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
抓到這個詞,溫以凡神色怔住。
臉瞬間燒了起來。
-
隔天,三人到郭鈴父母家。
因為這會兒受害者親屬的情緒普遍都崩潰,完全沒心情跟媒體記者交涉。本以為會像以往的每次採訪那樣遭到閉門羹,然而聽到來意後,郭父沉默片刻,還是側身讓他們進去了。
全程的採訪,郭父都格外配合。
按照回憶說起了郭鈴出事那天的情況。
郭鈴的母親早逝,一直是被父親一個人帶大的。但郭父性子暴躁,不太懂得怎麼跟郭鈴這個年紀的姑娘相處,所以兩父女的關系一直很僵。
郭父最後一次見到郭鈴,是在家裡。
兩人因為某個事情大吵了一架,郭鈴紅著眼,憤怒地甩下一句“我再也不會回這個家了”,之後便摔門而出。
說到這,郭父低下頭,單手捂住眼。他生得高大壯實,在此刻像是瞬間蒼老了十年:“…我沒想過她說完那話之後,就真的再沒有回來過了。”
“……”
“這些年,我一直當她是在生我氣,不願意回來見我。”郭父聲音哽咽,“如果是這樣該多好,我姑娘怎麼能出這樣的事情……”
其他人都說不出話。
在此刻,不論是什麼安慰的話,也都是沉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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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警察說,那個禽獸還一直沒抓到。”郭父忽地抓住溫以凡的胳膊,懇求似地說,“麻煩你們了,能不能在電視上放出那個禽獸的照片,讓大家都注意一下,讓我姑娘早點安息……”
溫以凡安撫著:“我們會如實報道的。”
……
出了郭家,三人情緒都受到了影響。
半天後,付壯才冒出了句:“唉,太難受了。”
“……”
“看來郭爸爸是因為想讓我們多傳播車興德的照片,才這麼配合地接受採訪。但這哪能放到新聞上,多打草驚蛇,還引人恐慌。”付壯說,“不過也不好跟他說。”
溫以凡看著窗外的公交站,有些失神。
錢衛華:“把我們該做的做了,就行了。”
“嗯。”溫以凡回過神,慢慢地說,“在這上邊沒法幫忙,我們隻能等嫌疑犯落網了,事情水落石出後,把真相公諸於眾。”
希望,這是另外一種,能告慰受害者在天之靈的方式。
三人在北榆又呆了幾天。
採訪了車興德當時的朋友和同事,再陸續跟警方交接了幾次,之後才返程回了南蕪。根據負責南蕪那邊情況的同事的說辭,也清楚車興德還在逃逸中。
車雁琴因為包庇罪也正在被拘留。
他身邊的親屬都成了重點觀察對象。
回南蕪之後,溫以凡也被叫去公安局做了筆錄。再之後又得繼續跟這事件的後續報道,整個國慶假期都在被各種各樣的事情纏身,讓她連一天假都沒有放。
溫以凡中間有一天還接到過趙媛冬的電話。
可能是因為出了那麼大的事情,趙媛冬想找溫以凡提一下。但那會兒她正有事在忙,沒有及時接到,之後也沒再打回去。
這些天,溫以凡到家都已經很晚了。
洗了個澡之後就立刻閉眼睡覺,一起床又得出門,跟桑延也沒什麼相處的時間。他對此倒是沒有任何怨言,也不找她說話,隻會催她趕緊去睡。
國慶假過後,溫以凡才被批了一天假。桑延的假期也同時結束,兩人完美地錯開來。
溫以凡隻能自己在家裡補了一整天的覺,睡了個天昏地暗,連他下班回來都沒察覺到。醒來後,她迷迷糊糊地出了房間,就見桑延正坐在沙發上喝水。
察覺到她的身影,桑延抬眸:“醒了?”
溫以凡嗯了聲,走過去趴到他身上,像個樹袋熊。她的思緒還被殘留的困意侵佔,連話都說的緩慢:“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沒多久。”桑延回抱住她,繼續喝著水,“你這是睡了多久?”
“不知道,睡一會兒醒一會兒的。”溫以凡說,“你吃晚飯了嗎?”
“嗯。”桑延說,“你這晚上還能睡著?”
聽到這話,溫以凡的眼皮動了動,抬頭強調了句:“我沒力氣。”
“……”桑延瞬間懂了她話裡的意思,又氣又樂,“我說什麼了你就沒力氣?”
“哦。”溫以凡老實認錯,“那我理解錯了。”
“把我當什麼人了?”桑延掐她臉,盯著她眼皮下的青灰,“行了,還困的話,就趕緊去洗個澡睡覺。不是隻放一天假麼。”
溫以凡還趴在他身上:“嗯。”
兩人就這麼安靜地呆了好一會兒。
溫以凡忽地出聲:“桑延。”
桑延:“嗯?”
“你說車興德跑哪去了,這都多久了,”溫以凡的思緒有點飄,小聲嘀咕,“他又沒錢,現在也沒人幫他,怎麼一直抓不到人。”
“會抓到的。”不知怎的,桑延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又補了句,“這段時間別自己一個人回家。”
“嗯。”
“等我去接你。”
-
這案子一直沒抓到嫌疑犯,加上警方那邊一直封鎖著消息,也沒法繼續下去。組內隻能先把這個報道擱置,先去做別的選題。
盡管每天都在渴盼著車興德這樣的人渣能早點被繩之於法,但溫以凡也沒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這上邊。
周六下午。
因為要補國慶多放一天的假,這天桑延也要上班。臨近六點時,溫以凡收到了他的微信,還是像往常一樣問她什麼時候下班。
瞥了眼剩餘的工作量,溫以凡估摸了個時間:【八點半。】
桑延:【行。】
另一邊。
注意到時間差不多了之後,桑延拿上車鑰匙出了公司。他習慣性地把車子開到上安那邊,想開到電視臺樓下找個地方停車。
但不知為何,今天上安這塊的人流格外多,就連車位也沒剩幾個。
桑延在周圍繞了圈,輕抬了下眉梢,正思考著要不要把車子停到墮落街時,忽地瞥見附近有個小巷子。雖沒多大指望,但他還是發動車子,往裡頭開著。
還沒開進去,桑延突然注意到牆沿處站了個男人。
男人個頭不高,身材偏胖。在這樣的大熱天,還帶著帽子和口罩,把自己的模樣捂得嚴實。他似是在躲著什麼人,但又像是在找人,時不時探頭往電視臺門口看。
桑延的指尖在方向盤上輕敲著。
巷子內路道狹窄,注意到這車,男人下意識靠邊給他騰位。
在這舉動中,桑延瞥見他略顯熟悉的眉眼。
漸漸跟腦子裡的猜測重合上。
是車興德。
桑延眉目稍斂,戾氣再度升了起來。他從一旁拿起手機,迅速地打了110。他別過頭,壓著聲音,平靜地把情況敘述完,而後便掛了電話。注意到這車一直在這沒動靜,車興德慢慢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他靠近了幾步,察覺到車內桑延的臉時,立刻後退兩步。
隨後拔腿就跑。
怕他跑了,桑延也下了車,往車興德跑的方向追。
桑延的個頭比車興德高,沒多久從後邊抓住他的胳膊,將他鉗制住。他的胸膛起伏著,把車興德往牆上摁,極為火大:“來這兒幹什麼?”
“操你媽的!狗娘養的東西!”車興德的臉壓在水泥牆上,用力掙扎著,“別他媽碰老子!你是不是有毛病!”
桑延後怕的心理漸消,極為慶幸自己過來了一趟。他盯著車興德,也沒因他的汙言穢語再生氣:“喂。”
車興德費勁地扭頭看他。
“跑那麼久也累了吧?幹什麼給自己找罪受呢。”桑延垂眼,咬著字句,“安安穩穩去吃牢飯,不挺好?”
聞言,車興德瞬間變了臉色:“你他媽才坐牢,老子坐你媽的牢!”
桑延懶得多跟他廢話,將他的雙臂固定住,用力往巷子外扯。
車興德完全敵不過他的力氣,辱罵了幾句之後,又開始求饒:“求你了,我也沒做什麼吧?我什麼都沒做!我是被冤枉的!”
“這話呢,”桑延懶散道,“你去跟警察說。”
“……”
見即將要被他扯出巷子裡,車興德越發恐慌,逃亡的欲望激發了他的潛能。某個瞬間,他用力將桑延的手甩開。
桑延順勢後退幾步,在此過程中口袋裡有什麼東西掉了出來,滾動了幾圈,發出輕微的聲響。桑延正對著他,瞬間對上他陰狠的眼眸。
“操你媽的賤人!”車興德從口袋裡掏出把刀子,朝他的方向撲來,銀色的刀鋒被路燈照耀,晃過一道光,“我倒要看看誰他媽才是吃苦頭的人!”
-
整理好東西,溫以凡彎唇,習慣性給桑延打了個電話。
但這次那頭不像往常一樣響一聲就接起。
溫以凡邊等著,邊往桌上瞥了眼,突然注意到漏拿了桌上的錄音筆。她下意識拿起來,與此同時,那邊也接了起來。
她正想說話,那邊傳來的卻是個陌生的女聲:“您好?”
溫以凡一頓:“您好,請問你是?”
“啊,我剛撿到了這個手機。”女人說,“手機的主人剛抓到個什麼犯人,被刀刺傷了,現在送醫院去了。你是他的朋友嗎?這手機要不要拿去給你?”
溫以凡茫然地啊了聲,像是沒聽懂她的話:“什麼?”
女人:“我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情況,但還留了挺多血的……”
沉默幾秒,溫以凡的聲音帶了點顫意:“傷者是叫桑延嗎?”
“我不知道啊。”女人說,“高高瘦瘦的,好像長得還挺帥。”
聽著這話,溫以凡用指尖掐了下手心,抬腳往外頭跑:“您現在在哪兒?”
……
到了女人所說的那條巷子裡,溫以凡往裡頭掃了眼,立刻看到地上的血跡。她渾身冰冷,一路的不敢相信在此刻也像是落了實,腦子一片空白,接過女人撿到的桑延的手機。
屏幕已經碎了幾道痕,邊角還沾染了灰塵。
溫以凡點亮屏幕,還能看到兩人在摩天輪上的合照。
又問了幾句情況,溫以凡輕聲地說了句“謝謝”。她轉頭,看到桑延停在巷子口的車。她繼續往前走,到路邊攔了輛的士,上車去往市醫院。
所有可怕的念頭在此刻冒上腦子裡。
讓她絲毫不敢去聯想。
溫以凡想到了父親去世的那一天。
可那天,路途上,她有桑延陪著。
這一次她隻有自己一個人。
溫以凡不想自己嚇自己。她相信桑延的承諾,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手仍然不受控地發顫。她手上的力道收緊,眼前漸漸被霧氣彌漫,一滴又一滴的眼淚順勢砸到手背上。
冰冰涼涼的。
在這大熱天似乎能透過皮膚,凍到她的骨子裡。
視野糊成一塊。
溫以凡盯著手上的錄音筆和桑延的手機,在這個時候,不知道是碰到錄音筆的哪個按鍵,靜謐的車裡頓時響起了男人冷淡又傲慢的聲音。
――“溫霜降,工作注意安全。你對象叫你平安回家。”
第76章
看到車興德手上的刀時,桑延瞬間懂了他過來的原因。像是想玉石俱焚,車興德揮刀的力道發了狠,毫無理智般地胡亂揮舞。
期間不經意將桑延的手臂和腰際都劃了道傷口。
因為他的舉動,桑延唇線拉直,模樣在這光線下顯得半明半暗。在車興德再一次把刀刺過來的時候,桑延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掰。
他的骨頭發出移位的咔噠聲。
車興德吃痛地叫了聲,手上的力道松下,刀也落到了地上。
桑延的肚子和手上都還留著血。黑衣服看不出暗紅的顏色,但他手上的傷痕被劃得深,血液像蜿蜒的蛇,纏繞手臂,沾染著手腕的紅繩。
再順勢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你運氣還挺好,”桑延仍然固定這他那脫臼了的手臂,將他摁在牆上,壓低聲音說,“如果那年真出了什麼事兒,今天這刀就不會是在地上了。”
如果那一天,溫以凡的大伯再晚點回家。
如果她跟郭鈴得到了同樣的結局。
如果她也在那麼暗無天日的黑暗和寒冷裡,獨自一人度過那麼多年。
想到這,桑延手上的力道漸漸加重,聽著車興德的慘叫聲,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剐。他的眼眸暗黑,脖子上青筋凸起,所有嗜血的念頭在腦間冒起。
在下一瞬,又想起了溫以凡前段時間說的話。
――“你受傷了我會給你上藥,但我也會生氣的。”
桑延回過神來,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疼。他垂眸瞥了眼自己身上的血,又拽著車興德往外頭走:“你倒是會找地兒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