遍江添的手機號,把中午的飯錢和兩瓶水錢轉了過去。
剛轉完,背後的桌肚裡傳來“嗡”的一聲響。
盛望:“……”
他僵著脖子回頭,發現江添沒醒,頓時松了一口氣。他從桌肚的兩瓶水裡抽出一瓶,擱在了江添手邊,然後輕手輕腳趴回桌上,低聲罵了一句傻xapp。
不知道為什麼,之後的大半天,盛望腦子裡總會閃過江添的那塊燙疤,明明跟他也沒什麼關系。
直到夜裡躺回臥室的大床上,那個畫面才被別的事情短暫趕走——
彼時他正抓著手機,企圖在睡前爭分奪秒玩一把遊戲。手機突然震了一下,連帶著他的手指有些麻。
上面的通知欄裡顯示微信有新消息。
半夜兩點多了,哪個不睡覺的鬼給他發微信消息?螃蟹也不是這個作息啊?
盛望納悶地點開微信,發現那通知並不是因為有人說話,而是因為有人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
對話框最頂上多了一個人,界面裡顯示“您和。已經成為好友,可以開始聊天了”。
第11章 生病
盛望是個不愛聊微信的人,因為打字真的很麻煩。
像這種“好友添加成功”的提示界面,他連點都不會點開,更不會真的發一條信息過去“開始聊天”。因為真正關系好的不講究這些程序,而關系一般的,一旦開了話頭,後續流程可想而知——
先得發倆表情熱個場吧,然後就一系列近況寒暄幾句,再沒事找事扯兩句皮以顯親近,扯到尬無可尬了,還得發倆表情才能禮貌退場。
這一套走下來,少則十幾二十分鍾,多則小半天,他在盛明陽那裡見得多了,光看著都累。
這會兒是北京時間凌晨2點23分,傻x才選擇在這時候尬聊。
盛望這麼想著,順手抹掉了微信界面,重新切回遊戲開了一局。也許是手感被幹擾了,也許是到了困點,才打三分鍾他就祭了天。
盛望沒了繼續玩的興致,又不想立刻放下手機。便百無聊賴地切著app,跟皇帝出巡似的。常用app巡了一輪,不知不覺又輪到了微信。
隔壁那位句號的對話框還霸著最頂上的位置,點進去卻空空如也。
皇帝趴在被子裡咬嘴皮,他琢磨片刻,伸手戳開了表情欄,挑了好一會兒沒挑到合適的,又興致缺缺地把表情欄給關了,改為戳頭像。
江添的個人資料很簡單,昵稱隻有一個標點,微信號還是原始的亂碼,朋友圈更是一條都沒發過。
簡單得像個廢號,一眼就看完了,有點無趣。
皇帝打了個哈欠,正準備關界面睡覺,手機突然“嗡”地一下,通知欄吐了個舌頭,顯示“。給你轉了一筆錢”。
盛望:“???”
困意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給震沒了,盛望點開支付寶一看,不是眼花,隔壁那位大半夜不睡覺,真的給他轉了錢。
他一咕嚕坐起來,瞪著那堵共用牆看了幾秒,點開了微信。
罐裝:你幹嘛?
隔壁隱約有趿拉著拖鞋走動的聲音,應該是從桌邊走到了床邊。
盛望的手機又震了一下,對話框裡又多了一條。
。:?
罐裝:你大半夜幹嘛突然給我轉錢?
。:水錢。
罐裝:什麼水錢?
盛望一時沒反應過來,一臉疑惑地看牆。隔壁的腳步聲停了,不知江添正站在某處看消息還是單純有點無語。
。:你放我桌上的水。
盛望在輸入框裡敲著:一瓶水而已,還用得著還錢?我
回復敲到一半他又停住了。他忽然意識到他跟江添其實並沒有多熟,在學校裡,他們剛同學四天,前三天都沒給過對方正眼。至於在家……那就更尷尬了。不論從哪方面來說,都不是可以默認對方請客的關系,還錢理所應當。
盛望把打好的字又刪了,回道:哦。
然後他看見對話框頂端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他換了個盤腿的姿勢,手肘架在膝蓋上等著。
對方輸入了十幾秒吧,這個顯示消失了,而對話框裡並沒有蹦出新回復。
罐裝:?
。:?
盛望盯著這兩個問號,覺得自己可能有病,但隔壁那位也沒好到哪裡去。他翻了個白眼,一字一頓地敲到:算了,沒什麼,我睡覺了。
聊天框頂上又出現了“對方正在輸入……”
盛望心道:要再輸入半天屁話沒有,我就敲你門去。
又過了好幾秒,聊天框裡終於蹦出了一條新的。
。:嗯。
盛望想打人。
他把空調又調低三度降燥氣,這才趴回床上抱著手機繼續搞他的皇帝出巡。巡到臨睡前,他終於還是沒忍住,點開隔壁那位的微信資料,給他把備注名改成了“江添”。
那貨頂著個標點符號聊天,比他平時說話討打一百倍。
第二天早上,盛望是活活凍醒的。
吹了一晚上18度的空調,小少爺腦瓜是疼的,鼻子是塞的。他連打四個噴嚏,頭發亂翹,鼻尖發紅,裹著被子愣是在床上懵坐了五分鍾,才狠狠朝隔壁啐了一口。
他破天荒主動套了校服,摁掉了吱哇亂叫的手機鬧鍾,抽了兩張紙巾往樓下走。
盛明陽的生意出了點小麻煩,出差還沒回來。但大清早的,家裡居然很熱鬧。
盛望從二樓勾頭看下去——
保姆孫阿姨今天來得早,正戴著手套跟在江鷗身後,兩人在廚房進進出出,時不時簡單聊兩句。盛望聽了兩句,好像是孫阿姨正在教江鷗做什麼東西。
江添正站在沙發旁邊,把卷子和筆袋往書包裡放。
盛望正要抬腳下樓梯,就聽見廚房咣當一聲響,有什麼東西打碎了。接著江鷗低低“嘶”了一聲。
“哎呦呦,趕緊用冷水衝一下。”孫阿姨的聲音傳過來,“這個很燙的。你先衝著,我去給你拿點藥膏。”
江添扔開書包,大步進了廚房。從盛望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半側背影。
他聽見江添問道:“起泡了麼?”
江鷗笑說:“不至於,就沒注意蹭了一下。我沒做過這個,之前孫阿姨還提醒我別用手碰,我走神了一下,給忘了。”
“突然焗這個幹什麼?”江添奇怪地問。
“也不是突然,就是之前跟你媽媽順口聊到,小望特喜歡吃這個,以前——”孫阿姨拿著一個小圓罐匆匆過去,說:“來,塗點這個。這藥很有用的,我都隨身帶,哪裡燙了一塗就好。”
她一邊給江鷗塗著藥,一邊小聲說:“小時候他媽媽老給他做這個,歐姐說想學一學。”
江鷗有點尷尬,哎了一聲說:“我不太擅長這個,有點學不來。”
盛望下樓的腳頓了一下,又縮回來,站在樓梯頂上有點愣。那一瞬間他的情緒有點復雜,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