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任國君治國不當,導致啟國積貧積弱。
那時夷奴十七國像老鼠一樣從四處啃咬瓜分啟國國土。
夷奴十七國並不是正統的國家,他們更像是分散的遊牧部落,擅長馬上作戰,刁滑狡詐,曾聯手在啟國邊境燒殺無辜民眾數萬,騎臉挑釁啟國,而啟國當時已經衰弱到無法還擊。
謝凜登基時,面對的就是這麼一個爛攤子。
十七歲的謝凜初登帝位,就用雷霆手段重振朝綱。
外患不除則內憂不斷,他當機立斷御駕親徵,以駭人的謀略一年滅掉七個夷奴部落,告慰邊境慘死的數萬民眾。
一場戰一場戰打下去,三年誅滅夷奴十七國,將四分五裂的啟國徹底光復。
三年前,人人都說謝凜會是亡國之君。
三年後,說風涼話的人全部在謝凜劍下亡國滅種。
這樣的帝王,讓臣民敬佩,也讓人恐懼。
多年徵戰,謝凜也確實無心去戀慕女色。
所以謝凜真的是餓了,那晚開葷之後,逮著我一個人,大有吃幹抹凈的架勢。
那日信鴿飛來時,我正被他抵在御書房的書桌上。
我拆開信,隻見陸巍的筆跡寫著:
【昭寧,你在軍營歷練多年,錦玉公主雖長你幾歲,卻柔弱天真,遠不及你堅韌勇敢。
公主此番受驚重病,實在離不得我,我不得不陪在公主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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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內,我定起兵來救你。】
他不敢在信中透露他與錦玉的婚事。
可我早從謝凜身邊聽說了——三個月後的某個良辰吉日,是陸巍和公主的大婚之日。
陸巍以為我不知道此事,在信中還安撫我:
【這三月,望你臥薪嘗膽,繼續誘敵深入,等我來救你脫離火海。】
「既然做了朕的人,就不許再當著朕的面想別的男人。」
見我看信專注,謝凜語氣冒酸。
「陛下,陸巍說三個月後便要起兵攻打啟國來救我。」
我把陸巍寫的密信直接出賣給了謝凜。
「他也配說救?」
謝凜挑眉,戴著佛珠的手摟住我的腰,氣息與我纏繞:「是救你回越國繼續女扮男裝做不得自己?還是救你回去跟那個公主共事一夫?」
我本能地想要維護陸巍,卻發現謝凜說的這些話簡直無懈可擊,我一個字都無法反駁。
「昭寧,朕佔有你,你也可以完全佔有朕。
「用昭寧公主的身份佔有朕,而不是隱姓埋名做陸巍無名無分的幕後軍師。
「相比起來,陸巍身邊才是火海,他不是在救你。
「昭寧,人唯有自救。」
謝凜目光灼灼,他鷹一般的眼睛穿過我的皮囊,看透了我的不甘與欲望。
他輕輕挑起我的下巴:「你正是想通了這一點,才爬上朕的龍床,不是嗎?」
我被戳穿,但在他面前,我早已把臉面扔了。
因此我的反應居然是輕笑一聲,然後膽大地湊到謝凜耳邊,輕輕吐息:
「三個月,夠懷一個孩子了。」
我伸手勾住謝凜的腰帶:「陛下行不行?」
窗外竹葉在風中搖曳,筆架上的筆隨著書桌震蕩相撞。
我抓過一支筆和紙,歪歪扭扭寫下回信:
【將軍,敵、已、深、入。】
12
寫完,我慌亂把信系在鳥兒腿上,摸摸信鴿柔軟的毛背。
信鴿振翅起飛,飛往越國的方向。
我終於心無旁騖,專心迎合謝凜的動作。
一日後,陸巍收到信鴿來信,打開卻是歪歪扭扭得十分誇張的字跡。
他認真看【敵已深入】四個字,疑惑起來——昭寧手受傷了嗎?為何字抖成這樣?
許多筆畫還波浪起伏,抖的幅度很大。
他心中忽然酸楚——看來昭寧在啟國過得不好。
看著信上的「將軍」二字,他想起在邊境的十年間,每當破敵無門、遇事急躁時,昭寧總會在他身邊,柔聲說:
「將軍,有我在。」
陸巍將信封上歪歪扭扭的【將軍】二字貼在心口。
他下定決心——等與錦玉公主完婚後,他要立刻去救昭寧。
13
這一幕,恰巧被路過窗口的公主看到了。
公主沒有當場發作,當天下午,她進皇宮,向老皇帝告狀。
「父皇,昭寧之所以害兒臣,並不是因為她無知。
「她早已與啟國通敵,是啟國安插在軍營裡的內奸!
「陸巍也被蒙在鼓裡,他日陸巍若要帶兵去救昭寧,還請父皇不要答應!」
等陸巍知道昭寧進宮時,老皇帝已經下了一道昭告天下的聖旨。
這道旨意當天晚上就被眼線傳到啟國皇宮。
我這幾日身上犯懶,軟筋散早就解了,卻比中藥時更加乏力。
謝凜要找太醫給我看,我懷疑八成是自己縱欲過度,不想讓太醫挑明了說,因此一直婉拒太醫院的請脈。
今日線報送來時,謝凜本不想讓我看。
我執意要看,他嘆一口氣,將線報遞給我,看我的目光溢滿憐憫:
「看了,你可別哭。」
我疑惑地展開線報,隻見上面寫:【六皇子越寧陷害皇姐,投敵叛國,罪不容誅,即日逐出皇親宗族,任何人不得出兵營救此等賣國奸賊!】
我拿線報的手都在顫抖。
憤怒與悲涼沖上腦門,喉嚨一陣腥甜,我猛地嘔出一口血,正噴在線報上【投敵叛國】四個字上。
謝凜抱住了我的身體。
我最後的意識,隻能感覺到這位敵國皇帝將我緊緊抱在懷裡,聽到他聲音變調地讓人去請軍醫來。
等我再次醒來,白發蒼蒼的太醫正在為我診脈。見我睜眼,太醫喜笑顏開:
「恭喜貴人,您已有一月身孕了。」
14
我蒙了一下,手摸上自己的肚子。
謝凜很高興,大概是想逗我開心,他像個小孩子一樣,在我耳邊低聲炫耀:「朕確實很行。」
他下令,要封我為貴妃。
「待孩子生下,無論太子還是公主,你都是朕唯一的皇後。」
我搖搖頭,告訴謝凜,現在還不是時候。
「陸巍三天後是不是要跟錦玉皇姐大婚了?我要給他寫封信,拿紙筆來。」
謝凜不高興了:「你還想著那個男人?孩子都有了,為何不肯為朕收心?」
他這副語氣,比我更像沒名分的小媳婦。
我一邊起筆,一邊安撫謝凜這隻炸毛的雄獅。
「聽說皇姐的這場大婚勞民傷財籌備了三個月,我也要送她一份新婚大禮。」
我寫了一封給陸巍的信,歷數我與他之間的情誼。
洋洋灑灑幾百字,謝凜看得咬牙切齒,像是要被醋淹了。
把信交給信鴿後,我重新折回書桌前,取了一張大宣紙,下筆畫圖。
「你在畫什麼?」謝凜走過來問。
「越國邊境的城防圖,陛下不是一直想要嗎?」
謝凜竟按住我的筆勢:
「當日要你說出城防圖隻是想看看你的誠意,如今你我連孩子都有了,我自不會疑你。
「昭寧,我不想你背負叛國的罪孽。」
我淡聲告訴他:
「皇帝是個昏君,公主為了一場婚禮搜刮民脂民膏,鎮國大將軍是個見異思遷的負心人。
「這樣的國家,遲早要亡國。
「謝凜,你的鐵騎終有一日會踏平越國的土地,與其到時候流血千裡、伏屍百萬,不如拿著城防圖,兵不血刃地破了越國的邊境線。
「我隻要你一句承諾,善待百姓和投誠的軍士。」
謝凜沉聲許諾:「我絕不傷你的子民。」
我拿起一旁染血的線報扔進火裡,看著躥起來的火光,笑得森冷:
「既然父皇認定我投敵賣國,我就讓他知道知道——什麼叫有求必應!」
15
轉眼,就到了錦玉公主日盼夜盼的大婚之日。
她一襲紅衣,頭戴鳳冠,在公主府等著陸巍來迎娶她。
吉時一到,陸巍便進公主府接錦玉。
錦玉卻坐定在梳妝臺前:「讓駙馬爺在外面多等等本公主,讓世人知道,駙馬娶我是他高攀,並非本公主名節受損隻能求著他來娶!」
身旁的丫鬟嬤嬤也不敢多說什麼,隻出來笑著解釋:「公主鬧了小脾氣,還請駙馬爺進去哄哄,公主才肯出門呢!」
陸巍在軍營裡待慣了,心底很有些煩這些拖沓的把戲。
但大喜的日子,他還是耐著性子準備進屋哄公主。
就在這時,一隻信鴿落在陸巍胳膊上。
陸巍的注意力立刻被信鴿奪去:「是昭寧的信?」
他按住鴿子取下上面的信封,展開後發現這封信足有三頁。
隻見昭寧的字跡清晰工整,喚他【陸郎,見信如晤】。
信中詳細回憶過去十年,陸巍與昭寧在邊境的點點滴滴。
陸巍被敵軍包圍,是昭寧不顧生死帶兵沖進去助他突圍。
大雪之夜被困山谷,是昭寧與他相互依偎取暖。
陸巍從無名小將一路飛升成鎮國大將軍,其中每一筆軍功,都是昭寧在背後成全他。
信的第二頁,寫的是昭寧在啟國如何吃不飽、穿不暖、備受屈辱。
最後一頁,更是沾著幾滴模糊的血跡:
【陸郎,當日為救皇姐,你舍我身陷敵營,隻給了一句承諾。
為了這句諾言,我日夜盼你來相救,卻等來你要與皇姐大婚的消息。
我拼死逃回越國,卻發現自己已被父皇貶為通敵賣國的奸賊。
我不敢暴露身份,一路奔逃,歷盡艱辛到了皇城腳下,卻被山匪虜進應山。
啟國太遠,你不願來相救,皇城腳下,陸郎還要見死不救嗎?】
應山就在皇城外圍。
這封信的每一個字都像刀一樣捅進陸巍的心臟,以至於讓陸巍無暇多想。
「應山……」陸巍看向應山的方向,眼中含淚,「昭寧為了我從啟國拼死逃出,她現在就在應山等著我去救!」
一旁的婆子還在起哄:「駙馬爺,快哄哄公主,讓她出閨房的門啊!」
陸巍抓著這封求救信,看了公主閨房一眼,隻猶豫了那麼一瞬,便頭也不回地沖出公主府!
16
這一番舉動引得眾人驚呼。
錦玉還在閨房內不肯出閣,聽到外面的動靜忽然大了,還以為陸巍來敲門接她了。
她嬌嗔地對門口道:「駙馬爺,本公主今日要你抱著才肯出公主府!」
卻見門從外面打開,進來的是幾個嬤嬤和丫鬟。
錦玉臉色一變:「怎麼是你們?駙馬爺呢?!」
嬤嬤為難地回話:「啟稟公主,駙馬爺接了一封飛鴿傳信……跑了。」
「什麼信?!」
「奴婢不知,隻從地上撿到了一朵牡丹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