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柏皺了皺眉沒說話。
另外一個年紀最小的嘉賓詫異地仰起臉，又很快垂下頭，沒什麼存在感地站在角落裡。
一群人當中，方尚文反應最平淡，閉目靠在樹下休息。
青瑤從包裡翻出手機，對著屏幕按了好幾下。
「靠，什麼鳥不拉屎的地方，信號都沒。」
直播間裡，彈幕炸鍋了。
「我感覺青瑤……脾氣不太好。」
「我也想這麼說，和以往營銷的小仙女形象落差也太大了。」
「樓上黑粉滾出拆那，誰被節目組當猴耍都不會開心吧？瑤妹真性情，我就喜歡這種真實的人設。」
「說青瑤粗俗的網友們，我就不信你們平時沒說過髒話沒罵過人，一個個在網絡裝什麼聖母白蓮花？」
謝燃提議原路返回。
顧柏問他：「你還記得回去的路？」
謝燃不吭聲了。
青瑤的小腿被蚊蟲咬出好幾個包，她煩躁地踢開路上的小石子：「我才不要在這裡過夜，髒死了。」
顧柏點點頭：「既然意見不同，大家就舉手表決吧。」
謝燃和青瑤首當其衝，選擇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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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段夏的小嘉賓畏首畏尾地站到了顧柏身後。
方尚文嘆了口氣，慢吞吞地走到青瑤的隊伍裡。
我站著沒動。
青瑤不耐煩：「白妍你磨蹭什麼呢，快過來！」
「走累了，歇會。」
我們走了大半天時間才到這裡，想回去，就算能找到路，也得大半夜才能到。
有這時間美滋滋睡上一覺不香嗎？
「你確定不站到我這邊？」
青瑤面露寒光，語氣隱隱帶著威脅。
「不站，我要躺著。」
緊接著，我從包裡取出野外便攜吊床，找了兩棵粗壯的大樹，就地安裝。
青瑤從出道便被人捧著，很少有人敢當面忤逆她。
顧柏的底氣來源於他在圈內舉足輕重的身份。
段夏則是過於透明，年紀太小，青瑤壓根不把他放在眼裡。
而我，憑的隻能是滿腔的真誠。
在青瑤惱火地帶著謝燃和方尚文離開的時候，我急忙喊住了她。
青瑤轉過身，勾起唇角嘲弄道：「想通了？可我現在不想帶你一起走了。」
「不是，」我老實巴交地搖搖頭，「褲子，可以還我了嗎？」
青瑤惡狠狠地瞪我一眼，扭頭便走。
我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撿了幾片寬大的葉子，打算晚上當被子蓋在身上。
離開了三個人，隊伍裡隻剩下我、顧柏還有段夏。
顧柏從包裡掏出吃的，朝我遞過來一份。
「吃點吧，不然夜裡會餓。」
我瞄了一眼，壓縮餅幹，看得出來影帝大人為此次荒野行動做出了充分準備。
但是壓縮餅幹，它不好吃啊。
顧柏笑了一聲，從包裡挑挑揀揀，翻出一包粉色的。
「草莓味的，要不要嘗嘗？」
小嘉賓段夏在旁邊眼巴巴看了半天，顧柏扔給他一包原味的。
他可憐兮兮地接住，一口一口往嘴裡塞，表情就跟吞了蒼蠅似的。
看得出真的很難吃了。
我問他要不要和我換草莓味的。
段夏抬起臉看我，雙眼亮晶晶的。
顧柏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別管他，小孩子就是挑嘴。」
？怎麼回事，你倆看起來挺熟啊。
顧柏輕描淡寫地解釋：「段夏，我姐姐的孩子，剛考完試，正好錄綜藝，我帶他出來散散心。」
段夏苦著臉，默默咬著壓縮餅幹，跟個小倉鼠似的。
看起來有點可愛。
我朝他勾勾手指：「想不想吃好吃的？」
小家伙的眼睛瞬間亮起。
「你帶了零食嗎？」
我神秘地眨眨眼睛：「我帶你出去找好吃的。」
段夏轉過頭，期待地看著顧柏。
7
顧柏無奈點頭：「想去就和阿姨去吧，天黑前回來。」
段夏連忙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亦步亦趨跟在我身後。
離開顧柏的視線，段夏小朋友的話多了不少，一路活蹦亂跳。
「我們能找到吃的嗎？」
我一邊忙著用樹枝在地上戳戳戳，確認土地松軟程度，一邊哄小孩。
「當然能，晚上給你做全魚宴。」
直播間的彈幕嘲笑不斷。
「太會吹牛了，還全魚宴呢，走到現在連根魚刺都沒見著，我看她怎麼收場。」
「我看她純粹是想討好影帝顧柏，可惜啊，沒那個實力。」
「就我一個人覺得白妍特搞笑嗎，尤其是她找青瑤要褲子那段，笑得我眼淚都出來了。」
「搞笑？我看是沒教養吧！」
彈幕在看到鏡頭前的河流時突然空白了一瞬，緊接著爆發得更猛烈。
「我擦，還真讓這女人找到水源了。」
「瞎貓碰上死耗子吧，有水也不一定有魚。」
「她連魚竿都沒有，上哪釣魚去？」
這是一條活水源，河床遍布石塊，溪流的聲音聽起來讓人倍感舒適。
天色擦黑，段夏伸頭張望了兩眼。
「好像真的有魚，但我們什麼工具都沒有，怎麼抓呢？」
我沿著小河的邊沿走了一圈。
「段夏，你把河邊上的石頭挪開看看。」
段夏雖然不太理解，但還是聽話地照做了，在翻到第五塊的時候，石頭底下露出了一條黑漆漆的魚。
「有魚，真的有魚！」
段夏連忙伸手去抓，大黑魚擺動著魚尾，甩他滿臉的泥巴。
他也不嫌棄，隨手擦了把臉，把抓到的魚舉起來給我看。
接下來，不用我說，段夏勤勤懇懇地把河沿的石頭翻了個遍，抓到的魚全部用樹枝串起來。
我們滿載而歸，路上順道採了點野蘑菇，可以帶回去煮個湯。
「白妍這是走了狗屎運吧？隨手翻翻就能找到魚？」
「笑死，野蘑菇都敢隨便採，也不怕被毒死。」
「感覺白妍有點東西啊，不是花瓶。」
「喲喲喲，捉個魚就不是花瓶啦，那我家瑤妹有本事帶嘉賓原路返回，豈不是天神降臨？」
「樓上的，我建議你去看青瑤吧，笑死爺了。」
8
帶著段夏回去的路上，碰到了沿路找過來的顧柏。
他把防風蠟燭給我，一手拎起魚，一手抓著野蘑菇，身上那種出塵的氣質瞬間煙消雲散。
特像個接地氣的土著居民。
走了幾步，顧柏忽然回頭：「他們回來了。」
我想了幾秒才明白他說的是青瑤三個人。
估計是沒找到回去的路。
我低頭看了看我的魚和蘑菇。
真好，現成的勞動力這不就來了？
三個人正靠在樹邊休息，看見顧柏提著魚走來時，青瑤嫌棄地皺起眉頭。
「吃魚？河魚那麼腥是人吃的嗎？」
段夏聽她詆毀自己辛辛苦苦抓來的魚，瞬間便不開心地鼓起嘴巴，悄悄拉住我的衣擺。
「她怎麼這麼討厭，嫌我的魚腥，我還不想給她吃了呢！」
我深以為然。
「嫌腥你就離我們遠點，省得被嗆到。」
顧柏埋頭清理魚的內髒，我蹲在旁邊監工，提醒他哪些要扔掉哪些能吃。
「是做魚湯還是烤魚？」
他忽然扭頭，唇近得幾乎要擦過我的臉頰，清淡好聞的氣息縈繞在我的鼻端。
「抱歉。」他往後退了一步，動作生硬地掏出魚泡，耳後的肌膚慢慢染上紅暈。
段夏舉著蘑菇跑過來。
「我想烤蘑菇，沒有調料會好吃嗎？」
「誰說沒有調料？」
我拉開背包拉鏈，裡面的東西一股腦倒下來。
多功能瑞士軍刀、打火機、雨衣、求生哨、繩索、手電筒……
零零碎碎一大堆東西裡面，還有鹽塊、一小包辣椒面、孜然粉。
段夏亮起星星眼：「妍妍姐，你是我的神！」
顧柏伸手擰他耳朵。
「沒大沒小的，要叫阿姨。」
「我不，妍妍姐這麼年輕漂亮，叫阿姨都叫老了。」
我笑著拍拍段夏的肩膀。
「小伙子很誠實，獎勵一朵辣烤蘑菇。」
一道輕嗤從樹下傳來。
青瑤雙手環胸，下巴抬得高高的：「隨身攜帶油鹽醬醋茶，節目組給你片酬難道是讓你來旅遊的？」
「你想餓死沒人攔著你。不吃拉倒，擱這陰陽怪氣給誰看呢。」
我攤開雙手烤著火，遺憾地嘆了口氣。
唉，這個時候就應該有一架攝像頭對準我。
看看我多敬業，即便沒有劇本，依舊能夠自由發揮，完美飾演好反派角色。
方尚文朝我們走來，尷尬地搓了搓手。
「我廚藝還可以，要不我來烤魚吧？」
他從顧柏手裡接過魚，有模有樣地開膛破肚，抹上調味料。
「蘑菇挺多的，一半放魚湯裡煮，一半烤著吃？」
隻要不需要我下廚，我都沒意見。
一共五條魚，我們四個人一人一條，剩下那條最大的，方尚文做成了小魚塊，給我和段夏當零嘴吃。
方尚文朝謝燃招招手，讓他過來幫忙。
謝燃似乎有些意動，但瞥了青瑤一眼，終究是沒過來，自顧自地低頭撥弄吉他。
方尚文沒吹牛，手藝是真不錯，還沒烤好便能聞到滿鼻子的魚香，混合著調料味，在深夜裡格外刺激味蕾。
顧柏忽然回頭看我，指了指旁邊的小吊床：「你先去休息會，魚烤好了我讓段夏喊你。」
我沒推辭，揉著酸痛的腰爬到我的小吊床上。
方尚文笑道：「腰間盤突出？你們年輕人就愛坐著玩手機，對腰不好，這病我知道，治不了，而且特別折磨人。」
顧柏打斷他：「是拍戲吊威亞的時候受的傷。」
需要吊威亞的戲通常是古裝武打戲，而我的履歷裡並沒有這一條。
方向文面露赧色：「你拍過武打戲？我還真不了解。」
這……
原本沒必要說，但既然被誠心誠意問了，我這誠懇的性子必然改不了，隻能一五一十地交代。
「我給青瑤當替身的時候，從馬上摔下來了，骨頭錯位。」
我隻是個替身，導演沒當回事，隨意指派個人送我去醫院。
正巧碰上來找導演談事的顧柏，他開車送我去的醫院。
方尚文更驚訝了。
「是哪部戲？」
眾所周知，青瑤隻拍過一部有威亞戲的古裝玄幻劇，也就是那一部戲裡，幹脆利落的打戲，瀟灑自如的騎馬戲份，讓她徹底紅出圈，被萬人追捧，得了「仙女」的名頭。
可那些讓她圈粉的鏡頭，其實是我演的。
自那部戲後，青瑤推了所有古裝劇本，隻接都市甜寵劇。
「你有完沒完？」
青瑤朝我走來，眼底滿滿的戾氣，自上而下地打量著我，忽然不屑一笑。
「讓你當我替身是看得起你，要不是我，你現在還是三流網店的三流模特。」
「而且，你猜觀眾會相信你還是相信我，別白費力氣了，你就沒有當大明星的命！」
我懶洋洋地撐起下巴。
「嘰嘰歪歪這麼多，看來你還是不餓。」
顧柏把烤好的魚片遞給我：「餓了？先吃這個吧。」
我靠在吊床上美滋滋地啃著魚片。
顧柏、段夏和方尚文圍在火堆邊吃。
段夏又給我盛了用石鍋煮出來的蘑菇湯，沒加一點調料，鮮到掉眉毛。
9
直播間裡觀看人數首次破五千萬。
「媽的，我就是因為超流暢的打戲粉上青瑤的，沒想到竟然是白妍替她演的，虧她當時還對著鏡頭說全程沒用替身，要不要臉啊？」
「我也是！打戲集錦我看了不下八百遍，沒想到是白妍拍的，她還受傷了嗚嗚嗚。」
「那個，我是視頻 up 主，我剛剛又重新看了遍打戲視頻，做了分析對比，大家可以看一下，青瑤真的用的是替身！」
「還草小仙女人設呢，給爺整吐了！」
「原來她的溫柔純真都是裝出來的，我竟然還信了……」
「悄咪咪說一句，我有圈內的朋友，他說青瑤私底下就是煙酒都來的啊。」
「But，青瑤雖然脾氣差，但對合作過一部戲的方尚文還挺關心的，應該是重情重義的好女孩吧。」
「我宣布脫粉。」
「脫粉帶上我！！！！」
一人一碗湯下肚，每個人肚子都暖洋洋的。
最後還剩了一個鍋底，方尚文又添了點水，就放在熄滅的火堆上烤著，大家各自收拾好睡覺。
到了半夜，一道黑影悄悄靠近火堆，飛快地用勺子往嘴裡塞了一口蘑菇湯。
本來平靜的彈幕飛快刷起 666。
「哇靠，謝燃要笑死我，三更半夜來偷蘑菇湯。」
「唔，可能是彈吉他彈累了吧，笑死，這什麼憨批人設。」
「白妍快起來，你採的蘑菇被偷了！」
「謝燃這麼做不厚道吧，方尚文讓他幫忙他不願意，現在倒是知道來偷吃。」
「青瑤到現在都沒吃，她不餓嗎？」
「樓上的，小仙女怎麼會餓呢，人家可瞧不上烤魚蘑菇，小仙女隻喝露水的。」
謝燃自己一口氣喝了小半鍋，索性直接端著石鍋跑到青瑤的睡袋前。
「瑤瑤你睡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過了一會兒，睡袋的拉鏈被慢吞吞拉開，青瑤探出頭，不悅地看向謝燃端著的那鍋湯。
「你就讓我喝這個？」
謝燃舔了舔唇：「我嘗過了，真的很好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