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歌偏頭聞了聞,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沒帶傘嗎?”
“嗯。”他應了一聲,目光專注地看著徐麗青包餃子的動作,須臾,也嘗試著包了一個。
不知道是不是手指修長的人做什麽都好看,簡簡單單地一個包餃子,在他修長白皙的指下都像是在雕刻精品一樣,看著便覺得格外賞心悅目。
聞歌看得目不轉睛,等他第一個成品出來時,眉頭一皺,有些不太高興:“小叔你以前就會包餃子了吧?”
溫少遠偏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可那眼神分明就是在問她:“你覺得有可能嗎?”
事實上,溫少遠並不喜歡下廚房,會做的菜更是屈指可數。可偏偏他就是能夠一學就會,做什麽都不像是新手……
比如做菜,比如……談戀愛?
聞歌支著腦袋看著他清俊的側臉,他正偏著頭和徐麗青講話,眉眼溫順又親和,唇角笑意淺淺——就連和長輩相處都是從容不迫的。
要不是溫少遠是她的小叔,她知根知底,這會就該懷疑他的經驗從何而來了。
她出神地看向窗外,蒙著一層水汽的玻璃窗外,雪花依舊不知疲倦地飄啊飄,不知歸途,也不知迷路。
……
吃過除夕的團圓飯,溫少遠像往常一樣,和聞歌一起到附近散散步。
這樣特殊的日子,街道上的人少得可憐。平時繁華匆忙的街道,此刻隻餘一列路燈延綿遠去,連成一片燈河,璀璨不息。
聞歌哆嗦著跺了跺腳,把捂不熱的手塞進溫少遠的口袋裏和他相握。
溫少遠插在口袋裏的手輕輕握住她,那涼意讓他皺了皺眉,順手把手機放回外套的口袋裏,轉身看著她。
鼻梁被凍得有些發紅,耳根子薄薄地覆著一層粉。可明明圍巾,帽子,手套全部裝備齊全了。出門前怕她會凍著,連衣服都勒令她多穿了兩件,現在看上去就像個粉雕玉琢的賀年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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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溫少遠伸出雙手在她的面頰上貼了貼。
“手冷,腳冷……”說著,她又忍不住跺了跺腳。
聞歌是偏寒的體質,一到冬天就手腳冰涼,跟塊凍玉一樣,很難捂熱。
“那我們回去?”溫少遠替她撥正歪向一邊的帽子,看她乖巧地看著自己,心尖一癢,低頭親了親:“別這樣看著我。”
聞歌立刻轉移視線看向不遠處積著雪的臨時舞臺……因為雪下得太大,今天又是這麽特殊的日子,這臨時舞臺搭起來,除了音響設備都移走了,這個舞臺架子就直接留在了這裏。
下了一天的雪,臺面上也積上了一層厚厚的雪,遠遠得看去就像是鋪著白色的地毯一樣。
聞歌的興致頓時就來了,拉著他往舞臺方向走:“我們去那裏吧。”
溫少遠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樹枝掩映下的舞臺,微挑了一下眉,任由她拉著自己過去。
走得近了,才發現這個舞臺實在是有些簡陋。之前應該是做什麽産品的大促銷,就連橫幅和貼著的海報都還沒有撤走。
走到臺階前,聞歌松開他,幾步走了上去。腳踩在厚厚的雪花上,“咯吱咯吱”的聲響在安靜的夜裏便格外的清晰。
聞歌繞著舞臺走了一圈,回頭去找溫少遠時,才發現他正雙手插兜地就站在臺階上看著她。那眼神柔和的就像是燈光,溫柔又沉靜。
見她扭頭看過來,溫少遠頓了頓,這才擡步上前,走到她的身邊:“玩一會我們就回去了。”
雪還紛紛揚揚的下著,聞歌出門的時候非要不拿傘。這會在雪中站了一會,不止肩膀上,就連睫毛上都落下了一抹絨白。
溫少遠俯低身子,彎腰湊近:“閉眼。”
聞歌反而睜大了眼看他,眼神裏盡是戲謔的笑意:“小叔你又想親我了?”
溫少遠不答,隻是專注地看著在她眼睫上的那抹絨白,擡手想拂開。手剛伸到一半,被她半路攔截。
柔軟的掌心包裹著他的手背,她專注地看著溫少遠,突然嚴肅了表情,認真地問道:“你好,我是a市日報的見習記者聞歌。非常榮幸今天能夠採訪到你,也感謝你百忙之中抽空接受我的採訪,請問,我們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她堅定的目光落在他的眼裏,讓溫少遠瞬間像是入了魔,全部的心神都被她吸引。哪還舍得不配合,含著笑點了點頭。
“你認識一位叫聞歌的女孩嗎?”
溫少遠看著她手握成拳,做出虛攬著一個話筒採訪他的樣子,點了點頭,簡潔有力:“認識。”
“據我了解,到今天為止,就是你們認識的第十年。那這十年以來,你覺得對她做過最抱歉的事是什麽?”她的眼神透過他深幽的眼睛,幾乎要看清他的全部,清澈得讓人無法直視。
柔和的路燈下,她松散著短發,整個人嬌俏而精致。迎著燈光,一如他記憶中每一個鮮活的她,活力又熱烈。
溫少遠看著她想了想,略微彎唇,語氣還是正經十足的,可那眼神,以帶上了幾分抑制不住的笑意:“對她産生非分之想的時候沒有付諸行動。”
頓了頓,他的聲音微斂,就連笑意也淡化了幾分,他垂眸凝視著她,語氣格外認真:“我以為我不會這麽愛她。”
一句“我以為我不會這麽愛她”讓聞歌的內心轟然一陣,突然啞然。
她咬了咬唇,剛想放下手。溫少遠已經擡手握住了她的,又舉到了他的唇邊。那雙如遠山般悠遠寧靜的雙眸安靜地看著她,帶著鼓勵也帶著堅定,認真地:“不想問問,我此刻想和她說什麽嗎?”
他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她的鉗制中脫身而出,已經穩穩地攬在了她的腰上。那支撐的力量,堅定得不容忽視。
聞歌突然就有些口幹舌燥起來,她凝視著他發亮的雙眸,開口時,聲音都有些沉沉的:“那溫先生,你現在……現在想和她說什麽?”
“問問她……”溫少遠壓低了聲音,和她對視的眼神越發的熱烈明亮,幾乎有蓬勃之勢,席卷而來:“想問問她,願不願意嫁給我當溫太太,願不願意,再不顧一切一次,把自己交給我?”
他的聲音低沉醇厚,像是擦了弦被拉響的提琴,音色清透。
簡陋的臨時舞臺,甚至連唯一的燈光來源都隻是道路兩旁不是很明亮的路燈。
沒有一位觀衆。
隻有空曠無聲的廣場,飄然起舞的雪花。
就好像整個世界都空然地隻剩下了他們彼此,而聚光燈下,就是她的歸途——
原來真的可以在一瞬間,就很愛很愛一個人,愛到想把自己變成他,愛到想把全世界也給他,再無別離。
他的陪伴,他的救贖,他的深愛,全是她生存的養分。
……遙遠的鐘聲從鐘樓緩緩傳來。
沉穆著,飄蕩著,震蕩了誰家姑娘的心神?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遠處隱約傳來車輛經過的聲音,車燈的燈光從路口轉向,微一停頓落在了溫少遠的身後,轉瞬即逝。
那鐘聲還在持續,像是從遠方傳來的嘆息,嗡鳴聲不絕。
聞歌的手被他握得發燙,那雙仿佛盛滿了星光的眼睛灼然地看著她,眼底的情緒似乎要凝化成光束,直直地看進了聞歌的心底。
那麽熟悉的一個人,從十年前陪伴她至今。彼此的習慣,彼此的性格,彼此的喜好都已經在這歷史的長河裏清晰得如同水底肉眼可見的石頭。隻隔著水光,但伸手便能觸摸。
這樣一個人,也是她喜歡了整整一個曾經,甚至到如今都無法抑制自己感情的人……
聞歌忽然低下頭,遮掩掉眼底驟然升騰起的酸澀。心口像是被蜜蜂蟄了一樣,又麻又癢,還有些“終於”的釋然和解脫。那種盛滿了全世界的感覺,讓她止不住地想泛起淚意來。
她輕聲笑了起來,看著他的眼裏早已收拾好了情緒,認真的,也格外堅定地:“你敢要我就敢給。”
倏然落進他眼裏的雙眸還盛著淚光,可那雙眼睛卻讓溫少遠看得格外分明。
她的身後,是大雪紛飛。不知道是不是冬天的雪夜就能讓人從心底覺得平和寧靜,她婷婷而立,站在這一片素白的雪景中,和很多很多年之前的身影重合,讓溫少遠頓覺心口一麻,那種歷經時光湧來的回憶讓他瞬間淹沒其中。
溫少遠閉起眼,握住她的那隻手一松,轉而把她整個都抱進了懷裏。再開口時,聲音都變得柔軟悠長起來:“沒有騙我?”
聞歌搖搖頭,柔軟的頭發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也嗅到了他身上那依舊是她熟悉的淡香,此刻還夾雜了幾縷煙草香氣。她的手落下去,手環到他的身後緊緊抱住他:“怎麽抽煙了?”
“嗯。”溫少遠倦懶地哼了一聲,偏頭咬了咬她耳後那一處柔軟的皮膚:“我都想好了,我們就留在n市。你開一家自己喜歡的店,我就給你打下手。房子我都看得差不多了,如果你願意,買下來做婚房,就在這裏定居……”
他頓了頓,語氣裏帶了幾絲笑意,還有幾絲期待向往:“這裏有你的爸媽,有你,我們結婚之後生幾個孩子,這裏就是我們的家了。”
他規劃著以後的生活,以她為中心出發的生活。
讓聞歌最為向往的就是他的那句“這裏有你的爸媽,有你,我們結婚之後生幾個孩子,這裏就是我們的家了”。
對於她而言,沒有什麽比一個屬於自己的家而言更加珍貴的地方。
聞歌嗚咽了一聲,凍僵的手在他的背上蹭了蹭,剛想鑽進他的大衣裏,溫少遠繞到身後的手準確地握住她,直接塞進了毛衣裏面。
聞歌倏然擡眼看向他。
隻隔著一件襯衣,他的體溫便格外的清晰直觀。她微涼的手放在他的腰上,別說看見溫少遠皺眉了,他的表情都沒有細微地變化一下。
這四年以來,時間改變了他們很多。
她不再一意孤行,隻堅持自己的執念。也學會了獨立的生活,理智的思考,可惟獨做不到對他理性。很多能夠放下的事情,因為“溫少遠“這個名字,總會變得格外困難。
不止一次,她心灰意冷地想徹底的忘記他,可深埋的火種即使被煙灰掩蓋,依舊還能燃燒。所有的一切忘記、舍棄,在看見他時,在對他依舊期待時,才知道,一切不過隻是幻影,隻是自我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