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真的交女朋友了。
你是不是真的變成別人的了。
你不是說會告訴我嗎?
是不是我年紀小,你就覺得騙我也沒關系。
你是不是騙了我。
可桑稚不敢。
段嘉許:“說話。”
旁邊的女人忍不住說:“嘉許,你別對小姑娘那麼兇。”
段嘉許當沒聽見,依然盯著桑稚。
桑稚忍著喉間的哽意,慢慢道:“對不起。”
段嘉許問:“他叫你過來的?”
桑稚:“我自己要過來的。”
“見著人了?”
“嗯。”桑稚輕聲說,“他嫌我年紀太小了。”
“……”段嘉許的眉目一松,“人走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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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稚,他這樣做才是對的,你現在年紀還太小。”見她這麼可憐的樣子,段嘉許的火氣漸散,“這樣不合適,知道嗎?”
桑稚看向他,眼眶漸漸紅了:“可是我會長大的。”
她喃喃重復著:“我會長大的……”
“那就等你長大了再說,行嗎?”
“那他會,”桑稚掉下淚來,忍著哭腔說,“他會喜歡別人的。”
是她再怎麼樣,也無法阻擋的事情。
桑稚突然想起了一年前,他在她家裡的陽臺上抽煙的場景,那時候,他看起來那麼寂寞又無望。
而他現在身旁站了另一個人。
她是不是不應該那麼自私的。
他那麼好的一個人。
是應該,值得有其他人的陪伴的。
他憑什麼等她。
兩年後,他也二十五歲了,如果遇上一個對的人,是不是也都在考慮結婚了。總不能那麼多年,一直獨身一人。
這樣的話,他是不是就會開心一點。
見她這樣,段嘉許再有什麼火也發不出來了。他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隻是摸了摸她的腦袋:“等我們小桑稚長大之後,一定也能遇到更好的人。”
沉默幾秒。
桑稚從扯過一旁的包,從裡面拿出一個盒子,嘴唇動了動。
“哥哥”那樣親昵的兩個字,隨著年齡漸長,她再喊不出來。桑稚低著頭,輕聲喊:“嘉許哥。”
“……”
“我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桑稚說,“我就順便給你帶過來。”
段嘉許愣了下:“謝謝。”
“對不起,麻煩你了,我以後不會這樣了。”桑稚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忍著聲音裡的顫意,“……我想在這裡等我哥哥過來。”
暗戀,大概是這世界上最甜蜜,又最痛苦的事情。
桑稚突然想起了,她在初二的時候,寫的那兩個夢想。
小姑娘一筆一劃,在感情最為純粹熾熱的時候,寫下了她覺得一定能實現的夢想。
所以她為之努力,不斷地朝著那個目標走去。
然後她發現。
原來夢想,也有可能,是沒辦法實現的。
她在情竇初開的年齡,偷偷發現了一個寶藏。
遺憾的是。
卻沒能成為那個藏寶的人。
第29章 偷偷
機場內寬敞, 燈光明亮。
周圍人來人往,各式各樣的聲音將桑稚的嗚咽聲覆蓋住。她覺得有些狼狽, 想找個地洞把自己藏起來, 也想止住眼淚,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不管怎樣都好, 至少不是像現在這樣。
覺得極其無地自容。
那個女人長得很漂亮, 說話也很溫柔,一看就是個很優秀的人。在生活和情感上, 應該能幫到他很多。不像她一樣,在所有人眼裡都是任性叛逆的, 像個累贅, 帶給他的也永遠是麻煩。
從一開始, 就是個格外多餘的存在。
沒有任何用處。
還需要他在忙碌的時候,用額外的精力來照顧她。
看著桑稚不敢哭出來的樣子,段嘉許突然想起了跟她的第一次見面。
那個時候, 她還會恣意妄為的大哭,對任何事情都無所顧忌, 最大的煩惱也不過是老師今天說的“請家長”。
是真的長大了嗎?
亦或者,是他剛剛的語氣太過了。
段嘉許淡抿著唇。他身上沒紙巾,隻能用披在她身上的外套袖子給她擦眼淚:“別哭了, 哥哥沒覺得你麻煩。”
“……”
“這邊冷,把外套穿好。”
桑稚抽著鼻子,聽話地照做。
“你自己能想通,知道錯了就好。”段嘉許緩緩地說, “大家不是想跟你生氣,是擔心你會出事,是著急才這樣,知道嗎?”
她低著眼,哽咽道:“我知道。”
“起來吧,去洗把臉。”段嘉許看了眼手機,他似乎有些不舒服,撇過頭咳嗽了兩聲,才繼續說,“哥哥先帶你去吃個午飯。”
桑稚小幅度地搖頭:“我不餓。”
“什麼不餓?”段嘉許站了起來,淡淡道,“為了個男人你還打算絕食啊?”
“……”
“小孩。”隨後,段嘉許往周圍看了一圈,指了指不遠處,“廁所在那邊,能看見嗎?”
桑稚頓了幾秒,點頭。
“自己過去洗把臉。”段嘉許想了想,又道,“把你身份證給我,哥哥去幫你問問機票,一會兒過去找你。別亂跑。”
見狀,旁邊的女人開口道:“我帶她過去吧。”
桑稚從包裡把身份證遞給她,默默站了起來,下意識往女人的方向看。
下一秒,段嘉許說:“不用。”
聽著這兩個字,桑稚不發一言地往廁所的方向走。走了一段距離之後,她突然停下腳步,往原來的方向看了眼。
桑稚能看到兩個人還站在原地。
女人穿著黑色修身連衣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材,裙擺上刺著復古的圖案,長度至小腿中部。她長得高,大約一米七,穿上高跟鞋隻比段嘉許矮了半個頭。臉上掛著笑意,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而後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
然後,桑稚看到,段嘉許也笑了。
她用力抿了抿唇,收回了視線。
桑稚走進廁所裡,看著自己鏡子裡的模樣。眼眶紅腫,鼻子也是紅的,臉上還有淚痕。她低下頭,反反復復用水衝洗著臉。
冷水刺激著皮膚,也重新刺激了她的淚腺。
怎麼洗都還是會掉眼淚。
旁邊有個老奶奶看到她這樣,下意識問道:“小姑娘你沒事吧?”
桑稚抽了張紙巾,低著眼說:“這水太冷了。”
她像是找到了個爆發的理由,眼淚不受控地往下掉:“這水怎麼這麼冷……”
“那就別洗了。”老奶奶也沒覺得這理由奇怪,嘆了口氣,從包裡拿了個暖寶寶遞給她,“這兩天是有點冷,自己記得多穿點衣服。”
桑稚沒接,抽抽噎噎道:“不用了,謝謝奶奶。”
老奶奶也沒再說什麼,隻是又安撫了幾句便離開了。
半晌後,桑稚勉強調整好情緒。注意到身上的西裝外套,她脫了下來,抱在懷裡往外走。
段嘉許已經在外邊等她了。
這次隻剩他一個人,剛剛那個女人不知道去哪了。
桑稚走了過去。
看到她手裡的外套,段嘉許皺眉:“怎麼把衣服脫了?”
“剛剛洗臉怕弄髒了。”桑稚隨口扯著謊,聲音帶著重重的鼻音,“而且我不冷。”
她看了眼段嘉許:“你穿吧。”
段嘉許沒有別的動作,隻是定定地盯著她。半晌後,他微不可察地嘆息了聲,眉眼垂下:“是哥哥剛剛語氣太兇了?”
桑稚搖頭:“沒。”
“那你們小孩是不是都忘性大啊?”段嘉許重新給她披上外套,“這才一年,你怎麼對哥哥就變得跟陌生人一樣。”
“……”
他慢條斯理道:“你可讓哥哥太傷心了。”
桑稚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扯開了話題:“還有機票嗎?”
“嗯,給你買了下午兩點的。”段嘉許把手裡的登機牌和身份證給她,“登機牌我已經幫你拿了,先去吃個飯,一會兒我送你過安檢。”
“好。”沉默幾秒,桑稚又道,“多少錢呀。”
“沒多少錢。”段嘉許松了松脖子上的領帶,不太在意,“想吃什麼?”
桑稚:“都可以。”
段嘉許便帶她進了機場裡的一家麥當勞。
兩人隨便點了些東西,但似乎都沒有什麼胃口。他沒提過剛剛那個女人,也沒說她去了哪裡。桑稚也沒有問的勇氣。
怕從他口裡聽到“女朋友”三個字,她會維持不住自己的表情。
也許是注意到她的情緒不佳,段嘉許會時不時地說幾句話逗她。他的嗓子有些啞,說話的時候也總會側過頭咳嗽。
桑稚忍不住問:“你生病了嗎?”
“嗯。”段嘉許隨口道,“有點感冒。”
桑稚安靜了一會兒,然後才說:“你記得吃藥。”
段嘉許笑:“謝謝小桑稚的關心。”
他的手上把玩著桑稚給的那個盒子,挑著眉問:“哥哥能打開看看嗎?”
桑稚咬著薯條,無聲地點頭。
裡邊是一條領帶。
暗紅色打底,黑白相間的條紋點綴。
段嘉許沒拿手去碰,看了幾眼就蓋上了盒子,眼角彎起來,心情似乎極為不錯:“謝謝小桑稚。收到這個禮物,哥哥老了一歲也很開心。”
桑稚嗯了聲。很快,她拿紙巾擦了擦手,從書包裡翻出自己帶來的所有現金,塞進了西裝外套的口袋裡。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
見時間差不多了,段嘉許便起身,把桑稚送到安檢口,囑咐了幾句:“回去之後好好聽叔叔阿姨的話,好好學習,也別再因為這個事情不開心了。”
桑稚把外套脫掉,還給他:“我知道了。”
她頓了幾秒,突然冒出了句:“嘉許哥,你不用告訴我了。”
——你如果談戀愛了,不用告訴我了。
段嘉許沒聽懂,眼睫動了動:“嗯?”
桑稚沒解釋,勉強擠了個笑臉,倒退著安檢口的方向走。隨後,她對他擺了擺手:“然後,希望你天天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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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靠窗的位置都被買完了,桑稚的位置在過道邊上。她居然也沒再哭,上飛機之後就跟空姐要了個毛毯,蓋在腦袋上睡了過去。
她做了個夢。
夢到她遇見段嘉許的時候不是十三歲。
而是十八歲。
她夢到她跟段嘉許仍有七歲的年齡差,可卻不再是個逾越不過的鴻溝。
夢到她夢想成真。
夢到,暗戀原來也可以,不僅僅是一個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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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