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舒,今天生日。」
他在提醒我,作為一個男朋友的責任。
彼時手術中的疲憊湧上來,因為梵霆的話,原本對她懷有的愧疚感漸漸消散,隻回了一句:「抱歉,我真的很累。」
不到三秒,數條消息彈出來都是在安慰我,別太累著。
她沒說自己今天生日,我抿了抿唇,打算去商場給她挑一個禮物補償。
可是,當我驅車來到商場時,那裡的燈都已經黯淡下來,原來已經 11:39 分了。
心裡湧起悶悶的感覺,這種不受控制的情緒讓我路過一家便利店的時候,買了一盒煙。
煙霧繚繞間,我的車子已經停在她的樓下,11:55 分。
樓上燈火通明,她還沒有休息,她在等我!
可我沒有給她的禮物,甚至渾身隻有令人厭惡的煙味,她不喜歡我抽煙的……
最終,我驅車離開。
我以為這隻是一個生日,我們還有未來許許多多的生日,原來一切隻是我以為……
「醫生,我的腳痛得厲害,你看看是不是傷到了骨頭?」
這個聲音,哪怕時隔多年也是我的夢魘。
猝不及防地看到趙纖纖俏皮含笑的臉,我承認我確實是沒忍住慌了神,就像當初她義無反顧地離開,而我無能為力一樣。
她竟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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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痛恨她的惡劣,想離開就離開了,在一切即將過去的時候又驀然回頭來撕開曾經的傷痛。
都說女人的直覺永遠是最準的,梵舒一下子察覺到了我的失態,她瞬間低落的情緒讓我心情更加糟糕,我不知道如何跟她解釋。
「不認識!」我對趙纖纖維持一副冷漠的態度。
我從來都是不喜歡麻煩的。
可趙纖纖的性子又急又烈:「你不認識我?梁落,好得很,你有了新歡就搞這一套。」
她甚至洋洋得意地把曾經我的卑微乞求當作一種炫耀:「當初是誰在我家樓下淋了一夜的雨?求我不要離開的——」
我承認我所有的好修養,在曾經的卑微被撕開口子揭露在梵舒面前的時候碎裂一地,我惱羞成怒:「趙纖纖!」
我不敢看梵舒的眼睛,曾經飽含星海的眼睛此刻滿是失望和震驚,我的聲音在顫抖,心亂如麻。
我對趙纖纖說,梵舒才是我現在的女朋友。
她被我氣走了,流著淚跑出去。
我想解釋些什麼,又不知道從何開口,心裡的煩悶壓抑著我,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我早該知道的。
趙纖纖這樣的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就想當初高中的時候為了追我,她會找各種機會進行偶遇,不勝其煩地遞情書,跟在我的身後。
如今,她會不停地加我的微信,給我發消息道歉。
那天凌晨,她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又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梁落,你為我淋了一夜的雨,我還給你,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沒想到她居然真的這麼做了,渾身湿答答的她看到我的那一刻露出沒有一絲血色的慘白笑容:「夠了嗎?」
然後緩緩地倒在了我的面前。
我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天,又罵了一聲自己,還是忍不住將她送進醫院。
沒想到卻剛好被梵舒看到了,她那樣氣憤,她為什麼對自己一點自信都沒有?
到底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她自己?
爆發了前所未有的爭吵,對她的質問和嘶吼,我覺得無力和心累:「別鬧好嗎?梵舒,她倒在我面前,你知道的。我根本不能見死不救的。」
人在生氣的時候真的是什麼話都會說,在我提出那一句:「那你要分手嗎,梵舒?」
我自己都吃驚了,可說出去的話卻不知如何收回。
好在梵舒她愛我,她真真切切地愛我。
嗯,她不願意分手。
我們這樣吵下去,遲早會出現問題的,在不理智的時候說出去的話是沒有辦法挽回的,她沉浸在憤怒,而我需要冷靜下來。
我們需要一段時間冷靜下來。
而她暗戳戳地和我鬧起了冷戰,我好笑又好氣。
我故意也不回她消息了,想要給她一個驚喜。
我來到象徵真愛的婚戒店,認認真真花了好幾個小時挑了一對名為「相依相守」的鑽戒。
店員笑顏如花,羨慕我的女朋友有好福氣,祝我們。
願我們真正能如此鑽戒一般,長相廝守。
我挑了很多求婚的場地,都覺得不太滿意,忽然想起幾個月前梵舒總在我耳邊念叨著那對戀人的鍾情之地——聖託裡尼。
她提起那個地方總是帶著一臉向往。
不過訂機票之前,我給趙纖纖的父母打了打電話,讓他們把人帶走。
對趙纖纖給我造成的麻煩,她的父母感到十分抱歉,很快就來到了醫院,將人帶走。
趙纖纖不可置信地望著我:「為什麼?」
直到上了車她還在痛哭:「梁落,你還在恨我,你還在恨我對不對?」
「對!」
她沒有想到,我竟這般幹淨利落地回答,一時間竟忘了掙扎。
我訂了機票,心裡湧出發芽般的喜悅,嘴角微微上揚,想著她看見我是如何驚喜的模樣。
我們一同上了車,一同抵達了機場。
一同排隊,若是再過幾分鍾我們就能飛往她想要去的那個地方。
可是就在那幾分鍾前,陌生的電話,突兀地響起。
「梁落,既然你這麼恨我,那我消失好了!」
透過手機的那一頭,是嘈雜的車流聲和她失魂落魄的嗚咽聲。
「小梁,纖纖她跑了,她去找你了,阿姨這輩子沒求過你,求求你幫幫我們老兩口啊~」
「對不起,都怪我,是我沒教好她……」趙纖纖的父親沉重而悲痛的聲音那頭顯得格外無力和蒼老。
趙纖纖的精神出了問題!
這一刻,哪怕再遲鈍,我也知道一向烈性的她有多決絕。
做了一個讓我終生都後悔的選擇。
其實對我來說,無論選擇哪一個都是錯誤的。
我不能看著趙纖纖出事,哪怕看在趙教授曾經是我崇敬的長輩,教育過的老師,我也不能讓趙纖纖出事。
怕再一次看到梵舒失望的面孔,我義無反顧離去。
並且謊稱,醫院有臨時的事情走不開。
我這個謊言撒得自己都苦笑不已,卻用來騙她,現在看來我真是個混蛋。
趙纖纖的腿在過馬路的時候被車給撞傷了,我把她送進醫院的時候。
梵舒給我發來了幾張圖片,我的大腦全是混亂的,已經記不清曾經說了什麼。
隻記得,沒過多久梵霆衝進來,他紅著眼睛二話沒說就給了我一拳,我嘗到了嘴裡血腥的味道。
他這力道又用了十足,卻仍舊沒平息他滔天的怒火:「梁落,你就是為了她拋棄了我妹是不是?」
他指著病床上的趙纖纖,臉上的表情恨不能生吃了我們倆,被趕來的同事死死拉住:「我祝你們這對狗男女這輩子鎖死,永不分開好不好!」
他的話太難聽,我皺起了眉,冷喝:「梵霆,別再發瘋!」
「閉嘴吧,梁落,你 tm 什麼都不知道,他妹妹在國外遭遇搶劫,現在還在搶救室裡搶救呢!」
轟!我的耳邊像炸起一道驚雷,轟得我的眼睛都發黑,扶住了牆才沒有倒下。
勉強才吐出了一句:「是梵舒……叫你們來騙我的吧?」
她是故意用這樣的謊話來騙我,好叫我傷心,好叫我難過,她肯定是太生氣所以才聯合她哥哥來騙我!
梵霆忽然掙脫了同事的拉扯,一把揪起我的衣領:「你 tm 到底為什麼把她一個人丟下?」
他猩紅的眼睛,含著憤怒和質問,讓我不敢直視,同事也拉不住梵霆。
而我心裡激蕩不安,開始打開手機訂最早的航班:我要去親自揭穿她,為什麼要同我開這樣的玩笑?
同事看見了,嘴唇動了動,還是很好心地告訴我:「這個點沒有飛的航班了,明早上最早也是六點的……」
離開病房那一刻,趙纖纖像是忽然驚醒一般,哭著問:「梁落,我們是不是真的沒有可能了?」
我根本沒有回頭,我再也不需要同她說一個字了,我隻需要用行動表達。
我怎麼早一點沒有想到呢?
國外的醫生很抱歉地告訴我們,病人腹部傷口太深,很可能以後孕育艱難……
我不在乎,真的我一點都不在乎,反正她也那麼怕疼。
隻是當護士說她傷口有點大,可能會留下醜陋的疤痕時, 我卻莫名恐慌。
她那麼愛美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接受自己身上有這麼醜陋的疤痕。
梵霆完全不顧昔日的情誼, 不讓我見她。
他覺得自己的妹妹梵舒是個戀愛腦,一旦見了我,說不定心就會軟下來, 原諒我這個混蛋。
他嚴防死守。
我隻能偷偷地趁著深夜,貪婪地用目光汲取她熟悉的輪廓。
終於等到出院的那一天,早早守候在這裡,人群裡我一眼認出輪椅上的少女。
冥冥之中, 她對上我的眼睛, 平靜而自然, 仿佛故人又仿佛陌生人。
莫名的,心底的不安,猛地往上蹿。
梵霆擋在她面前,很不高興地質問我:「你怎麼還沒走?不是說是醫院忙, 還有空來糾纏我妹妹?」
原本想了千言萬語,面對她的眼睛, 卻顛來倒去反復隻有幾個字:「對不起……」
原來我真的這麼無趣,也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
我寧可她現在氣著我, 打著我發泄, 質問我後悔了嗎?
也不願意她輕飄飄的一句:「沒關系。」
什麼沒關系?是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了嗎?
我固執而顫抖著手想要攔住她:「梵舒, 我不分手,我不同意。」
我要失去她了, 心裡湧出巨大的慌亂和絕望幾乎淹沒了我。
我去找她,就像曾經挽回趙纖纖一樣, 在樓下蹲守。
我知道我卑鄙,這樣糾纏不休是曾經自己最討厭的了,而我卻又一次這樣做了。
我就知道她還是心疼我的,聽她說願意再見我一面, 我感覺整個人都興奮得戰慄起來。
從沒有這麼局促不安過,仿佛在面臨死神的宣判。
「梁落,一切都過去了。」
我渾身的血液一冷,僵住了。
死神的鐮刀開始揮動,心髒傳來痙攣的痛,明明陽光這麼燦爛, 我眼前卻無端陰暗壓抑,讓我無法暢快呼吸。
她把我送給她的百合放在一邊, 重新買了屬於自己的玫瑰。
真殘忍啊, 她竟然還祝我幸福。
我失去了她,怎麼幸福啊?
其實我不是不知道,隻是很多細節我不想去細想。
「(猜」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我大醉一場後請假了,買了一趟去聖託裡尼的航班。
那裡落日餘暉中, 鮮花開滿了整條街道, 我忽然懂了。
那裡都是成雙成對的愛人,而我卻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讓她遭遇不測。
我再也沒有理由不讓梵舒走,也沒有理由讓她回頭了。
可是, 我的心真的好難受……
路過的行人用奇怪的眼神盯著我,看著一個拿著玫瑰花的年輕男人,居然在街頭淚流滿面。
猜測發生了什麼悲傷的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