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接吻的時候是在黑暗中,眼前什麽也看不清,但在她的記憶裏,似乎卻能精確地定位到易年沉浸且享受的表情。
洗漱完換好衣服出了浴室,易年坐在床尾, 雙手撐在身後。
“過來。”他說。
夏樹鬼使神差朝他靠近,瞥了眼牆上的掛鐘, 剛好十點。
“還坐這兒幹嘛, 趕緊下去啊,你爸媽肯定已經在等著了!”
話音剛落, 她就被易年拽住手腕,整個人坐到了他腿上。
“你好香。”他的聲音很輕,眼睛裏盡是欲味。
夏樹的腰被他緊緊環住, 身下的異物感逐漸強烈。
她往他膝蓋挪了點, 避開一些部位的接觸, 隻與他對視一秒就將視線挪開:“大早上的,你發什麽情!”
“還有, 這是你家沐浴露的味道,喜歡就聞你自己身上的。”
“你真會破壞氣氛!”易年瞥了瞥嘴角, “我說的是你嘴巴裏的味道!我們的牙膏不一樣,我的是薄荷味, 我給你擠的是什麽來著?”
說著,他就伸手扣住夏樹的後脖頸,挺直背脊,鼻尖緩慢靠近夏樹的嘴唇。
夏樹下意識後縮,卻又被他按了回來。
他仰著頭,沒有親她,隻是將鼻尖抵在她的鼻尖,淺嗅。
“好像是,茉莉龍井,真的很香。”說完,他將腦袋埋進夏樹的肩窩。
夏樹用手掌掩面呼了口氣,什麽味道也聞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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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年嘴唇靠近她的耳畔,輕聲道:“你看,我們現在跟真夫妻真情侶好像沒有什麽區別,就隻差你點頭同意!要不,你就直接答應我算了!”
氣息不偏不倚地傳遞到夏樹的臉上,有些癢,她聳起肩膀蹭了蹭臉:“男人的嘴果然不可信,昨晚還說著試戀愛幫我找感覺找狀態,過了一夜,直接想一步登天?”
“你,想的美!”
她在他腰間掐了一下,“你還下不下去!”
“我嘗嘗就下去。”
“嘗什麽?”
“你嘴裏的,茉莉龍井。”
“……”夏樹頓了兩秒,隨後憋笑瞥他,“那我直接去拿牙膏來擠你嘴裏,你慢慢吃?”
-
下了樓,易年父母和來拍全家福的工作人員已經等在客廳。
起得遲,夏樹有些難為情,她訕訕喚了聲“爸、媽”,李研玲看上去並不在意兩人這個時候才下來,隻叫他們快點去吃早餐。
李研玲跟來廚房,盛了兩碗湯親自端來:“來,年年小樹,鮑魚仔花菇玉竹湯,滋陰補陽,我特意讓阿姨給你兩煲的。”
滋陰,補陽……
夏樹與易年對視一眼,道了聲謝後端起湯喝了起來。
“謝謝老媽,我不用補了。”易年說。
李研玲:“別覺得你還年輕就不用補,你們這個年紀,縱欲過度是常有的事,該補還是要補!你媽我是過來人,什麽都懂,你別不好意思!”
“!!!我的神仙老媽,你能不能收著點!”
夏樹差點被湯嗆咳,她停下湯匙偷瞥易年,他的耳廓憋的發紅。
“小樹,我還分裝了好多煲湯的食材,都是滋補的方子,待會兒你們走的時候帶著回去,讓阿姨時不時煲給你們喝!”
夏樹的臉頰也有些發燙,為了不辜負長輩的好意,輕掀眼簾“嗯”著點了點頭。
拍照前,夏樹需要做簡單的造型,化妝師在書房支起了臨時的化妝臺,給她打著底妝,不由感嘆:“太太氣色真好,膚質好,膚色更好,遮瑕都不需要上,我們今天這活兒可太輕松了!”
夏樹笑笑:“小姐姐你可真會說話!”
身後傳來李研玲的聲音:“新婚小媳婦兒氣色肯定好呀!”
夏樹通過鏡子喊了聲媽,李研玲走過來坐在一旁,“我兒媳婦可真好看。”
隨後便切入主題,“小樹,祖母擅自作主給你們選了訂婚的時間,你的父母沒意見吧?之前知道你倆領證,按理說應該兩家人坐一起吃飯,可那時候我們在外面旅遊實在沒法辦法,也沒跟親家打過招呼,我剛剛聽年年說,你父母很忙,甚至連訂婚都來不了,是嗎?”
關於這個問題,夏樹先前跟易年商量過,也統一了口徑,她按照商量好的說:“對媽,我家裏搞養殖,根本離不開人,關於訂婚他們倒是沒什麽想法,就說依著男方來就好了,到時候讓我幹爹幹媽替他們出席就行。”
鏡中的李研玲眉間浮過淺淺猶疑,又很快散去:“行吧,那你看看什麽時候方便,跟他們約個時間,我們一起去拜訪你父母,把彩禮交到他們手上,風俗可不能破。”
臨時拜訪,夏樹和易年還沒商量過如何應對,她隻好囫囵地答應下來。
拍完全家福,夏樹和易年直接去了藍韻酒莊,才一上車,夏樹就問:“我父母的事,剛剛你怎麽說的,沒露餡兒吧!”
“應該沒有,我就照我們商量好的說。”
“但我感覺有那麽一個瞬間,你媽不太相信!”
易年微微側頭,語調輕緩:“別多想,結婚這麽大的事,長輩肯定會有自己的顧慮,很正常的。”
夏樹嘆了口氣:“好在幹爹幹媽,也就是雨唯父母,他們知道我家的事,願意幫我,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麽圓。”
易年指尖輕輕摩挲著方向盤,片刻後,問道:“之前你提過一次家裏人,隻說跟他們沒有往來,那我現在可以問問,是因為什麽嗎?”
“如果你不想說也可以不說。”
夏樹嘴角掛著無謂的笑:“也沒什麽,大概就是我的父母一輩子生活在那個地方,目光淺薄吧,總喜歡用他們保守甚至落後的想法套在我身上。”
或許是最近經歷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現在再提起父母,夏樹心裏很平靜,沒有了之前殘存的怨氣。
易年探究的目光時不時停在她身上。
“你好好開車,我慢慢說。”
車子開到酒莊差不多半個小時,夏樹自然流暢地將高中畢業以後,樁樁件件家裏的瑣事講完。
但好像最重要的也就那麽幾件。
奔著高薪和極低的學費,父母不讓她上大學,隻讓她學汽修,後來又逼著她嫁給屠宰場主家的智商障礙兒子,再到後來她離家出走,攢錢還給父母。
之前一直沉浸在對父母的怨氣之中,覺得他們毀了自己,覺得他們要把自己往火坑裏推,但是現在一些身份發生變化以後,她發覺這些事好像也就那樣。
如果汽修廠現在還開著,那在還完了借款後,她賺的每一分錢都可以安心裝進自己口袋,那是也是走上了正軌。雖然現在廠子沒了,但是房東賠的那一筆違約金,她和徒弟三人每人都分到了一筆小錢。
託易年的福,跟他家的酒莊合作洗車,活計日益增多,算下來收入也很可觀,如果一直合作下去,她的錢包會越來越鼓。
要是從收入這個角度來看,父母也沒毀了她。
再說到火坑一般的低智婚姻,她也沒往裏跳,況且,雖是合作,但現在跟她有婚姻關系的是易年。
這段時間以來,每一天都很充實,好像也很幸福。
這樣一想,可能是幸福者退讓原則,才讓她不那麽糾結過往,不那麽在意父母曾經對她的行為,隻向前看。
車子緩緩在停車場停下,易年解了安全帶,上身向夏樹靠近。
剛剛他在開車,而她沉浸地訴說,並為注意到對方的表情。此刻夏樹才發現他的眼裏盡是慌亂與關切。
他的眼睫下垂,喉結輕滾,聲音也顯得啞:“我那時候要是沒放你走,多好。我這幾年要是早點回來,多好。我要是能更早就開始追你,多好。”
說著,他將青筋凸起的手掌撫上了她的臉頰。
夏樹能感覺到,要是有些慘慘的細節說出來,易年馬上就要碎掉了。
可是……
“抱歉抱歉,我很感激你的共情,不過我得打斷一下!首先,我沒覺得自己很慘,因為我現在過得很好!其次,你剛剛那個排比句,”她臉上有些嫌棄,“真的很酸,很矯情,很做作!咱,別來那個,正常點,成不?”
易年:“……”
氣氛破壞王說的就是你夏姐!
易年眼中的慌亂逐漸消散,凝眉覷她:“我眼淚馬上就要掉出來了,你給我來個急剎全搞沒了!”他故作不滿地癟癟嘴,“我還說梨花帶雨,來騙個親親抱抱什麽的,你也太不給面子了!”
夏樹嘬著嘴,雙臂叉在懷裏,歪頭看他:“我真奇了怪了,為什麽你追人的方式這麽直白無腦?!電影裏演的都是,情到深處,男女主就自然而然地那個那個,你這還有算計著什麽時候來,我也是很佩服!”
“你懂什麽,別人不熟才那樣,幹什麽都憋著,不然就磨磨蹭蹭……我倆三年同桌白當的?都這麽熟了,況且我都決定追你了,那不得直白點,你在這些方面這麽遲鈍,這麽呆,我不說出來,你能知道我想幹嘛?”
“我怎麽不知道!”夏樹揚著下巴,氣定神閑道,“昨晚你才說要隔著被子抱抱,我就說你得寸進尺還會想親親,事實證明,我猜的沒錯啊,你後來不也,親了。”
“那你……”易年的頭湊的更近了,“猜到我現在想幹什麽了嗎?”
夏樹伸出食指抵著易年的腦門,把他往後推:“我猜,你現在想吃我一記悶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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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洗車間,夏樹查看了過去一天的洗車記錄以及顧客反饋,一切井井有條,有保欽元和羅超羅勇在,她倒是不需要多餘操心。
她把何銘發給她的資金申請表填寫好,給何銘打了電話想找他簽字,他說他不在酒莊,讓她直接去易總簽字。
夏樹有點不情願。
剛剛在停車場,下車前易年明確說他要一個親親,可她卻捏著他的嘴唇,讓他別影響她賺錢,然後開門下車揚長而去。
要是現在去找他,以他這幾天賤嗖嗖的模樣,難說會公報私仇,還可能……讓她做點什麽事來交換,比如親親啦,抱抱啦!
在原地糾結了幾分鐘,她又給何銘打了電話問他什麽時候回來,可何銘說他在臨市出差,要後天才能回,無奈之下,她隻好拿著申請表就去了行政大樓。
在行政大樓樓下,正巧碰到午休結束準備回工位上的財務張姐。
夏樹趕忙微笑上前打招呼:“張姐下午好。”
張姐禮貌頷首回應,夏樹順勢把資金申請表遞到她面前:“張姐,您看一下,我這資金申請表格式對不對,要是沒問題的話我去找易總簽了字就拿來給您。”
張姐扶了扶眼鏡:“嗯,沒問題,這樣就可以了。”
兩人一同走到電梯廳,在電梯緩慢下行中,易年和另外兩個身著西裝的中年男人也朝電梯走了過來,張* 姐忙喊了易總、趙總、陳總,夏樹也跟著喊了一遍。
易年一改先前不正經的模樣,眼睛輕飄飄略過夏樹:“夏經理,不是說忙著賺錢嗎?怎麽跑這裏來了。”
果然,被夏樹猜中了,他確實會公報私仇。
夏樹沒理會這個問題,直接遞上申請表,從口袋裏摸出一隻筆,假模假式地笑道:“易總,我們洗車部需要申請一筆資金,麻煩您看一下,簽個字。”
電梯門正好打開,被稱作趙總的人上前一步,用手遮擋著電梯門,等著易年進去。
而易年接過申請表隨便瞟了一眼,又塞回夏樹手上。
易年面不改色:“拿到我辦公室,我仔細看看。”
夏樹眉頭蹙著,迅速地癟了下嘴:“沒幾個字吧!而且張姐已經看過了,她說沒問題,麻煩易總直接簽字就行!”
易年大步流星走進電梯,就像剛剛在停車場夏樹瀟灑地離開一樣:“所以,是我說的話不算數?”
易年平時在工作中不茍言笑,旁觀的幾人噤若寒蟬,以為他馬上要發飆,夏樹擰著眉眼,微嘟著唇,仰頭瞪他。
他卻挑釁似的揚了下眉。
張姐從身後輕輕把夏樹往電梯裏推,小聲道:“夏經理,去吧,你才剛來不知道,易總對待工作很嚴謹。”
“……”
所有人進了電梯,各自按下要去的樓層,易年的辦公室在頂樓,夏樹正式入駐藍韻的時候來過一次。
當電梯裏隻剩下兩個人的時候,夏樹也不裝了,她氣鼓鼓地瞥他:“狗男人,你到底想幹嘛,就寫兩個字,要難死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