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那日姑婆壽宴時一直盯著我的人。
隻是,他怎麼會來?
難不成,是為了我手裡的東西?
「你為何來此?」
我依舊沒有放開砚臺,卻小心地將拿到的東西放到了袖子裡。
卻不想這廝沒有回答我,反倒饒有興致地看向我:「怎麼?宋大小姐不裝痴傻了?」
我聞言一愣,有些懊惱,竟把這事忘了。
「現在裝怕是來不及了。」
鄭子邺一眼看出了我的想法,他又上前了兩步,「鄭某有些好奇,宋小姐是何時恢復的?既然當眾揭穿了白林冬二人的奸情,為何還要留在這裡裝痴傻?」
「與你無關。」我沒好氣道。
「那鄭某來猜猜,宋大小姐之所以如此這般,想來是覺得一個清醒之人說的話都是構陷,隻有傻子才不會讓人懷疑是嗎?」
我沒想到一個武夫還有這樣的頭腦。
有點意思,但不多。
「鄭將軍夜闖民宅的事我就不追究了,還請出去吧。」
「怎麼?想要賄賂我幫你遮掩。」鄭子邺攤開手,「那你將袖中東西給我。」
「你……要它何用?」我將袖子往身後放了放。
Advertisement
其實我心裡清楚,這東西給鄭子邺比我自己拿著要好得多。
但也不能這麼平白給他,至少他得有東西跟我交換才是。
16
「十年前,我軍精心布陣,卻中了敵人的埋伏,死傷慘重。我想為我死去的兄弟討回公道。」
「為何現在才來?」
「來過不止一次,不過都沒有找到,但那日在太後壽宴上見了宋大小姐後,我就知道估計離找到不遠了。」
鄭子邺倒是坦白。
我點了點頭:「不錯,我手裡拿的東西確實是你想要的,但這東西也關乎我的身家性命,恕我沒有那麼深明大義,我不想被牽連。」
「你想要做什麼?」
「幫我兩個忙。」
「行。」
「就答應了?」我詫異,「你不問是什麼忙嗎?」
「不問,你想好了差人告訴我,我等著為我弟兄們沉冤昭雪。」
「好。」
我點了點頭,他勾了勾唇翻窗而出。
一夜無話。
第二日嬤嬤來了,同來的還有一碗打胎藥。
但被我裝作不知道給碰翻了。
這藥雖不稀奇,但宮裡的總是更好些。
嬤嬤又回去了,這一去倒是讓白林冬緊張了起來,他好像預料到了什麼,突然就開始籌辦起納妾事宜,甚至等不到嬤嬤來,當天就匆匆辦起宴席。
不過正合我意。
我借著身邊丫鬟都去幫忙的空當,吹響了那人給的骨哨。
哨子聲音雖清亮,不過託了我之前也有一個哨子玩物的原因,絲毫無人在意。
幾乎是將哨子剛剛放下,鄭子邺就翻窗而入。
我有些吃驚:「你剛才就在白家?」
「差不多。」鄭子邺點頭,「白家設宴,我自然要湊熱鬧。」
我皺眉,之前可從未聽過他這般愛熱鬧。
不過我也管不著。
將自己需要幫的忙告訴他之後,他竟然毫無反應,轉身就翻窗出去了。
17
「你這是幫還是不幫?」
「去前院等著吧,不然錯過你排的一出好戲就可惜了。」
餘音繞梁應該就是這樣吧。
我盯著搖晃的窗戶愣了一會兒後,嬤嬤就推門走了進來。
「夫人,屋裡怎麼就你一個人,你手裡拿的什麼?」
嬤嬤從我手裡接過骨哨,松了一口氣,「老奴還以為你拿的危險東西。」
她話落,我就拉著她去前院要去湊熱鬧。
她拗不過我,隻好先跟我去。
待得知竟是要給宋溶辦納妾宴席後,嬤嬤氣得發抖,好幾次都想要去弄落胎藥,但都被我纏住了。
那孩子已經不重要了,不著急。
等演完了這出好戲再說。
18
宴會開始,宋溶如意料中一般笑容不達眼底。
我被嬤嬤拘在上方,跟白林冬同坐受禮。
隻不過敬來的茶還沒接到手裡,外面就跌跌撞撞闖進來了一個傷痕累累的小丫頭。
她推開毫無察覺的眾人,撲倒在宋溶的面前。
聲聲泣血:「二小姐,奴婢伺候你這麼多年,你為何還要這麼對我?」
「你……你是蓮葉?」宋溶起先還有些害怕,可很快她就鎮定了下來,「蓮葉你這是怎麼了,快來人,帶她下去好好照看一下。」
「二小姐,奴婢求你了,你不要滅奴婢的口。」
蓮葉聞言不住地磕頭。
白林冬似乎預料到了什麼,就要喊人將她強行帶下去。
卻不想來的家丁剛抓住蓮葉的胳膊,她就倒豆子似的倒出了宋溶和白林冬二人的陰謀詭計,甚至連宋溶和白林冬早就在我痴傻前就有染的消息傳了出去。
一石激起千層浪。
聞言瘋的先是宋溶。
「你個小賤人,你胡說什麼?我撕爛你的嘴!」
19
「小姐,小姐你不能這麼做?當年你和白大人在蘆葦蕩私會,若不是奴婢守在外面發現了無意間路過的大小姐,你二人早就被發現了。
「奴婢不敢挾恩求報,隻求你放過我一命就行了。
「可你為何這般狠毒,竟連留我一條命都不肯!」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宋溶匆匆上前,蓮葉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突然將她推開,並手腳並用地爬到了我的身邊。
「大小姐救我,是二小姐嫉妒你事事都比她好,才想要搶走你的一切。
「奴婢知道你心善,從前對虛情假意的二小姐都那般好,就算痴傻了對陽奉陰違的奴婢們也依舊心地善良,求你救救奴婢。
「嬤嬤,嬤嬤你跟太後娘娘說一聲,是二小姐,是宋溶和白林冬,他們早在三年前就想要大小姐的命了。
「隻不過大小姐命大,沒死成。如今他們竟還計劃著等一兩年後用無人能查出的慢性毒藥讓大小姐香消玉殒。」
蓮葉倒豆子般說了一切,甚至還說出了他們秘密找人制作毒藥的地方。
如今貼身丫鬟的攀咬,以及越來越多被白林冬趕出去的丫鬟小廝們衝了進來。
白林冬和宋溶在樁樁件件的供述下,終於彎了膝蓋。
出了這麼大的動靜,不僅京兆府的人來了,就連宮裡也派了人來。
來的正是鄭子邺。
我們一同被帶回了宮中。
皇上表叔冷眼坐在高堂,太後姑婆將我拉到懷中,皇後身邊的姑姑親自將落胎藥灌進宋溶的嘴裡。
與此同時,我跟鄭子邺擦肩而過時塞給他的東西也派上了用場。
20
「陛下,臣有一樁舊事要報。
「十年前我軍差點全軍覆沒,並不是敵人戰術高超,而是有人通敵,將我軍計策告訴了敵軍,而這人,正是如今的大理寺少卿白林冬白大人的父親白少秋!」
「子邺,此事可有證據?」
「回陛下,臣有白少秋曾與敵軍合謀的密信。」
「鄭子邺,家父已過世多年,你竟敢胡亂攀咬。」
白林冬起初還有些震驚,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畢竟他藏那東西的地方就連宋溶也不知道。
我也是偶然碰到了那個不會翻的花瓶才知道那裡面還有個暗道。
我窩在太後的懷中,隻笑他白林冬狡辯早了。
果然,當鄭子邺將他這些年還跟敵軍聯絡,用京都大事換金銀的書信拿出來了,白林冬徹底蔫兒了。
與此同時,宋溶的落胎藥也起了反應,她痛得滿地打滾。
太後差人將她拖了出去。
她一個勁兒地求救,甚至抓住了白林冬的袖子,卻被他一根根掰開手指。
白家的下場已是定局,隻是我沒想到白林冬都快死了竟然還如此自私,連給枕邊人求情都不肯。
隻是我本以為的自私,卻不想竟是白林冬釜底抽薪的招數而已。
21
「陛下,臣死不足惜,但是臣實在不放心泠兒一人孤身在這世上,不如陛下留臣一條賤命,讓臣照顧泠兒終身,彌補之前被宋溶迷了心竅犯下的糊塗事吧。
「畢竟泠兒也離不開我呀。」
他是吃定了表叔和姑婆疼我,也認定了我這樣一個痴傻之人,不會再有人要。
竟用我做條件, 換自己苟活。
呵呵,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可惜, 他這算盤敲錯了。
「陛下, 宋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臣在邊境時曾遇到一神醫, 許能治好宋大小姐的痴症, 日後無須擔憂。
「至於離開與否,大小姐如今單純, 等日後恢復,白大人覺得她還離不開你嗎?」
鄭子邺幽幽說道。
白林冬最後的希望破滅, 逐漸癲狂:「不可能,傻子怎麼會變好!」
「來人, 將他給朕拖下去, 打入大牢,白家諸人按律治罪!」
白家諸人也不可憐, 畢竟這一年多來, 誰都過來欺負我一下事小,他們用戰士們的鮮血換來的奢靡才是罪大惡極。
隻不過讓我沒想到的是,白林冬竟還沒死心。
「陛下您別忘了, 宋泠也是我白家的人。」
「那便在此之前,朕做主讓泠兒休了你!」
「陛下!您糊塗了不成?自古哪有女人休男人的!」白林冬驚得口出狂言。
等一切弄好後,我等會兒還得去給他們燒洗澡水,給他們搓澡。
「(我」白林冬到底還是被拖了出去。
再見他時, 他在牢獄之中,整個人形同枯槁。
而我,神採奕奕, 早就在「神醫」的救治下恢復了「神智」。
如今已經是個正常人。
而我的好妹妹, 縮在牢中一角, 她裸露的胳膊腿上全是針眼,跟當初她扎我的一模一樣。
我猜到定是嬤嬤將我的事告訴姑婆了。
宋溶的狀態好似不太正常,一會兒數著牢中的雜草,一會兒跑到白林冬面前, 將他連打帶撓。
白林冬也不甘示弱,他一巴掌就打翻了宋溶, 抬頭時正好看見了我。
可笑的是, 他還以為我對他依舊有情,試圖讓我幫他求情。
而我, 卻是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緩緩蹲下, 將丫鬟拿過來的燒紅的烙鐵猛地放在了他的嘴上。
在他的痛呼聲中, 緩緩說道:「我這三年遭遇的一切,都是因為你這張嘴!你活該如此!」
至於我那好妹妹,既然那麼愛白林冬, 那就陪他永遠待在這牢籠中吧。
畢竟, 我早就求了表叔的旨意, 讓他們這輩子都待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裡,了卻殘生。
而我做完這一切起身回頭後,卻發現鄭子邺一身盔甲站在我的身後。
我突然了然, 怪不得,方才白林冬疼得顫抖也沒有將手伸出牢籠來反擊,原來是有個殺神站在我身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