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出了個主意:「裴家有兒,謝家有女,不如結為姻親。」
皇上有些猶豫。
那人又說:「在朝堂吵,不如讓他們在家裡吵。人心都是肉長的,成了親家,有兒女羈絆,還能這般針鋒相對下死手?」
皇上決定試試。
「......」
這一年多時間過去了。
雖然中間也有了不少鬧劇,最後還鬧到他跟前來了。
但那時今日謝將軍的態度卻也明朗啊!
這原本能夠置裴相於死地的賬簿,卻是在早朝後的小會呈上來,謝將軍還為裴相求情,看來事情是有轉機的啊。
不過謝將軍參完人後,還在對著裴相陰陽怪氣。
說些什麼:你要是被罷了官也不要難過,你可以去鄉下種地,女兒和女婿我會養好滴!想必被貶後是永遠回不了京啦,我不會想你的,嘻嘻嘻!
他很是得意了一番。
可裴相卻眉眼都未動,真正泰山崩於前不變色。
謝將軍心道:【你就裝吧老賊,回去指不定怎麼哭的。】
他喜滋滋的,感覺自己鬥了這麼多年,終於要取得勝利。
可誰知道,陛下當著他的面,將那賬簿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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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啦???
怎麼就燒了啊!!!
謝將軍簡直要撲倒燃燒的火爐:「陛下啊!那可是罪證啊!!!」
皇上卻隻是笑笑:「此事我早已知道。謝將軍,文治不比打仗,水至清則無魚。」
謝將軍看向從頭到尾面色不改色的裴相。
裴相這才朝他勾起一抹奸笑。
謝將軍恍悟:「賬簿是你故意的!」
他又氣又恨,卻又無可奈何。
正如小張大人摸透了裴相心思,裴相也摸透了皇上心思。
賬簿之事少不了朝堂動蕩。
皇上需要穩固的朝堂,也需要將相和睦。
齊心向上。
42
我和裴琢在家苦等。
沒等到什麼抄家聖旨,倒是等來了一場宴席。
裴相和謝將軍下朝後,在最繁華地段的最繁華酒樓裡訂下宴席。
還宴請了不少官員。
美其名曰「將相和」。
有拍馬屁的神情激動:「謝將軍深明大義,裴相寬容大度,必將成就一番佳話啊!」
我們作為「將相和」的家人,自然也要悉數出席。
這也是我們一家和裴琢一家,第一次坐在一塊兒吃飯。
席間氣氛僵持。
我爹一直在用鼻子猛喘氣,裴相全程一個眼神都沒給過我爹。
我娘有些拘謹。
裴琢:「怎麼說,要不要我耍套拳法緩和一下氣氛?」
我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面,好像更詭異了。
我連忙搖頭,小聲道:「還是等上菜吧,吃起來就好了。」
不過很快,僵持氣氛就被打破。
「來了來了!」一道響亮的聲音傳來。
我們朝外看去。
隻見裴夫人最後一個到了。
她興奮得是滿面紅光,一看就是打馬吊贏了不少錢:「今日手氣好就多玩了幾把,來晚了不好意思哈哈哈哈哈哈!」
她一來頓時氣氛就活躍起來。
我爹瞎嘀咕:「裴老賊那個老古板,怎麼會有個這樣的妻子?」
酒過三巡,話匣子打開。
我們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裴夫人將桌子一拍,講起自己的道來:「要我說啊,人生在世,快樂是一天,不快樂也是一天,不如每天都樂呵呵的!」
她開始講述起當年的事情來。
所有人都聽得津津有味。
「......」
當年裴夫人她們村被外族侵襲。
她是親眼見過戰爭的殘酷的。
昨日還在一塊兒玩耍的玩伴,突然就成了一具屍體。
裴夫人回憶:「我記得前一日,我們還在一塊兒玩泥巴呢!」
裴夫人那時候才幾歲大。
那日雨過天晴,地上都是湿的,她撿了根棍子戳泥巴玩。
同村一小孩跑過來問:「你玩什麼呢?」
裴夫人給他展示了一下木棍戳泥巴。
把裡面的蟲都給戳出來了。
那小孩眼饞,也蹲下來一起戳,兩人玩得咯咯直笑。
這時候那孩子爹突然出現了。
他揪起小孩耳朵往家裡走:「叫你讀書你不聽,整日玩泥巴能有什麼出息,長大了隻能燒窯幹苦力!」
小孩哇哇大哭:「燒窯怎麼了,我覺得泥巴好玩!我不要讀書!」
旋即小孩被一頓胖揍。
胖揍完了,還是得老老實實地坐在窗邊讀書。
他一邊讀一邊哭,眼神豔羨地瞧著窗外玩泥巴的她。
第二天外族侵襲,裴夫人就看到了那小孩的屍體。
他來不及再高興了,也沒機會再玩泥巴了。
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裴夫人從村裡逃出來,看到一路的熟悉面孔,都成了屍體。
這對她觸動很大。
裴夫人道:「我沒有那麼大的抱負,也沒想過什麼復仇。兩國間日日打仗,最後苦的都是百姓,就跟當年的我們一樣。」
裴相牽起她的手。
兩人對望,她的眼神變得溫柔。
須臾她又望向裴琢道:「我從不奢望你有什麼大出息,你做個紈绔也沒什麼不好。隻要你平安喜樂地度過每一天,便是好的。」
「......」
故事說完,席間有些沉重。
我多愁善感的娘已經開始抹眼淚了:
「相公啊,打仗有什麼好的,太殘忍了啊!」
我爹哄了半天我娘,才把人哄好。
沒一會兒,就把裴相拽到一邊:
「你故意的是吧,講這種故事,想讓我娘子都站你們那邊。」
裴相冷笑不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自己捫心自問,你請戰的初衷它純粹嗎!老匹夫,你們建功立業,憑什麼要讓別人受苦!」
兩人唇槍舌戰,又是一頓吵吵。
不過大家都已經習以為常了,無人在意。
裴夫人已經在教我娘打馬吊了。
我娘有些瑟縮:「啊?馬吊,我能學會嗎?」
當然後來,她們成了很好的牌友。
而裴琢喊著我,牽起我的手逃出宴席:「走啊,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43
華燈初上。
今日有燈會,街上人熙熙攘攘,很是熱鬧。
裴琢帶著我走到一個府衙前:「到了。」
我念出上面的字——御史臺?
我知道這個地方,這裡是監察百官的地方。
裴琢踢了踢腳下石子:
「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
「我不想做我爹那樣的人,可我也不想做個無所事事的紈绔。
「我要告訴我爹他是錯的!
「這裡能監察百官、巡視郡縣、肅整朝堂,我想在這裡踐行我的道!」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都是亮的。
之前這種樣子,我隻在他捉弄人的時候見過。
不過他的這番話語倒真是驚呆了我。
我糾結半晌,還是小心翼翼地開口:「那個、以你的才學,考進這裡是不是有些困難啊?」
這可是管理官員的官啊!那比一般的官還要難當!
裴琢一愣,旋即滿是惱怒:「好啊,你嘲笑我!」
他一把將我抱起來。
我嚇得抱住我的腦袋,驚呼道放我下來:
「啊啊啊我恐高啊!我幫你溫習功課行了吧!我幫你我幫你!」
裴琢一笑,將我橫抱入懷:「這還差不多。」
番外
1
兩年後。
我和裴琢一塊兒考入了御史臺。
御史臺肅清朝堂、監察百官,令那些貪官汙吏聞風喪膽。
正巧某地鬧災要修大壩。
可修著修著就沒錢了,當地又上書讓朝廷撥款。
吃飯時聊起此事。
裴相震怒:「那麼多銀兩下去,竟然還修不完一個大壩!」
我和裴琢敏銳地覺察到有問題,於是請旨去徹查。
微服私訪到了該地。
受災處是餓殍遍地,房屋倒塌,樹木擋路。
可是那裡的縣官卻吃得膀大腰圓。
衙役笑著走過:「縣太爺說了,等第二筆賑災款下來,咱們衙門又能再修一修!」
裴琢裝作無意上前,撞到了衙役, 他手中的物品散落一地。
都是些名貴的好東西。
衙役怒罵:「沒長眼啊!小心我揍你!」
裴琢連忙道歉, 幫著衙役把東西收好。
又說自己是糧商,聽說這裡鬧災,想來這裡賣點貨物。
衙役打量他:「你是商人?長著帥!這瞧著也不像啊!」
這時我盛裝打扮出場了。
我這穿金戴銀嬌嬌弱弱的, 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女子。
裴琢摟住我喊:「娘子。」
衙役一看我滿頭金簪, 頓時笑開了花:「我們縣太爺正愁去哪裡買糧呢,你們隨我來吧!」
2
縣太爺正在擺宴。
在座的都是鄉紳富商。
唱曲的在臺上咿咿呀呀,桌上鮑魚參翅不一而足,小妾正夾菜喂他:「大人, 啊——」
縣太爺吃下菜, 順便揉一把小妾纖細腰肢。
他的眼神落在裴琢身上:「又是個行商的?」
裴琢點頭。
縣太爺不甚在意,揮揮手讓去旁邊坐著。
可那眼神又落在我身上,突然一亮:「你小妾?」
裴琢搖頭, 摟緊我:「我妻。」
縣太爺來了興致, 推開旁邊小妾,給他倒上酒來。
隻誇他眼光不錯, 賣的東西應該也好。
兩人有來有回地客套。
旁邊那小妾卻朝我湊過來, 她掐了一下我手, 小聲叮囑我:
「你們快走吧!老爺最喜歡別人家的娘子, 你被他瞧上了。」
我裝作惶恐。
大驚失色,哭哭啼啼, 忙問小妾怎麼辦好。
小妾道:「宴席上是逃不了了,他今夜肯定要留你們住宿。你莫要睡沉了, 等看門的睡下了,你們就從後院的狗洞逃吧。」
3
可我們就沒打算逃。
等到夤夜,一根秸秆插破窗戶紙, 一股迷藥被吹進來。
我與裴琢服下解藥,裝作被迷暈躺倒。
縣太爺走了進來:「嘿嘿, 男的拖走, 女的留下!」
可他剛靠近, 裴琢雙眼一睜, 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砂鍋大拳頭迎面砸下。
縣太爺慘叫如殺豬:「你竟敢打我!來人啊!」
府裡十幾個衙役頓時衝進屋子來。
捕頭道:「好漢,放了我家老爺!這裡施展不開,我們去外面打!」
裴琢頷首同意, 眾人去外面比畫。
縣太爺樂了, 衝我嘻嘻笑:「你相公分身乏術咯, 你還是從了我吧, 放心吧很快的......啊!!!」
我掏出鞭子,順手就是一下。
這一路上都沒機會自己動手,這一下可爽快了。
縣太爺被我抽得嗷嗷喊:「蛇蠍美人啊, 太兇悍啦!!!」
外面捕頭冷笑:「你以為我會跟你單打獨鬥?全都給我一起上!打死他!」
裴琢也胸有成竹地笑。
還沒來得及施展功夫,牆外跳進來幾十個好手。
都是鐵骨錚錚的壯漢:
「誰欺負我家小姐姑爺!先問問我拳頭答應不答應!」
眾人大驚失色,忙問裴琢姓名。
他謙虛笑笑:「我夫人乃謝將軍獨女,我不過是個不成器的女婿。」
之前做紈绔總要借他爹的名號。
現在好了, 可以借他妻子的名字。
聽上去更有面兒了。
整個縣衙都被一鍋端了, 搜出了大量珠寶金銀,縣太爺痛哭流涕。
還說自己隻拿了一點點,大頭不在他這裡。
我和裴琢對視一眼, 心中明了:「看來此行沒這麼快結束啊。」
而我們在這裡抓,裴相就等在京城懲治。
抓出來的錢都來培養細作。
我爹也有了新的奔頭,他帶著工匠研究兵器:「這樣不打仗我們也有用武之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