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舟見他老媽惹了禍,匆匆趕了回來。
進門就劈頭蓋臉的數落我。
「雯雯,這事兒純屬怨你!這麼貴的瓷器怎麼擺在櫃臺上呢?」
我喝了一口茶,沒說話。
陳舟越發登鼻子上臉。
「我媽好心幫忙看店,不能傷了老太太的心,這錢你出!」
我「啪」的把手裡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陳舟,我是不是太給你臉了?」
我頭一次跟他翻臉,他愣了一下。
很快,便氣衝衝的道:「我說的有錯嗎?我媽不懂規矩你也不懂?」
我冷聲一哼,「陳舟,你跟我談規矩?按規矩店裡的分成,還你一我九呢!你怎麼舔著臉伸手拿一半呢?」
陳舟支吾了半天,強詞奪理道:「一碼歸一碼。這個花瓶你別想算到我媽頭上。」
我真是瞎了眼。
帶他開店,教他入行。
他反手就把 90 多萬的鍋扣在我頭上,眼睛都不眨。
如果不是露露的事情,警醒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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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被他一坑到底了。
我找出把賬本,扔到他面前。
「既如此,買賣也別做了,散伙吧!」
陳舟以為我在說氣話,漫不經心的一哼。
我正色道:「賬上還有幾萬塊錢,其餘就是店裡這些貨了。」
陳舟終於意識到我是認真的,有點慌。
能不慌麼?
沒有我掌眼,他賠的褲衩子都不帶剩的。
陳舟清了清嗓子,緩和了下語氣,說道:「這樣吧!這筆虧空先掛在賬上,賺錢後再填上。」
我冷眼看他,這副嘴臉真是讓人惡心。
「陳舟,你把我當傻子耍麼?」
他臉色變了變。
我懶得跟他扯皮:「按照出資比例,鋪子裡的貨九成歸我,一成歸你。是我幫你選,還是你自己選?」
陳舟見我如此堅決,氣急敗壞的嚷道:「好啊!散伙就散伙!你之前不是說店裡的物件兒能賣幾千萬嗎?你給我 2 千萬,我立馬就走人!」
我冷笑,「陳舟,你隻有一成的股份,哪來的臉跟我要兩千萬?」
他陰鸷的盯著我,「股份是股份,買貨賣貨我佔一半功勞,想打發叫花子,沒門!」
狐狸的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幸虧我提前做了準備,否則鋪子都要保不住。
「陳舟,兩條路給你選。」我不再客氣。
「第一條,咱們法院見。第二條,鋪子裡的東西你挑五件帶走,你媽打碎的瓶子我不追究,從此兩清。」
陳舟心裡一百個不情願。
但他自知沒理,不敢跟我較真兒。
琢磨了半天,說道:「我買回來那幾面銅鏡歸我。」
他怕是還惦記著我說的那一百萬呢!
我趁機壓價,「那就五件改成三件。」
陳舟半點沒猶豫就答應下來。
緊跟著,上去就把博古架旁邊掛著的山水畫摘了下來。
我心裡一笑,書畫這一塊,他就是個雛兒。
古玩這個行當,最值錢的的確是書畫和瓷器。
陳舟看中的這幅山水畫,是我當初花了 80 萬撿漏買的。
以現在的行情最少能賣 200 萬。
可他不知道的是,露露走的當天,我就把真貨換成了赝品。
這件假玩意兒,在店裡擺了大半個月,他都沒看出破綻。
陳舟掏出放大鏡,像模像樣的查看每一處細節。
良久,小心翼翼的把畫卷了起來。
又開始踅摸別的值錢物件兒。
這麼短的時間,我不可能把所有的好東西全換下來。
他若是有眼力,挑個一兩百萬的東西不難。
挑不出來,隻能怪他學藝不精了。
陳舟挑了一個下午。
拿走了那幅畫,一個珐琅彩鼻煙壺和一枚古玉。
真假我就不細說了。
總之,絕對對得起他當初掏的那 10 萬塊錢。
我恢復了單身,奪回了鋪子。
沒幾天,陳舟在我對面開了一家新店。
露露以老板娘的姿態坐在店門口。
眼神裡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和挑戰。
小師弟想挑幾樣貨會會他們,被我攔下了。
這倆半吊子早已名聲在外。
我隔岸觀火就好,有的是奸商坑他們。
08
陳舟的鋪子開業第一天,賣了幾枚古幣,賺了 1 萬。
露露有了Ṭû₌底氣,明目張膽的到我店門口搶生意。
陳舟換上中式棉麻小褂,整天擺出一副老行尊的派頭。
沒想到,才樂呵兩天,就吃了個老大的虧。
有兩個客人來看鼻煙壺。
翻來覆去折騰了大半天,沒買成。
下午有個行家來闲逛。
上手就說鼻煙壺是仿品。
陳舟帶著露露,怒氣衝衝來找我算賬。
「蘇雯,你居然弄個假貨來坑我!」
我瞥了一眼露露,冷聲道:「怎麼的?背著我跟我表妹勾搭在一起,還指望我帶著你發財?」
陳舟一滯,梗著脖子道:「你敢承認就好,這筆賬怎麼算?」
露露在旁邊氣的咬牙切齒,「難怪陳舟不要你,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也使得出來!」
我撇了幾眼扔在櫃臺上的鼻煙壺,嘲諷道:「你們被人調包了,關我什麼事!」
露露一愣,轉頭看向陳舟。
陳舟拿起鼻煙壺反復的打量,還在嘴硬。
「我和露露都在店裡,根本不可能被人調包!」
我嗤笑,「有什麼不能的?上次那個砚臺不就是在你手裡被人調包了?」
陳舟被我揭了短,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我拿起鼻煙壺看了一眼,「你這個顏色雖然鮮亮,過渡卻太生硬,連高仿都算不得,一眼假。」
他當時帶走的銅胎珐琅彩鼻煙壺,釉色純正自然,絕對的真品。
我抿了一口茶,「上個月,隔壁崔老板想買這個鼻煙壺,你不肯賣,不如再拿給他看看。」
露露自告奮勇,「我去把崔老板請過來!」
很快,崔老板過來了。
拿起鼻煙壺隻端詳了一會兒,就放下了。
「陳老板,這種貨色唬弄生瓜蛋子還行,跟你之前那件沒法比!」
陳舟臉色一白。
露露聽懂了,指著陳舟埋怨道:「你是不是傻?混了這麼久,讓人調包了都不知道!」
陳舟眼珠一轉,衝我恨聲道:「蘇雯,你別想糊弄我!我那天拿走的就是這個假貨!」
我早就防著他來這一手,打開手機相冊。
「你走那天,我拍了鼻煙壺各個角度的照片。你自己看!」
陳舟抓過我的手機,拿著手裡的鼻煙壺仔細比對。
漸漸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我趁機又給了他當頭一棒。
「這款鼻煙壺,存世量稀少,很受拍賣會的追捧。隨便拿到哪兒,賣個 20 幾萬輕輕松松。可惜了這麼好的東西……」
露露失聲道:「能賣 20 幾萬呀?」
崔老板嘆息著點頭。
「那現在這個呢?」露露不死心的問道。
崔老板有點尷尬,躊躇了半天,還是說了實話。
「這種東西,咱們這條街上要多少有多少,1 千頂天了。」
陳舟的臉色難看的要命,抓起鼻煙壺轉身就走。
他這種棒槌,被人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才活該呢!
09
陳舟的鋪子生意慘淡。
僅有的幾件真貨,都被眼尖的同行撿了便宜。
陳舟實在熬不住,厚著臉皮來找我。
「雯雯,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你能不能大人不計小人過,幫我一把?」
我沒明白,「你想讓我怎麼幫呢?」
陳舟來了精神,「雯雯,你之前說那幾面銅鏡能賣 100 萬,能不能幫我找個買家?」
我半點沒猶豫,「不能!」
那堆破爛兒,除了他,沒人要。
陳舟慌了,上來拉我胳膊,「雯雯,我……」
話沒落地,露露「哐當」一聲,踹開門就進來了。
「青天白日的,你們要不要臉?」
陳舟使勁給她遞眼色。
「我跟雯雯說正事呢,你趕緊回去!」
露露根本不吃那套,「狗屁正事!我回去讓你們勾搭成奸麼?」
陳舟怕得罪我,趕緊呵斥她,「別亂說話,雯雯可是你表姐。」
露露一聽,更來氣了。
「表姐怎麼了?誰勾引我老公我撕了她!」
我把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陳舟見要壞事兒,扯了露露一下。
「你趕緊給我滾回去!」
露露萬萬沒想到陳舟能罵她滾,而且還是當著我的面。
順勢坐在地上就開始哭嚎,「你為了這個女人罵我!我今天跟你們這對奸夫淫婦沒完!」
露露來的太是時候了,省得我胡編亂造。
我翹著二郎腿看熱鬧。
陳舟氣得臉色發黑,顧不上別的,直接開口央求我。
「雯雯,我現在急需資金周轉,隻有你能幫我了。」
我直接斷了陳舟的念想。
「最近銅鏡的行情很不好,作假的又多,很多老買家都不玩兒了,你那幾面銅鏡恐怕是砸在手裡了。」
陳舟徹底傻眼了,「可……你之前說能賣 100 萬的,這麼快就沒人要了?」
我不冷不熱的說道:「當時的確是能賣這個價。偏巧,你和露露的事情鬧的我情緒很不好,白白錯過了幾個賣出的機會。」
陳舟張口結舌,被我懟的說不出話來。
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滿是焦慮和後悔。
10
陳舟的鋪子很快經營不下去了。
露露的肚子越來越大,整天鬧著要結婚。
陳舟趁機鼓動露露跟二姨要 50 萬陪嫁。
二姨被蒙在鼓裡,忙不迭的宣布了露露和陳舟的關系。
親戚們震驚之餘,都在暗戳戳的等著看熱鬧。
我順風又順水,接連出手了幾件「尖貨」。
給父母換了套 200 多平的大平層。
我媽揚眉吐氣,整天在家族群裡曬新房。
二姨見我發財眼熱得不行。
被陳舟慫恿著賣了一套房子,換出錢來拿給他出去淘貨。
我媽於心不忍,讓我去勸二姨別往陳舟的坑裡跳。
我瞪她一眼,「你可拉倒吧!你當自己是好心,人家卻以為咱們在擋人家財路呢!」
我媽一聽,趕緊偃旗息鼓。
陳舟走了不到三天,店裡就翻天了。
二姨厚著臉皮哭天抹淚的來店裡找我。
「雯雯,店裡那幅山水畫,陳舟媽媽 5 萬就給賣了,這可怎麼辦哪!」
陳舟媽媽果然是個勇士。
我來了興趣,「從我這兒拿走的那幅?」
二姨使勁點頭。
這就有點意思了。
「陳舟沒告訴你們底價嗎?」
二姨氣得直哆嗦:「陳舟說低於 150 萬不能賣!哪曾想,我陪露露做產檢的功夫,陳舟媽媽就把畫賣了!」
那幅畫是清代名家仿品,十萬八萬還是值的。
陳舟眼力不夠,當真跡給抱走了。
他家老太太向來見錢眼開,又不識貨。
一幅不起眼的舊畫賣 5 萬,估計還偷著樂呢!
這下有熱鬧瞧了。
我直言道:「二姨,錢貨兩清誰也沒辦法了。」
二姨急得直拍大腿,「這可怎麼辦哪!陳舟回來我們怎麼交代啊!」
我隱晦的點了她一句,「二姨,畫是陳舟媽媽賣出去的,要交代也是她交代。再說,進貨的錢全是你掏的,輪不到陳舟興師問罪。」
二姨一下子醒過味來。
「對!沒有我那 100 多萬,他開個屁的店!現在賠的都是我的錢,我還要找他們家算賬呢!」
二姨轉身就走。
陳舟最看重的鎮店之寶沒了。
我等著看他怎麼發瘋。
11
第二天中午,我正在店裡吃金槍魚海膽便當。
對面傳來「哗啦」一聲玻璃破碎的巨響。
我探頭一看,陳舟店裡的玻璃窗砸破了,玻璃碎了一地。
陳舟氣急敗壞的指著露露開罵。
「你長沒長腦子?我媽不懂行情,你也不懂?我就這麼一件好東西,5 萬就他媽給我賣了!」
露露一臉委屈,「你吼我幹嘛?又不是我賣的。」
陳舟更來氣了,「你在店裡是擺設嗎?還是啞巴了?東西都看不住,還要當老板娘!你也配?」
二姨一聽不幹了。
「陳舟,想算賬找你媽去!露露懷著孕,你怎麼跟她說話呢?」
陳舟臉色鐵青。
「你們娘倆沒把店看好,還賴我媽?整天挺著肚子,除了吃就是吃,全是廢物!」
「你說誰廢物呢?」露露見陳舟一點臉面都不給她,也急眼了。
「你那個死媽才是廢物,蠢得跟豬一樣!腦子不好使,還總搶著當家做主。」
「啪」,陳舟給了露露一個嘴巴。
露露愣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
「你個王八蛋敢打我!」上來就抓陳舟的臉。
陳舟伸出手臂一擋,露露「哎呀」一聲,趔趄著撞在了櫃臺ťṻⁱ上。
二姨見露露捂著肚子坐在地上。
瘋了似的上來跟陳舟撕打。
嘴裡大喊「殺人啦!殺人啦!」
店裡亂成了一團。
就在這時,露露見ŧű̂⁹紅了。
二姨嚇得顧不上打鬧,趕緊撥打了 120。
12
露露的孩子沒保住。
二姨和二姨夫到陳舟家裡去鬧。
陳舟躲著不見面,他父母耍起了臭無賴,連賬都不認。
二姨氣得犯了心髒病。ṱū²
露露和陳舟也徹底鬧掰了。
陳舟欠二姨 100 多萬沒錢還,被二姨直接告上了法院。
就在我以為全劇終的時候。
陳舟店裡的生意忽然有了起色。
門前經常停著各種豪車,往來無白丁。
陳舟迎來送往,不但鳥槍換炮開上了寶馬,還把隔壁的店鋪也盤了下來。
古玩街的老行家對陳舟店裡那些破爛兒嗤之以鼻。
卻琢磨不透那些有錢人為啥偏偏對他情有獨鍾。
我也ťű₂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有個女人來我店裡賣首飾盒。
我才恍然大悟。
這個女人拿了一件清代的漆藝首飾盒,跟我詢價。
我仔細看了幾遍,漆層保存較好,圖案精美,真品無疑。
「您這件東西不錯,行價在 10 萬左右。」
女人一聽,雙眉高高挑起, 聲調都變了。
「10 萬?你開黑店的麼?我老公花 500 萬買給我的, 你出 10 萬?」
我嚇了一跳。
她老公莫不是瘋了?還是錢多燒的?
這麼個尋常物件兒,花 500 萬?
女人小心翼翼的把首飾盒收起來。
狠狠蹬了我一眼, 「你們這行都是黑心狼!」轉身就走了。
我一頭霧水。
沒用上半個小時, 那個女人焦急的回來找我。
「妹妹,這個首飾盒是不是假的?我問了一圈,全都給我幾萬塊。」
我實打實的說道:「假的倒不是, 但也就是普通行貨, 並不算什麼稀罕玩意兒。我出 10 萬,絕對是良心價了。」
女人拉住我的胳膊, 焦急的道:「妹妹,我沒騙你, 我老公真是花 500 萬買的,你看我還有證書和票據。」
我草草看了一眼證書, 這玩意兒含金量太低, 沒什麼參考價值。
票據的蓋章,引起了我的注意。
是在陳舟店裡買的。
女人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
「我正在跟老公辦離婚手續,沒想到這個死鬼拿家裡的積蓄,買了這麼個破盒子!賣又賣不出去……」
我一下就懂了。
陳舟這是琢磨起歪門邪道來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幹古玩這ṭű̂ₘ塊料。
幹脆拿古玩當幌子,專門給有錢人轉移婚內財產。
這種人渣,簡直是在作死的邊緣試探。
13
陳舟手裡有了錢,越來越囂張。
僱了一幫社會闲散人員, 用各種惡劣手段盤下了好幾個鋪子。
明目張膽賣起了假貨。
沒多久, 又看中了我的鋪子。
我沒給他好臉色,「陳舟,我的鋪子你盤不起,別來招惹我。」
陳舟厚顏無恥的道,「我盤的是你的店鋪, 不是貨。」
原來是看中我的位置了。
我一口就拒絕了, 「沒得談,不盤。」
陳舟使出欺行霸市那一套本事,威脅我說:「雯雯,你不盤可以,可別怪我搶你的生意。」
我看著這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厭惡到了極點。
「陳舟,你賣你的假貨,我做我的生意,別欺人太甚。」
陳舟狂妄一笑, 「呦!你知道的還不少呢!怎麼著, 賣工藝品犯法?哈哈, 就憑你那點本事,能把我怎麼樣?來呀!報警抓我呀!哈哈哈~」
他說的還真沒錯。
想收拾他得另闢蹊徑。
陳舟見我不說話, 得意的遞給我一個等著瞧的眼神, 揚長而去。
我琢磨了一會兒, 聯系了幾個熟識的大律師,寫了一封實名舉報信。
他想作死,我就成全他。
14
陳舟春風得意, 成天摟著妖娆的小女友在古玩街招搖過市。
直到收到相關部門發出的配合洗錢調查的通知。
才徹底慌神了。
他幹這種缺德事可不是一天兩天了。
整條街都可以作證。
絕對夠他喝一壺的。
陳舟的鋪子一夜之間全關門了。
整條街終於不再烏煙瘴氣。
重新回歸了最初的靜謐。
街頭巷尾,偶爾能聽到討價還價的聲音。
這聲音不是市井的喧鬧,而是一種對古玩價值認知的博弈。
為這條古玩街增添了一抹別樣的生動。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