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將領絲毫不避開我,說:「陸巍為了保住公主名節,用軍功向越國皇帝求娶了錦玉公主,不日兩人就要成婚了。」
軍功?是我在幕後做軍師助陸巍打下的那些軍功嗎?
他曾說他軍功加身凱旋回京那日,便是他幫我恢復公主身份、求娶我之時。
我並不喜歡當「皇子」。
我是公主,我要讓世人都知道,公主也可以在軍營裡幹出一番功績。
可如今呢?
我在陸巍身邊這些年的付出,竟然是為皇姐做嫁衣。
陸巍求娶皇姐時,心裡可還記得我被他扔在敵營一月有餘了?
他不記得了。
06
當天晚上,謝凜看我心事重重,使喚我:「小奴隸,侍候朕更衣。」
我回過神,才發現在燭火搖曳下,謝凜精壯的身體、完美的五官以及他的謀略戰績,絲毫不輸,不,應該是遠勝於陸巍這個將軍。
陸巍要娶公主了,我的父皇在我小時候就任由我自生自滅,沒有人會來救我。
我唯有自救。
我乖順地走到謝凜面前,伸出手,卻沒有為他更衣,而是放在了自己的衣帶上。
我當著他的面,脫下外衫,又拔下束發的發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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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墨的長發瀑布一般傾瀉而下。
接著,我卸下了隱藏我女子身份的束胸。
「陛下不喜歡男人,那喜歡女人嗎?」
他攥住我不安分的手:「人人都說朕是暴君,你不怕朕?」
「陛下殺的都是負你的該死之人,我不會辜負你,自然就不用怕你。」
那一晚,燭火都沒有謝凜眼中的光燒得亮。
他將我抵在床上折騰。
營帳中的龍床到底沒有宮裡的好,吱呀亂響了一晚上。
「朕知道你收了陸巍的飛鴿傳書。」謝凜用他身上的刑具拷問我,他咬著我的耳朵,「上面寫了什麼?」
「上面寫著……嗯……讓我……誘敵深入。
「我打算聽話照做。」
我用汗津津的手攬住謝凜的脖子,嬌聲喊:「陛下,那就再深一點!」
07
次日一早,謝凜的心腹帶著日常線報急匆匆闖進營帳,正撞見屏風外掛著幾件被揉皺的男人裡衣。
而威武高大的皇帝一臉饜足,從屏風裡走出來,正親手撿起昨晚飛到椅子上的外袍。
心腹的眼睛在皇帝和地上那些衣服上來回轉了十幾回,突然跺腳,痛心疾首:
「我早說陛下該選妃了!登基三年,一個女人沒碰!
「如今真是餓了,什麼都吃!那質子是個男子!!男子啊!!」
我早已清醒,隻是腰間脹痛,聽到這句話,恍然大悟:「哦~陛下餓了三年啊,難怪昨晚那麼猛唔……」
話還沒說完,謝凜已經捂住我的嘴。
說這話時,我用了自己原本的嗓音,還刻意做作地夾了一下,聲音聽起來又潤又甜。
心腹雖然不敢探進屏風,但聽聲音也能判斷出容貌,他震驚之後豎起大拇指:
「陛下吃得真好!」
謝凜睨他一眼,順手把一件繡龍描雲的外袍裹在我身上。
我特意看了看,這衣服是他昨日穿的常服龍袍。
他低聲呵斥我:「你也是個公主,一點都不害臊?」
我笑著答:「都做到那一步了,害什麼臊?裝什麼純?」
他板著一張俊臉,被挑弄得像是要生氣,但最終隻是在被子下輕輕掐了我的腰一把。
我笑眼一彎,昨晚我就發現了,謝凜對外是個殺神暴君,實則一旦進入親密的防線裡,他就十分容易害羞,經不起一絲挑逗。
昨晚意亂情迷時,這個狡猾的男人試圖從我嘴裡騙出越國的邊境布防圖。
我始終繃著一根弦,不管他怎麼折騰怎麼誘供,我都不正面回應,轉而說些浪蕩的話。
把他羞得小臉通紅。
他問我哪學的那些話,我說在軍營裡看那些話本子看來的。
謝凜看我的眼神都變了:「越國皇室的閨中教育真是獨樹一幟,你別跟那些兵痞子學葷話。」
他不知道,這可是我的計策。
隻要一直裝作輕浮的模樣,他就沒法問我情報的事兒。
我想自救,我想活下去,但不代表,我會背叛我的母國。
昨晚都那樣了,我反正是不要臉了。
求生之舉,也不用在乎手段卑微或是高貴了,太矯情。
08
「在軍營裡混了十幾年,那些規訓女子的規矩,我一日都沒有遵守過。」
我湊到謝凜面前,看著他的眼睛,眨巴眨巴:「陛下不就喜歡我沒規矩嗎?你昨晚……」
「夠了,不用你來說書。」
謝凜耳根紅透了,他撇過臉不看我,右手握拳戰術性咳嗽了兩聲,才想起屏風外還有個震驚凌亂的心腹。
「何事慌亂?」
心腹低頭垂眼不敢亂看地走進屏風裡,送上一份線報,我大著膽子湊上去。
這是謝凜安插在越國皇城的眼線從各處探聽匯總後呈上來的線報。
上面如同起居注一樣記錄了越國皇城裡重要人物的諸多變動。
謝凜見我湊過來,還把線報合了起來,我搖他胳膊:「一起看嘛一起看嘛,昨晚不都看光了嗎?現在遮遮掩掩什麼?」
謝凜被我吵得頭疼,由著我看。
這一月,越國也發生了不少事。
越國皇宮。
病中的錦玉公主被老皇帝召進朝堂,讓她下跪認錯。
她任性去邊境線上賞花才被俘虜的事很早就傳遍越國上下。
被救回國都後,遭受了不少百姓的議論和言官的彈劾。
明面上言官參錦玉公主不顧大局、任性頑劣、理應受罰。
背地裡,老百姓罵她惹禍精、矯情鬼,非要去邊境給將士們惹事,自己要找死就去死,別給別人添麻煩。
錦玉從敵營脫身後,眾人不隻懷疑她的清白,更覺得她完全是活該。
因為一個公主的任性,導致前線錯失了一場勝仗。
若不責罰公主,必定引起民怨,更會寒了軍中將士的心。
因此錦玉病稍好轉,她就被皇帝押來了朝堂。
錦玉歪著身體跪著,被言官彈劾時,她滿臉委屈,不敢反駁一句,卻無辜地用眼神看向武將首列的陸巍。
公主柔弱得快碎掉了,陸巍心疼,站出來為她開脫:「此事不能全怪公主,要怪……就怪六皇子。」
他口中的「六皇子」就是我。
我排行老六,扮作男兒身時便是六皇子,化名越寧。
乍然提起我,百官還愣了一下,就連座上的父皇都好像才想起我這個人來。
這些年我混跡軍營,做陸巍的幕後軍師。
陸巍說我母族戴罪,不能太出風頭。
於是一切有我參與謀劃的勝仗,軍功全記在他一人身上。
因此,朝野上下並不知道,他們忽略的「六皇子」,曾保了邊境十年安穩。
陸巍用我換回公主這件事,他必然不敢隱瞞。
原來,哪怕知道我被俘虜進敵國,父皇也不願意記得他還有我這個女兒。
「當日是六皇子無知貪玩,引誘公主去山谷觀賞奇花,才導致公主誤中敵軍埋伏,身邊人也盡數殞命失蹤。」
陸巍維護公主說:「如今六皇子陷入敵營,形同質子,已經在為『他』算計皇姐這個錯贖罪了。」
09
陸巍是武將中的新秀,又是這件事的親歷者,他說的話自然能讓文武百官信服。
「如此看來,就不是公主的錯。
「錦玉我兒,起身吧。」
座上的老皇帝松一口氣,對錦玉語調溫柔。
今日讓她來朝堂請罪,本就是走個過場,平息一下民怨而已。
「至於六皇子,頑劣無德。」老皇帝的聲音又冷下來,「她母妃謀逆,她出生便是戴罪之身。」
「能救便救,不能救就棄了吧,本就是個無關緊要的。」
陸巍欲言又止,沒有反駁什麼。
當著滿朝文武的面,他將公主扶起身。
公主還沒站直就歪倒在他懷裡,柔弱無骨,陸巍隻得將她抱起來。
公主在他懷裡問:「你這樣說,就不怕昭寧妹妹回來後跟你置氣?」
「昭寧若想回越國,還得我帶兵去救,屆時她見我為救她浴血奮戰,必然不忍心怪我。」
陸巍說:「但她畢竟也是女子,我不能讓她等太久。」
「你要救昭寧妹妹是應該的,我隻有一個請求。
「可否與我大婚後再帶兵救她?」
錦玉依偎在陸巍胸口,聲音軟得跟水一樣:「將軍,若沒有你,就算我從敵國被救回來,為保全皇室名節,恐怕也隻有用白綾自盡這一條路了。」
「若不先與我成婚,隻怕將軍將妹妹救回來時,我已經被逼死了。」
陸巍立刻心軟:「好,與你成婚後,我再出徵救昭寧。」
錦玉眼睛一亮:「真的嗎?」
「昭寧她在軍營摸爬滾打多年,皮糙肉厚,不像公主你這般柔弱天真需要人庇護。
「公主沒有我會死,昭寧沒有我,最多在敵國吃點小苦頭。」
陸巍柔聲說:「公主,我又怎能舍下你呢?」
「昭寧她,等得起。」
10
很快,賜婚的聖旨就下來了,大婚的日子是國師測算良辰吉日後再定的。
國師將測算的幾個好日子寫在紅紙上遞給公主,順口說:「下個月十二就是個極好的日子。」
公主看了一眼說:「怎麼都是最近一個月的日子?本公主的大婚之禮,至少要整個皇宮籌備半年才行,怎麼能用一個月敷衍了事?」
國師解釋:「聽說陸將軍有意在婚後帶兵去營救六皇子,這救人自然是緊要的,所以臣隻測算了最近一個月的良辰吉日。」
「越快成婚,六皇子就越快脫險。」
說這話時,陸巍正好走到門口,他駐足,卻聽公主說:「國師考慮得真周到啊,本公主的婚姻大事,還要遷就那個不受寵的皇子嗎?婚禮就要定在半年後!」
陸巍眉宇一擰,他闖進來一錘定音:「半年絕對不行!公主如果覺得一個月太過倉促,那就定在三個月後。」
「有勞國師去正廳稍候,此事我與公主細說。」
國師一走,公主立刻拍桌而起:「被俘虜進敵營三天三夜,本公主的清白早已狼藉一片,必要一場轟動的大婚才能彌補顏面,三個月時間太短!」
「半年後再成婚,隻怕我隻能去邊境給昭寧收屍了!」
陸巍也絲毫不讓。
「你就這麼在意她?!」
「昭寧陪我在邊境守望相助十年,說沒感情,恐怕公主也不能相信吧?
「我相信以昭寧的機智,在敵營待三個月不成問題,但若公主想用半年的時間拖死她的性命,我絕不可能答應!」
陸巍態度強硬,公主的護甲嵌進掌心,她咬牙,最終松口:「好,那就三個月後。」
公主想,三個月,也足夠謝凜那個暴君發現女扮男裝的事實,把昭寧折騰死了吧?
11
謝凜確實日日折騰我。
從邊境大營的獸皮龍床折騰到回國都的八乘馬車上。
再從顛簸的馬車折騰到安穩舒適的啟國皇宮大龍床上。
進了啟國皇宮,我才知道謝凜的後宮真的是空空如也。
聽說他在王府時也不近女色,一心鉆研兵法武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