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瑞就是其中之一。
大學也沒考上,很早就出來工作。
雖然學習不行,情商倒是很高,社會上的人脈亂七八糟地認了一圈又一圈。
有一次,時倦甚至還把一家規模不大的分公司交給他打理了一段時間。
我皺了皺眉:
「怎麼?他們兩個現在還有聯系嗎?」
7
我以為時倦早就和趙瑞斷了交往。
當時在趙瑞擔任分公司小小負責人的那幾個月,偶然被我發現公司的現金流很不正常,似乎涉足一些不幹凈的業務。
我把事情揪出來後。
他便再也沒有在公司容身的地方。
那時候,趙瑞是很厭惡我的。
離開的一天,他指著我的鼻子:
「常雪,你別以為自己是時倦的女朋友就了不起。
「他又不喜歡你,遲早把你踹了。
「以後你怎麼死的,誰給你收屍都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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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好笑。
當時隻覺得他是胡言亂語,口不擇言。
沒想到竟然一語成讖。
真要讓這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給我收屍了。
系統安慰我。
【宿主,也許他……】
也許他能把我送到醫院去?
我搖搖頭。
我隻是恨。
恨我自己識人不清。
他和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糾纏不休。
和性格惡劣,手段不正的人呼朋喚友。
而我竟然還對他抱有一絲期待。
實在是太傻了。
8
時倦似乎沒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也或許是小女孩的幾聲哭叫讓他產生了錯覺。
以為撞倒在地的那個人當時就站了起來,喊了幾嗓子。
所以他繼續囑咐:
「該帶著檢查帶著去醫院檢查,一切費用都我們出。辦完了給我打個電話說一聲。」
喲。
是不是還得誇您一句大善人呢?
我的白眼簡直要翻到天上去。
也不想再聽。
頭一歪。
閉上眼睛,往後一仰,頭腦放空。
我現在這樣的狀態,竟然還能睡過去。
隻不過隻睡了兩個多小時。
時倦的效率真的蠻高。
拿著藥方開好了藥,再回到醫院,把東西交到主治醫生手上:
「來得及吧?」
他有些焦急地問:「還不到十二點,現在配好了吃上,顏妍的病情應該會緩解吧?」
「什麼十二點不十二點?」
醫生白了他一眼:
「又不是考試或者賽跑,怎麼還得卡著時間交卷?
「我隻說讓你們抓緊看看哪裡能把藥買上,又沒說一定要今天拿到。她的病已經這麼久了,難道還能因為一天沒用上新藥就出問題了?」
醫生的語氣好像在和一個文盲說話。
我本來站在後面打呵欠的。
一瞬間清醒了。
撲哧一聲笑出來。
是啊,隻聽說重癥病人進監護病房爭分奪秒的。
沒見過去買個藥還得卡著表走。
時倦從小嬌生慣養,幾乎沒怎麼被責備過。
聽完醫生的話,他臉色變得有些陰沉。
並不怎麼好看。
過了有一會,才挪動腳步,往住院區走去,輕輕推開病房的門。
聽到響動。
坐在病床上的一個女孩抬起了頭。
她穿著淺藍色病服,燙的棕色卷發,笑起來眉眼彎彎:
「小時,你終於回來了!」
9
我想起,這好像是我第一次見到顏妍本人。
我以前其實常常見到她照片。
在時倦的初中畢業紀念錄上,在他小時候厚厚的一摞子相簿中間,甚至在他手機相冊,那個帶著粉色心形符號的收藏夾裡。
照片裡的她是十幾歲的樣子。
而現在的顏妍,成熟許多,翻著手裡的雜志,似乎是漫不經心地提起:
「把藥買到了嗎?」
「嗯。」
時倦淡淡地應了一句,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這個冷漠的態度大概讓顏妍有些不習慣,她伸出手指,戳了戳時倦的胳膊:
「怎麼,太累了?」
時倦依然沒說話。
倒是拿出手機,開始瀏覽起來。
我歪歪頭。
稀奇呀。
剛剛在路上開著跑車橫沖直撞的,不是精力挺充沛的嗎?
何必現在又扮演起高冷的形象。
一時間,病房裡的氣氛甚至變得有些尷尬。
直到顏妍翻完雜志最後一頁,她把書放到床頭,又重新撿起了話題:
「我都快變成藥引子了,我現在是一點都離不開這些瓶瓶罐罐、顆粒膠囊……」
時倦終於抬起頭。
「是嗎?」他打斷顏妍的話:
「可我剛才見到了醫生。
「他說你的病情其實一直比較平穩,什麼時候轉院、用藥,其實都沒有太大影響。
「顏妍,你應該知道的吧?我昨天本來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10
時倦的語氣少見的低沉,嚴肅。
夜色透過玻璃窗滲入進來,天花板上的白熾燈發出有些慘淡的光。
此時的他半邊身子墜入陰影中。
整個人無形地竟帶上了一絲壓迫感。
顏妍嘴唇囁嚅了幾下,手指蜷縮著捏住被角:
「怎麼突然這麼兇啊!」
她張了張嘴,提高聲音:「哦,不就是要和你女朋友求婚嘛!有了對象就忘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姓時的,你可真夠見色忘義的!
「行,行,行,就算你對她情深意重,可現在過了整整一天了,她有聯系過你嗎?」
神經病!
失約的是他時倦,又不是我。
我已經在別墅裡面等他很久了,順便收獲無數朋友同情的目光。
上桿子地去找他做什麼……
可時倦好像真的被說愣了。
他低著頭,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左手緊緊地捏住手機。
顏妍依然在喋喋不休地說著:
「你看,她根本就沒有那麼重視你呢。
「愛你的人肯定早就打電話問你了,不愛你的人才會毫不關心。
「也許她巴不得你不去和她求婚,人家有了更好的想法也說不定,這時候可能早就收拾東西離開了……
「小時,你不要陷得太深了。」
「別說了!」
時倦猛地站起來。
他長長呼出一口氣,露出有些厭煩的表情:「你好好休息,我去外面坐一下。」
他踉蹌兩步。
站穩身子後,拿著大衣走出了病房。
我也晃晃蕩蕩地跟了過去。
此刻的時倦神情有些落寞。
倚在墻壁上,又拿起手機,滑動起來。
我好奇地湊過去。
發現那竟然是求婚之前,我和他最後一次聊天的微信頁面。
我問他緊不緊張。
他一連回了我好幾條。
【當然緊張了,寶寶。
【不過更加開心興奮了!嘿嘿(笑臉.jpg)。
【後面我們還要準備結婚的事情……
【嗚嗚嗚好愛你,睡不著了。】
我看了一眼時倦。
不禁想,他當初打下的那些話,是真心實意的嗎?
這些句子好似一場觸不到也摸不到的夢境。
時倦的手指放在聊天框那裡。
敲了幾個字,又刪掉。
來來回回,就這麼過了好一會,終於打出來一句完整的句子。
【寶寶,生氣了?怎麼不給我打電話哇(哭哭)。我昨天有事情的,回頭給你道歉好不好?】
我冷哼一聲。
道歉?
遲來的道歉,沒人稀罕!
隻是那條信息還沒發出去,電話聲音先響了起來。
是我的好朋友林琳撥來的。
11
昨天那場荒唐的求婚無疾而終後,我和林琳就沒有再見面了。
電話裡面,她傳出來的聲音急迫憤怒:
「時倦!常雪現在人在哪裡?我怎麼都聯系不上她了!
「她……她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們不會放過你的!」
時倦眉頭皺起:
「常雪找不著了?」
他甚至重復了一遍:「可是我這兩天都沒有見過她啊?」
「你還好意思說?」
林琳大學時候是校演講隊主力辯手,後來甚至還參加了全國比賽,上了綜藝節目。
現在在自己領域內,是一個小有名氣的網紅。
此時,她的語氣更加咄咄逼人了起來:
「你應該沒見過她嗎?
「這個時候,你不是已經求完婚,帶著常雪去見家長,或者兩個人去規劃一下去哪旅遊了嗎?
「哦,不對,我忘了!你和你那個青梅竹馬的小三姑娘在一起,哪還能想起她呢,我真是呸!呸!呸!呸!」
時倦劈頭蓋臉被這麼一頓罵,頓時捏緊了手裡的手機。
他胸膛起伏幾次。
說話口氣也不怎麼好:「我不想和你吵,但是常雪一直沒給我打過電話,我還想問你是不是把她帶走了。」
他大概想起了顏妍剛才在病房裡的那番話。
因此又補上了一句:
「她要是真的重視求婚儀式的話,會到現在連一句質問都沒有嗎?」
「時倦,你他媽腦子被驢踢了吧……」
林琳罵人通常都喜歡玩陰陽怪氣那一套,這次估計是被氣狠了,直接各種詞匯上來一陣輸出。
可惜還沒說完,就被掛掉了電話。
我有些同情地看著時倦。
怎麼年紀輕輕就傻了呢。
這是老年癡呆的前兆吧。
他坐在醫院長椅上,慢慢俯下身子。
手機顯示屏又停在了剛剛那個我和他的聊天界面。
他的手指放在對話框,猶豫了一瞬。
仿佛賭氣似的,一個字一個字地又把剛剛打下的話刪掉了。
我輕笑一聲。
他以為,我還活著。
並且還會為他和顏妍在一起而傷心、難過,甚至吃醋嫉妒嗎?
12
時倦就這麼靠在身後的墻上,把大衣往身上一披,閉上眼睛。
他可能確實累了,很快就睡過去。
現在已經過了凌晨。
算上延長給我的二十四小時,時間也已經用盡了。
我把系統又叫了出來:
「這時候,我應該已經徹底失去生命指標了吧?那個趙瑞把我的身體拿去做什麼,你這邊能夠看到嗎?」
我不相信像趙瑞這樣的小流氓會真的老老實實把我送去醫院。
因此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就像一塊石頭似的,壓在我的心上。
而系統也不愧是高於這個世界維度的另一介質。
他聽到我的問題後,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幹脆調出了一幅畫面。
在那裡面,可以清楚地看到之後發生的一切。
那個被我救下的小女孩大概是給自己的父母打去了電話。
沒幾分鐘,她的爸媽趕來了。
我以為他們會等一會,直到警察到現場處理問題再離開。
可他們直接帶著孩子走了。
我咬住嘴唇,繼續往下看。
接著,是趙瑞的車。
他開著一輛看起來也並不怎麼便宜的名牌轎車,到路口停下。
下車後很快就發現了被丟棄的「我」:
「時倦這家伙,真弄出事故來了?」
他嘴裡面甚至還叼著煙。
似乎這隻是一件平常的小事似的,慢悠悠走了兩步,半蹲下身,撈起我的身體,翻轉過來。
有那麼好半晌。
他就保持著這麼一個姿勢沒動。
我甚至以為是不是系統卡頓了。
可接下來卻聽到他不怎麼讓人愉快的叫喊。
「常雪,靠!竟然是常雪!」
13
換誰會相信呢?
前幾天還山盟海誓一輩子在一起的戀人,現在竟然被其中一個害得生死未卜。
「怎麼可能,時倦是不是搞錯了,他不是對這個女人死心塌地嗎?」
趙瑞還在嚷嚷。
一邊拿出了手機,似乎想要打個電話,再給時倦確認一遍。
這個時候,我的手卻動了一下。
往上輕輕一翻,像是打在了他的鞋子上。
系統的聲音連忙冒了出來:
【這隻是人瀕死前的神經反射,因為大腦衰竭導致的肢體抽搐……】
我哦了一聲。
其實沒太大震動。
趙瑞倒是嚇了一跳似的。
他整個人往後一仰,幾乎要跌倒了:
「沒死,常雪竟然沒死?」
他伸出手,捏住我的脖頸。
脈搏處微弱的跳動讓他的呼吸加重,也更確定了目前面臨的狀況。
有一瞬,連我也好奇。
面對著一個身受重傷,意識全無的人,他會怎麼做?
是會棄之不顧,還是會伸出手救對方一命?
很快,我就發現。
對於這樣一個沒什麼道德的人,我不能要求得太多。
趙瑞不僅沒有把我送去醫院。
他放在我脖子上的手甚至漸漸收緊。
越來越用力。
那畫面如此清晰現實,似乎空氣真的不斷從我的身邊被抽走。
我不禁咳嗽了兩聲。
捶著自己的胸膛罵道:「我不就把這個人趕出了公司,他竟然這麼恨我嗎?」
系統切斷回放。
跟著我嘆了一口氣:
【是啊,所以沒有送去醫院,沒有得到救治,常雪還是死去了……】
14
我是清楚的。
我雖然看起來好像是死在趙瑞的手裡。
但根本的原因還是時倦。
是他錯過了求婚,是他把我撞倒,也是他把電話打給了趙瑞。
我看著歪在走廊長椅上的這個年輕男人。
他眉頭擰成一個川字,似乎睡得並不踏實。
嘴裡也在喃喃著什麼。
我湊近去聽,發現他竟叫著我的名字。
「阿雪,別生氣了……再給你補一個求婚好不好?」
連系統聽到這麼無語的言論,都嘔了一聲:
【這是惡心誰呢?】
是啊。
你要真的這麼掛念,現在還能睡得著覺?
也許是我暗戳戳的心思小小地靈驗了。
沒過幾個小時,天剛蒙蒙亮。
時倦的手機又一次響起,在安靜空曠的醫院長廊裡顯得格外突兀。
他猛地坐起,按下接聽鍵:
「阿雪嗎?你回家了嗎?」
當然不會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