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歌咬著唇沒吭聲。
“走吧,送你回去。”
……
辛姨看著聞歌走出來,表情是毫不掩飾的憂心忡忡,一路送她到門口,欲言又止了一會最後還是拉住她的手,輕聲念叨:“行了,回去也別多想。學習才是最要緊的。別讓辛姨擔心,聽見了沒?”
聞歌點點頭,勉強地笑了笑,問道:“辛姨,我是不是特別不懂事?”
“哪能啊。”辛姨笑了笑,把她的長發勾至耳後:“剛還答應我不亂想呢,不過你也別怪我多嘴說了你不愛聽的。有些事,是真的不能強求的,你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這過了這道人生重要的關卡啊,再想這些不遲。到時候辛姨給你做內應,我比那頑固不化的老頭子開明多了。”
笑著笑著,辛姨的聲音又淡了下去:“行了,別讓你小叔等久了,趕緊回去吧。”
聞歌眼神閃爍了一下,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彎唇笑了起來,傾身過去抱了抱她:“辛姨最好了。”
辛姨也跟著笑了幾聲,攆著她出去了,那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斂去。她關上門,回頭看了眼寂靜無聲的二樓,搖搖頭,嘆了口氣。
******
晚上的車輛稀少,主街道的熱鬧繁華散去,就隻有零星的路人還在街道上匆匆行走。間或還能在路邊看到還未收攤,正三三兩兩閑坐下來的小攤販,就著一盞橘黃的小燈圍坐在一起。
聞歌看著瞬間掠過的路景,沉默著抓緊了身前的安全帶。
幾個路口,都好運氣的趕上了綠燈,一路暢通無阻。
車停在公寓樓下,溫少遠今晚終於正眼看了她一眼,說出口的聲音卻絲毫沒有溫度:“下車,上去。”
聞歌遲疑了一下,揪著安全帶,小聲問道:“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回去?我一個人害怕。”
溫少遠目光如炬,那雙眼亮得驚人,這麽審視了一會,目光落在她不安地攪著安全帶的手,遲疑了一下,還是熄了火,推開車門:“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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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歌這才解開安全帶,等他關上車門已經邁進公寓樓下的大廳時,這才匆忙追上去。
“物業的說以後電梯會刷卡上樓,安全很多。”他按下電梯鍵,側目看了她一眼:“所以以後一個人也不用害怕,睡前門窗關好就行。”
聞歌“嗯”了一聲,心神不寧地盯著自己的鞋尖。
溫少遠盯著她的頭頂良久,這才皺著眉移開目光。
到了門口,聞歌看了他一眼,磨磨蹭蹭地摸出鑰匙開門。走得匆忙,窗戶也沒關,夜風陣陣襲來,那窗簾被風吹得呼啦作響,涼意習習。
原本把人送到門口就準備走的溫少遠突然轉身往房裏看了眼:“沒關窗?”
聞歌邊往屋裏走,邊“嗯”了一聲,剛走到玄關要開燈,被折回來的溫少遠拉住手:“我看看。”
她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他已經往前一步,先開了燈,往客廳走去。見那風聲隻是從陽臺上傳來的時,關好了落地窗又不太放心地轉了一圈,回頭見她還站在玄關,慢慢走向她:“我都看過了,等會洗過澡就早點睡,我明天再來看你。”
聞歌對這番話的回應就是反手關上了房門,她堵在門口,看著幾步外的溫少遠,表情冷靜又執著:“我不想你走,更不想你去老爺子的書房,他一定會說很多動搖你的話,讓你不要再管我這個沒良心的。”
語氣聽上去有幾分賭氣,可卻是聞歌的心裏話。
她了解溫少遠,他的心思細膩,瞻前顧後,總是顧慮太多。不知道是不是商人本性,一件事情都能被看作一個投資,如果投資沒有收益,那這筆投資就不會成功。所以,在估算過價值之後,還沒開始便早已結束。
但這樣的結果並不是聞歌想要的,她想得到他,從所未有的想。
溫少遠還未察覺她此刻蠢蠢欲動的心思,隻皺了下眉頭,下意識便決定繞開她去開門。在這個問題上,和她糾纏,會讓他好不容易堅定的決心土崩瓦解。
而這個瓦解,現在並不是合適的時機。
他渾身清冷的氣息就像是席卷了整片夜色,和她擦身而過的瞬間,讓她似乎嗅到了一種格外清新的淡香。
聞歌閉了閉眼,擡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溫熱又幹燥,手指貼著他的脈搏,還能感知到指下的跳動。
聞歌緩緩收緊手指,微微用力,牢牢地握住他的整個手腕:“小叔。”
她的聲音沙啞,帶著幾分乞求:“你等等我好不好,我會長大的,隻要幾年,幾年就可以……”
她轉身看著他,看著他俊秀的側臉,那手指微微顫抖著,伸出手去抱住他。指尖觸碰到他帶著體溫的外套時,幾乎哽咽:“我可以抱你嗎?”
溫少遠垂在兩側的手瞬間緊握成拳,松了又握緊,握緊又松開,反複幾次之後,再看見她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靠進他懷裏時,那隱忍了許久的沖動終於蠢蠢欲動。
他反扣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推,把她整個人按在了門後。那沉悶的撞擊聲和她吃痛的悶哼聲讓溫少遠的眉心一跳,他低下頭,看著近在咫尺的聞歌,喉結滾動了幾次,終於按耐下沖動,微眯著眼,輕聲反問她:“又不長記性了?”
聞歌並沒有躲開,背上冰涼的觸感讓她一個激靈,看著近在眼前的溫少遠,這才發覺他此刻正在發怒的臨界點。
他低下頭,重重地吻上來:“想要?那就給你。”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她的唇上還帶著夜晚的涼意,又格外的柔軟。被他扣在掌心裏的手腕卻燙得驚人,那一處脈搏跳動的節奏都在他的指尖下肆意著,一下,一下,清晰又明朗。
溫少遠突然就舍不得這麽對她了。
他睜開眼看著她,頭頂那盞冰冷的照明燈,燈光明晃晃的,映襯得她那張失了血色的臉越發蒼白。眼睑下方淡淡的陰影,落在他的眼裏卻是濃墨重彩,在他的心上重重地劃了一筆。
他貼著她的唇,心口卻疼得像要裂開一般。原本帶著毀滅一切的力量,可在觸碰到她後,內心裏所有的柔軟都被激發,怎麽都不願意按照原來的劇本那樣對待她。
聞歌的下唇被他吻得發疼,她的眼睫顫了顫,最終還是不敢閉上,就這麽看著近在眼前的他,前所未有的悲傷。
明明他吻自己了,卻難過得像是心口堵上了一大團一大團的棉花,讓她喘不上氣來。
她終於閉上眼,嘴唇擦過他柔軟的唇角,她張嘴,狠狠地咬在了他的唇上,直到那一口嘗到了血腥味,這才松開。
溫少遠猝不及防被她暗算,“嘶”了一聲,退開幾步看著她,眼神裏凝聚著的情緒凝重地像結了冰,冷峻又尖銳。
“不是還要回去嗎?就帶著這樣的傷口去見他,讓太爺爺知道你的選擇,知道你做了什麽。”聞歌揚起唇角冷笑一聲:“小叔你知道嗎?我最不想為難的人就是你,可是每次在我剛放下這件事的時候,你卻在傷害我。為什麽你們都覺得我喜歡你這件事不可以?我喜歡你,到底錯在了哪裏?”
溫少遠凝視著她,看著她近乎有些病態的偏執,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頭,擡手擦了擦被她咬破的唇角。
他站直身體,照明燈的燈光就落在他的頭頂,在他的肩頭形成個半圓的弧度擴散開來,讓他的整張臉都有些看不清晰。可他的語氣卻分明地一字一句都不容忽視:“在你有這個念頭的時候就錯了,我們不合適,我也不會接受你。這樣的話我已經說了很多遍,到底哪裏讓你覺得我是這樣堅決的態度還可以堅持下去?嗯?”
溫少遠翹起唇角,手指從她的唇上劃過,那微涼的指尖卻燙得她嘴唇一陣發麻:“聞歌,你不要再挑戰我的底線。這件事,讓老爺子插手進來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如果聰明點,就安分守已。在高考結束前,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聽懂了?”
她在逼他面對,讓他無法逃避。她的手段明顯還非常的稚嫩,拙劣,甚至是漏洞百出。偏偏是這樣毫無遮掩毫無技巧性的手段卻讓他格外覺得心疼。
為什麽做不到乖乖聽話?為什麽不願意多相信他一點?
“那你……”
“聞歌。”溫少遠打斷她,眼底的柔光盡收。他低頭,似不經意地挽起袖口,那垂下去的眼神卻透出幾分無奈,如一汪流動的清泉,清亮得像是能看進他的心裏。
“不要喜歡我了,你的喜歡,已經對我造成了嚴重的困擾。幹擾我找女朋友,你就隻能做到這樣而已?”他忽然擡起頭來,凝視著她的雙眼:“你就,隻能做到這些?”
最後那一句重複的反問,加重了語氣,就像是鼓點,直直地落進聞歌的心裏,激起一片水花。
她怔怔地看著他,竟不知道怎麽回答。
“你太小,和你在一起我會很累。甚至,和你在一起要承受的東西會很多,我不是個願意花心思在無用的事情上的人,你對我沒有利益可言,更不值得我放下我現在有的一切去對抗,爭取。”他漸漸逼近,彎下腰和她對視。
那雙眼裏隻有冷漠,再也不見往昔的溫柔和疼愛:“我的人生軌跡不會為了誰偏移,如果不出意外,今年會交個門當戶對的女朋友。如果合適,談一兩年的戀愛就會結婚生孩子。你影響不了,也改變不了,和你在一起隻會是負擔,所以選擇你,會是我做的最失策的決定。”
他的眉眼清晰地就在她的眼前,觸手可及。可說出口的話,明明平淡得都沒加任何的語氣,卻冷得她背脊一陣陣發寒。唇上被她咬破的傷口,就在她的眼前,卻刺眼得她不敢再去看它。
她哆嗦著退後一步,又被他逼近角落。
可這些,遠沒有結束。
“這些就是真相,你想要知道的,不就是這些嗎?現在說給你聽,滿意了?”溫少遠伸手挑起她的下巴,那雙眼底蘊著淡淡的笑意,又變得溫和起來。
那溫和並不似以往有溫度,像是隔了一層層堅硬又透明的堅冰,遠遠的,隻是一個表象而已。
滿意?她隻覺得諷刺。
被他傷得千瘡百孔的心在今晚徹底傷透了,被他揣在手心裏又狠狠地砸在地上,那種碎得粉身碎骨的痛苦幾乎要逼瘋她。
依舊清俊的臉此刻陌生得她幾乎要不認識了,清冷,疏離,千裏之外……
還是她愛得小叔嗎?那個把她拉出深淵帶入光明的人,那個保護她疼愛她寵溺她的人,那個寧願違背所有人也要護她周全的人。
此刻揭開的真相,真實得讓她難以接受。
不,不不不,她要的不是這些,她要的不是這些話。遠遠不是。
就在聞歌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時,他最後那句話徹底粉碎了她全部僞裝的冷靜。像被針尖紮了指尖,卻疼得連血都冒不出來;像跌倒在雨天泥濘的石板路上,手腳都擦破了皮,連站都站不起來;像那晚,她孤身坐在醫院的長廊上,面前是雪白的手術室的大門,手術中紅色字體忽然熄滅時呼吸驟緊的感覺;像握不住外婆的手時,那恍如被人一把推進深淵踩不到底……
整個平靜的世界,徹底被撕裂。
他說:“如果你變成這樣,那我寧願從未認識你。”
徐麗青這兩天有些心神不寧,這種預感在某一天,她接到了隨安然的電話時,才明白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