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喬表嫂回頭看了他一眼,輕聲問著:“是不是故人?”
溫少遠那並沒有多少情緒的眼眸一斂,再擡起看向聞歌時,眼底多了幾分淺淡,溫和的,又帶了幾分沉涼。他“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那白襯衫的袖口被他翻折在手腕處,露出一截線條完美的腕骨。襯衫的領口也解開了兩粒紐扣,微微敞開著。那眉眼之間,淡淡的清冷,讓人絲毫辨不出他此刻的情緒。
聞歌隻愣了一下,隨即便笑起來,幾下走到他身前,挽住他的手向楊喬介紹:“楊喬,這是我小叔。”
溫少遠的目光一閃,低頭看了眼她虛虛攬在他手臂上的手指,那樣疏離的距離,映著她再無一絲芥蒂的表情,他心頭一股無名火頓起,那表情不知不覺中就又沉了下來。
尤其是聽見楊喬這個不上道的,邊打量邊好奇地問:“聞歌你還有小叔?怎麽都沒聽你說起過?”
聞歌仰頭看了溫少遠一眼,那原本就隻是虛攬著的手很快松開:“因為我跟小叔的關系不是特別好……小叔,對吧?”
後面那句,她是直接問溫少遠的。
語氣裏是滿滿的調皮,任誰都不會覺得她這是真的在問他。隻有溫少遠,才聽出她話裏暗藏的尖刺。
他皺了皺眉頭,想說些什麽,可話到了嘴邊,看著她依舊笑盈盈的眼底卻冷冽得沒有一絲溫度,頓時打消了這個念頭,轉身先回了屋:“進來吧。”
聞歌悄悄撇了下唇,朝楊喬聳了聳肩。
倒是楊喬的表嫂瞧見她這小動作,隻當她年紀小還調皮,笑看了眼楊喬,招呼著兩個人一起進來。
楊喬的表哥正坐在沙發上,見楊喬後面跟著的聞歌笑了笑:“已經去給你拿玉镯了。”
聞歌看了眼楊喬,撓了撓頭,苦哈哈地就跟著楊喬叫了聲:“表哥……”
溫少遠的眉心一跳,那凝結著沉鬱的眼神倏然掃向她,帶了幾分不悅,但到底沒說什麽,低頭把玩著手中的那一塊玉扳指。
隻那臉色,怎麽看怎麽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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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楊喬的表嫂就拿了幾個玉镯子過來,都是上好的成色。之前聞歌提過大致價格的區間,也不擔心這幾隻玉镯子價格高得她無法承受。
左右看了看,也看不出什麽名堂來,下意識往椅背一靠,把手裏把玩著的玉镯遞給楊喬:“幫我看看哪個好看?”
楊喬也沒覺出什麽不妥來,順著接過來打量了一下,又偏頭看了看聞歌手裏拿著的,沉吟片刻,才指了指她左手上那個玉镯:“這個吧。”
聞歌也沒看出具體的差別在哪,正決定要左手上這個,便聽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右手那個。”
聞歌:“……”
她剛擡眼,就對上了溫少遠泛著冷光的視線,想了想,把手上兩隻都湊到楊喬的表嫂面前,輕晃了一下:“小叔和楊喬意見不同,我現在也不知道要哪個了,表嫂給我出出主意。”
聞歌這自來熟的叫法卻意外地在短時間內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楊喬的表嫂雖然沒把她當自己人但也沒當外人,目光在玉镯子上溜了一圈,又瞥了眼沉著臉從剛才進來開始就不太高興的溫少遠,小心地建議道:“玉能養人,送給媽媽的自然是再好都不夠好。這批貨裏還有個玉镯種質佳,透明度高,色彩純正,綠色清透的,就是價格有些貴。”
聞歌頓時皺起了小眉頭,似乎是糾結了一會,還是溫少遠手指微擡,示意她把玉镯先拿過來讓聞歌看看。
聞歌目光一轉,落在溫少遠的身上,隻停留了一瞬,便站起身來:“我跟你直接過去看吧。”
楊喬的表嫂顯然是愣了一下,也沒拒絕,說了聲“也好”,便帶著她一起去隔間拿玉镯。
楊喬今天來就是因為聞歌,來回看了眼聞歌和溫少遠,雖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幹脆也跟了過去。
溫少遠坐在那一動未動,就連餘光都沒有分過去一眼,隻那把玩著玉扳指的手指一緊,用力得指甲都泛著青白。
楊喬表哥瞧著著叔侄兩生澀的交流和僵硬的態度,不免好奇:“看來你這侄女跟你不親啊?”
“沒有關系。”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的,像是在否定什麽,低而淺的語氣裏帶了幾分不容辯駁的凝重:“不是親侄女。”
楊喬表哥聽得有些糊塗,也就糊塗地“哦”了一聲,沒敢再對著他黑沉的臉色問下去。
指尖的清潤溫涼已經被他指腹的溫熱熨帖得染上了幾分熱度,他把玉扳指扣在自己的大拇指上,虛虛託住,也站起身來,準備告辭:“她要的玉镯,價格壓低點,差價我補給你。”
楊喬的表哥還來不及答應一聲,他已經轉身,拉開木門,掀起珠簾走了出去。
聞歌左挑右選的,最後還是拿下了楊喬表嫂說得那個好貨,原本以為價格會是她想象中的好幾倍,但一聽報價,聞歌立刻就拿卡刷了錢,生怕她後悔。
買完玉镯,時間還很早。想著明天能休息一整天,聞歌頓時又有了精神,和楊喬一起進影院看了場電影。
兩個小時的放映時間,聞歌整整笑了兩小時,出來的時候嘴都笑酸了,邊揉著唇角邊跟楊喬擠上了回去的公交車。
坐了幾站,等人少了些後,聞歌這才撈著座位坐。坐下來後,才想起來問:“你的市場調查做的怎麽樣了?”
“不怎麽理想。”他挨著她前排的座椅靠著,低頭看著她:“我想我以後從事的職業能是我感興趣的事情。”
聞歌點點頭,不做評價。
她原本想選擇的專業是金融或者是酒店管理,她想,長大以後無論是哪個身份都可以幫到他,讓他可以不用那麽辛苦,能有一個信賴的人,做他事業王國的先驅。
可沒等到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在那條通向他的道路上跌得遍體鱗傷。
後來,她就隨遇而安地選擇了新聞系,並非有多喜歡這個職業,隻是想讓自己說得話能有它本身承載的重量。
無論哪一個,都與他有關。無法控制的,在無形中就被他輕易影響著。
那個時候她就知道,這輩子,都逃離不了一個叫溫少遠的陰影。
是的,原本是遙遠不可及的陽光。如今,他已經成了那陽光下的陰影。依舊是心尖上的人,卻不再有當初她賦予他的意義。
一路安靜地到了小區的門口,楊喬送她到了公寓樓下,這才離開。
聞歌聽著耳邊那被風吹得“簌簌”作響的樹葉,看著楊喬和溫少遠那有幾分相似的背影,一陣恍惚。眼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公寓樓的拐角處,這才皺著眉頭轉身往公寓樓裏走去。
絲毫沒有注意到,她家客廳窗口閃爍如星火的一點明亮。
溫少遠看著她低頭走進來,又遠遠地看了眼已經走到小區門口的那個身影……已經模糊得看不清的身影。眼底似聚起了風暴,如漩渦般幽沉深邃。
他輕笑了一聲,這動作抖落了他嘴邊叼著的那根香煙的煙灰,它帶著灼熱的溫度落在他的手背上,那滾燙的似能燃燒一切灰燼的力量他卻似沒有感覺,那目光不知道落在了哪裏,眼神悠遠又寧靜。
直到聽見屋外一聲電梯到達的輕響聲。
他才似回過神來,指尖夾住煙,擡手輕揚,看著它落在了地板上,垂下目光,擡腳碾了幾下。
那清俊的面龐,在涼薄的月光下,更顯孤寂清冷。
來了嗎?很好。
……
聞歌有些心不在焉,剛才在電影院裏的好心情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消耗殆盡,現在沉重得讓她擡不起腳步。
好不容易邁到家門口,她摸出鑰匙,慢吞吞地開了門,還沒伸手推開,那門就被人從裏面拉開。
聞歌還來不及害怕,就被黑暗的屋裏伸出的一隻手牢牢地扣住了手腕,一把拉進了屋裏。
那隻手,滾燙,幹燥,又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屋外是一陣風摩挲著樹葉的輕響聲,明明清風悅耳,可聽在聞歌的耳裏,卻像是魔鬼咯咯笑著,讓人毛骨悚然。
她下意識往後一靠,想要掙脫他的鉗制。可握住她手腕的那隻手也隨之施力,緊緊地鎖住。那力量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恰好能夠扣住她,又不會讓她覺得疼。
聞歌這才警醒了一般,放棄了無畏的掙紮,借著已經能漸漸視物的雙眼打量著面前的人。即使周圍的環境再黑暗,她依然還是看清了面前這個人的輪廓,而有那麽一個人,隻要一眼,便能讓你記憶深刻。
對於聞歌而言,溫少遠就是這樣的人。
剛才是因為他身上有些重的煙味掩蓋才讓她一時分辨不清。
聞歌的目光從他扣住自己的手上轉到他在黑暗裏有些模糊的五官,遲疑著出聲確認:“小叔?”
沒人回應她。
隻那握在她手腕上的手驀然收緊,重重地捏了她一下。
聞歌忍不住皺眉,抿了抿唇角,正要對他冷嘲熱諷幾句,話還沒開口。他的手一松轉而扣住她的肩膀,微一用力,就把她按在了冰涼的門後。隨之而來的,是門鎖碰撞的一聲輕響,清晰得像是誰繃緊的心弦被挑斷,“嗡”的一聲餘音不絕。
聞歌最受不了這種小聲音,隻覺得牙尖似乎癢了一下,那心口被震得發麻。
還未等她從這個聲音裏回過神,面前鎖著她的人,低下頭來,寸寸逼近。
聞歌的神經一崩,條件發射般利落地一偏頭,同一時間,幾乎冷凝的語氣輕揚起,帶著幾分抗拒和恐懼,刺耳得像是尖利的金屬在光滑牆面上劃過的聲音:“溫少遠!”
他逼近的動作頓時停下來,微垂下眼,看著近在咫尺的她。
淡薄的月光灑下來,恰好得能看清她此刻所有的表情。緊閉的雙眼,緊抿著的唇線,眉心攏起,不止抗拒,還很排斥。
他的心頓時涼得似被凍住了一般,有那麽一瞬嗓子發緊得連發聲都有些困難。
她偏過頭,冷著臉,那雙眼蘊著冷意,那樣看著他,質問著:“你現在是在幹什麽?”
那寒涼的語氣,讓他渾身的力氣都瞬間被抽走了一般,按壓住她肩膀的手一松,滑落到她的手臂上,指尖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