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您好,您在嗎?聽得到嗎?”
易年揚起唇角,語調散漫:“原來是要用其他號碼才能打得通!”
一陣沉默。
易年:“白眼狼,說話。”
熟悉的聲音從聽筒傳出來,夏樹捧著手機像是捧著一個燙手山芋,咬緊下唇,半天才憋出一句:“找我幹嘛?要修車啊?”
易年語氣平平:“怎麽,不修車就不能找你?”
“嘰嘰歪歪,打電話過來幹嘛?有什麽事能不能直說?”
夏樹語氣聽上去有些氣急。
打電話給她,其實沒什麽理由。
前天晚上的場景浮現在眼前,易年喉結滾動,脫口而出:“今晚出來做我酒搭子。”
夏樹毫不猶豫:“不來。”
說完,心跳卻控制不住地加速跳動。
被一口拒絕,易年並不意外。
“嘖,前天我舍命陪君子,今天該你陪我了吧!”
“在忙!別影響我賺錢——”
電話那頭撂下最後一句話,就幹脆地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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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年嘴角淺淺的笑意還未消退,回過神,才發現那根煙還一口未抽就已經燃盡。
因為抽煙會影響味蕾,進而在品酒時影響葡萄酒的口味,所以易年平時不會抽煙,除非遇到特別煩悶的事,比如今天。
滅了煙頭,伴隨著一聲微信響鈴,剛剛複燃的心情又被一條信息澆熄大半。
易雯溪:【李若爾聽說你要陪祖母吃飯,她說她也要去,剛剛已經離開藍韻。】
-
夏樹掛斷電話,點開通話記錄,在三秒內將剛剛打進來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她把手機和筷子同時往桌上一拍:“陰魂不散!”
都拉黑了,還要用其他號碼打進來,說什麽酒搭子,想幹嘛,還要看她出糗啊?
保欽元停下筷子:“老大,我怎麽感覺你從昨天回來以後氣就不大順啊,林林拿到名次是好事,你怎麽火氣還這麽大?”
夏樹睇著他:“吃你的飯吧!”
保欽元訕訕消了聲,順著碗邊扒拉兩下,而後放慢咀嚼的速度,和羅勇對視一眼,膝蓋在飯桌下拐了羅勇兩下。
羅勇年紀小,卻最機靈,摸出手機看了眼今天的日期,小心翼翼地詢問:“老大,沒胃口嗎?要不我去幫你煮個紅糖雞蛋吧?”
經羅勇的側面提醒,夏樹才反應過來自己的例假推後了,估計就是那晚酒喝太多惹的。
這下更煩躁了。
她從桌上抓起手機,掃過保欽元和羅勇:“不用,我不吃了,去換大超上來吃。”
夏樹下到一樓時,羅超正準備發動院子角落的一輛卡車,她連忙制止:“哎哎哎,大超,你給我下來,你一個拿C駕照的,開什麽開!”
手持C駕照隻能開小型汽車,要開大型卡車或貨車,必須持B照,幾人中B照隻有夏樹有。
被逮了個正著,羅超神色一驚,從卡車駕駛座跳了下來:“老大,今天沒什麽活,隻剩這輛卡車換機油和洗角落那輛帕薩特,我尋思洗車要輕松點,就想先把卡車機油換了。”
羅超在三個徒弟裏是最能吃苦,總是默默做事,什麽累活都往自己身上攬。夏樹沒過多責怪,隻叫他先上樓吃完飯直接休息。
夏樹把卡車開到車間的地溝槽上方,她下到地溝槽開始為卡車換機油,效率卻低得出奇。
因為總有一張男人的臉在她眼前晃悠,而且這症狀從昨天就開始,到今天絲毫未減。
……
她忍不住罵出了聲:“該死的易年。”
半個小時後,羅超吃完飯收拾完廚房下樓,蹲在卡車旁。
“老大,你還沒弄好啊,要不你歇著,我來弄。”
“不用,馬上收尾了,”夏樹用臂彎擦了下額間的汗,“大超,你遞塊汗巾給我。”
羅超拿來一塊幹淨毛巾,從地溝槽後方的樓梯口將毛巾遞給夏樹。
夏樹才接過毛巾,就聽見兩聲喇叭響,接踵而來的是張宙的聲音,她趕緊對羅超使了個眼色,,比了個噤聲的動作,並靠著地溝槽牆角蹲下來。
羅超心領神會,迎了上前:“哥,好久不見啊,你今天是洗車還是修車?”
張宙下車搓了搓手:“今天,就來個精洗吧,”他繞到後備箱取了個紙袋,“小夏呢?我剛從四川回來,給她帶了點的火鍋底料。”
羅超:“老大沒在,去市裏朋友家了,今晚不回來了。”
張宙將信將疑地環視汽修廠一圈:“嘶,這樣啊。”
羅超:“哥,你這車精洗的話要今天可能洗不成,我們今天太忙了,精洗要好幾個小時,估計你等不了,不好意思啊,要不你改天再來?”
張宙繞到裏屋門口朝裏看了一眼:“行吧,那我先走,車停你們這裏,明天洗,明天下午我再來取車,她明天要回來的吧?”
羅超:“明天……應該會回吧,她也沒說,我不太清楚。”
張宙遺憾地嘆了聲氣:“那我明天來看看。”
羅超:“哥,你這個火鍋底料要不先拿走?她不在我們也不好替她收。”
張宙:“沒事,你就替她拿著,我待會兒發個信息給她說聲就行了。”
他把車鑰匙和火鍋底料塞給羅超,看著羅超將車子挪到了一邊,才慢慢悠悠離開汽修廠。
見張宙離開,夏樹總算松了口氣,這尊大佛去四川這段時間夏樹耳根和眼睛清淨了幾天,他的微信被設置成免打擾,夏樹從沒打開看過,沒想到這就回來了。
羅超提著火鍋底料蹲到地溝槽旁:“老大,這火鍋底料怎麽處理?”
“隨便扔哪就行了,”夏樹懶懶說道,“等他來那車別收錢了,我可不想欠他什麽。”
說話間,一陣引擎聲呼嘯而來。
最近由於修路,汽修廠門口經過的車子數不勝數,本以為這陣引擎聲隻是路過,未曾想它卻越靠越近。
羅超起身循著聲源看去:“我靠,邁巴赫!”
聽出車子停在了汽修廠的院子中央,夏樹好奇地從卡車底盤和地面空隙看過去,還真是一輛黑色邁巴赫。
汽修廠很少會有超過百萬的車子開進來,但夏樹的反應並沒有羅超強烈,她覺得隻要是進到自己汽修廠的都是顧客,她都會一視同仁。
收回視線,她拿扳手敲了兩下地溝槽臺階,從容提醒羅超:“大超,你過去問問人家是要洗車還是要幹嘛。”
“好嘞,老大。”
羅超走到邁巴赫駕駛座旁,車窗正好打開,他微弓著腰,心想這麽貴的車肯定不會在這裏保養* ,便隻問:“您好,您要洗車還是要修車?”
易年顧著環視四周,未注意羅超的話。
他下了車,折返到汽修廠門口,擡頭看了眼門牌,視線落在“鑫鑫汽修廠”下面的聯系電話上,眼底波光翻動,唇角漾著清淺的笑。
羅超又走到他身旁:“您好,您有什麽需要嗎?”
易年回過神,將車鑰匙遞給羅超:“洗車,謝謝。”
地溝槽內,夏樹手上一頓:這聲音……怎麽有點耳熟。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心裏的猜測。
今天是易年的接任儀式,他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
羅超:“好嘞,您先到旁邊坐著等一下,洗車房馬上空出來了,我去催催。”
洗車房內,保欽元和羅勇配合著為帕薩特車頂擦幹水汽,聽說院子裏來了輛邁巴赫,兩人加快了速度。
帕薩特水汽擦幹,羅勇準備將車子挪開給邁巴赫騰地方,保欽元則拍著身上的水珠朝院子走。
“哥,怎麽是你!”保欽元看見西裝革履的易年,眼中閃過意外,欣喜地上前。
易年眼神溫和:“剛好路過,就進來洗個車,沒想到遇到熟人了。”
“那也太巧了,這裏就是老大的地盤!哥,你稍等,我去叫老大。”
地溝槽內,夏樹將院子中兩個人的對話聽得明明白白——這還真是易年,那個跟她在同一張床上躺了一夜的易年。
這個瞬間,她真希望自己能昏死在這小小的地溝槽裏,等易年離開了再醒過來。
身體還在僵著,保欽元就走到了地溝槽後方,音量減小,語調卻忍不住提高了一個八度:“老大,你同學來了,就是那個開庫裏南的帥哥,這次開了輛邁巴赫來,他這也太牛了吧,開的全是豪車。”
“哦,洗車房騰出來了吧?”
“騰出來了。”
“嗯,去洗吧。”
看著夏樹面不改色繼續為卡車換機油的模樣,保欽元有些犯難:“啊?你不出來跟他打個招呼啊?”
夏樹未與保欽元對視,語氣恹恹道:“我還沒弄完。”
“行吧!”保欽元探頭看了眼夏樹的進度,然後起身對著易年喊,“哥,老大馬上忙完了,最多五分鐘,你先等一下哈!”
夏樹:“??????”
不是,小保,就你長嘴了?
第19章 第 19 章
夕陽西斜, 汽修廠的水泥地面鋪上了一層金黃。
從地溝槽看上去,因卡車遮擋,夏樹並看不到易年, 隻聽見保欽元拖來了汽修廠唯一的一把實木椅子招呼他坐下,又給他倒了水。
通過地面上被拉得很長的影子,大概可以推測出易年所在的位置就在卡車車頭右前方。
洗車房騰開,保欽元向易年介紹洗車檔位:“哥,這是價格表,我們洗車有標洗普洗和精洗,你看你要洗哪種?”
“標洗就是隻洗外觀,普洗的話會簡單清洗腳墊內飾還有輪毂, 精洗……精洗我估計你等不了那麽久,現在快七點了, 洗完都十點多了。”
“精洗。”
夏樹:“???”
易年的聲音一出, 起子直接從夏樹手上掉落。
什麽?易年要精洗?
那就意味著,他還要在這裏待至少三個小時?
他故意的吧……
其實收尾工作用不了五分鐘, 隻需要檢查一下螺絲等配件是否固定住就行。
檢查完車底,夏樹單腳踩著一個臺階,一隻手順勢杵著膝蓋, 另一隻手反叉在灰色工裝腰間。
想了想, 不對啊!在自己地盤有什麽好扭捏的!
不就是喝多了而已, 誰還沒個喝多的時候,開酒莊的人自然知道酒精的威力, 他總不能揪著這事說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