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這拿走的資源,也通通還了回來。
我一個沒接。
程程有看財經新聞的習慣,她說宿野去了英國,接手了宿氏在海外的產業。
看樣子是不會回來了。
這大概就是最適合我們的結局。
我松了口氣。
網上的硝煙逐漸平息,電影開機,我飛到寧城。
短暫休整幾天,我和程程到了片場。
「溫晚,好久不見。」
俊雋溫雅的男人走過來,嗓音清冽。
裴斯序注視著我,神色柔和,緩緩伸出手。
「唐導提議,這幾天空闲時間我們可以一起散步對臺詞,找找狀態。」
「好。」
我淺笑回握,欣然同意。
沒過幾天,我和裴斯序逐漸入了戲,拍攝緊接著開始。
路透傳出,網友直呼又嗑到了,紛紛表示,我和裴斯序對視的眼神一點都不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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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狗仔偷拍到我和裴斯序一起散步對臺詞,說我們已經秘密談戀愛了。
緋聞漫天飛。
電影還沒播,對於這種緋聞,沒法澄清,隻能放著冷處理。
程程每天都在津津有味地吃假瓜。
一晃兩個多月過去,拍攝末尾,有 CP 粉跑到唐導微博下,留言問:
《潮生》沒有吻戲,《滬城舊夢》會不會有呢?
唐導晚上衝浪回了這條——
有一場,明天下午拍。
不借位,不用吻替。
17
拍吻戲這天,一大早,天空紛紛揚揚落著小雪。
好在一整天的戲都是內景。
上午的戲很快拍完,我在房車上休息。
「晚姐,我好激動啊。」
我坐在椅子上默背臺詞,程程往我身上披了條毯子。
我側過臉,對她笑,「激動什麼?」
「下午第二場就拍到吻戲了,吻戲啊晚姐!你的熒幕初吻!」
「今天外面多了好多代拍。」
「內景唐導防得嚴,他們八成是拍不到了。」
「真好,我能看到現場。」
程程笑嘻嘻。
很快到了下午,劇組開工。
天氣冷,我裹著厚厚的羽絨服到了現場,裴斯序已經在了。
見我來了,他起身走過來,眉目舒展,耳尖有點紅。
「你喜歡草莓味還是水蜜桃味?」
「啊?」
「你選一種,待會兒吻戲我吃一粒。」
裴斯序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口香糖,花花綠綠,什麼口味都有。
「水蜜桃的吧。」
反應過來,我大大方方回道。
「你喜歡什麼味道?我助理也準備了糖。」
「都可以。」
唐導選演員的標準很嚴格,拍起來都不會拖後腿,基本兩三條就過了。
場務拿著場記板打板,第二場戲開始。
老洋房裡,昏黃的燈光拉出兩道迤逦的影子。
我踮起腳,環住裴斯序的脖子,緋色旗袍勾勒出的玲瓏身軀貼著他。
裴斯序低下頭,我閉眼,感受著那股水蜜桃的甜香氣息越來越近。
「不可以!」
吻還沒落下。
一道急切到近乎嘶啞的聲音突兀響起。
同時,我被人從背後猛地握住手腕,往後一扯。
醞釀已久的氣氛被打破,我乍然驚醒,回過頭。
是宿野。
18
宿野黑衣落滿雪。
兩個月不見,一向優雅的他,像是變了個人。
他瘦了,下顎線更加分明鋒利。
眸光沉寂消鬱,似乎是沒休息好,眼底纏繞著大片大片的血絲。
「不可以。」
他聲音很輕,死死扣住我的手腕。
那隻手越拽越牢,力度收緊,指節發白。
拍攝被打斷,唐導臉色不太好,從監視器後面站起來。
又礙於投資方之一是宿氏,強壓著火氣。
「宿總,我們還在拍,趕進度。」
「有什麼事等拍攝結束您再說行嗎?」
「不行。」
宿野面無表情,拉著我往外走。
「放開她。」
裴斯序沉聲,拽住我的另一隻手臂,想攔住宿野。
我知道宿野的脾氣,不想引發衝突,朝裴斯序遞過去一個歉意的眼神,掙開他的手。
「沒事,我會跟他說清楚。」
宿野拿過程程手裡的羽絨服,把我拉到了隔壁空房間。
「你到底要幹什麼?那麼多人還在等著我拍攝!」
氣溫低,身上隻有一件旗袍,我奪過他手上的衣服穿上。
落在宿野發梢眉間的雪,已經融化成了細碎的水珠。
他抿著唇,自顧自伸手給我拉上羽絨服的拉鏈,聲線暗啞。
「溫晚,我離不開你。」
19
「從前我一直不把你的愛當回事,總覺得你永遠不會離開我,所以肆無忌憚。」
「我對你不好,我混蛋,濫情,做了很多錯事,讓你傷了心。」
「明明有很多次機會,能挽回你,但我都沒抓住。」
「溫晚,我早就愛上你了,我一直沒意識到。」
「你去西亞拍戲,我每天心煩意亂,忍著飛過去把你帶回來的衝動,自作聰明地想讓你主動服軟,刻意冷著你。」
「我每天都在等你低頭,接到你的電話,還沒聽清,又像個蠢貨一樣,裝作冷淡地掛掉。」
「第二天酒醒看到暴亂新聞,你回國我又找不到你,我真的很慌很怕。」
「你生氣躲著我,要跟我分開,我又做錯了,打壓你,斷了你所有的路,想讓你乖乖回到我身邊。」
「我和顧梵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我隻是想讓你後悔。」
「我總是在做錯,總是一次次把你越推越遠。」
「看到你和別的男人的名字出現在一起,那種嫉妒,燒得我理智全無。」
「那一刻,我才恍然明白,我不想放開你,是因為我愛你。」
「可你不愛我了。」
「不愛就不愛,那就如你所願,好聚好散,所以我走了。」
「我高估了自己,我每天都控制不住地想你,想我們的過去,翻來覆去地回想,才發現,之前的我到底有多壞。」
「當我已經失去你,我才意識到不能沒有你。」
「我不想你拍吻戲,不想別的男人吻你,我不能放手,所以我什麼都不顧了,連夜訂票轉機回來。」
「我試過好聚好散,但我做不到。」
「對不起。」
「以後我準時回家,再也不出去浪了,你想怎麼管我就怎麼管我。」
「你不喜歡的,我都改。」
「隻要你願意,我們現在就可以去領證結婚。」
「溫晚,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宿野眼也不眨,一口氣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和卑微。
20
他的長篇大論結束。
片刻的遲緩後,我皺起眉頭。
「不能。」
「不愛就是不愛,勉強不來。」
「宿野,很早之前你就挑明了我們的關系隻是場交易。」
「過去是我拎不清,一廂情願。」
「你對我沒什麼不好,很大方舍得。」
「你不用道歉。」
「我隻希望以後,我們能互相不打擾。」
「你走吧,別再來找我了。」
我幹脆利落地表示,轉身要回去。
宿野喉嚨一窒,臉色比雪還白。
他側身擋在我身前,不讓我走。
死死攥著我的手腕,通紅的眼角泛起薄薄水光。
「求你,別和他拍吻戲。」
聲線顫抖,壓抑著一絲難以克制的痛意。
「和你無關,你管不著。」
我真的快煩死他了,甩開他打開門。
回到拍攝的房間,見我回來,裴斯序的臉色和緩了不少。
唐導回到監視器後,我深吸一口氣,脫下羽絨服,準備重新拍,宿野又跟過來了。
他讓唐導刪掉這場戲,或者找吻替。
「你們集團是出錢了,但也不能亂指揮安排啊,這場是正面近景,用不了吻替,隻能真人!」唐導氣得夠嗆。
「就是不行。」
宿野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面無表情。
唐導臭著臉,也趕不走他,隻能窩著一肚子火,讓我們先拍別的場次的戲。
宿野一直跟到天黑收工。
21
第二天早上,我剛到,就看到宿野已經在了。
程程聽場務說,天不亮宿野就來了。
又沒拍成。
連著幾天,他像塊狗皮膏藥似的,賴在片場不走,監視著,不讓我和裴斯序拍吻戲。
唐導隻能讓我們先拍後面的。
每當我開始和裴斯序拍攝,那道銳利如鷹隼的視線,便直勾勾鎖定在我們身上。
脆弱,無助,陰冷。
盯著我渾身不自在,總是進入不了狀態。
我忍不住怒視過去,宿野馬上又勾著唇淺笑,看起來既乖巧又無辜。
他還要客串和我有兩句臺詞的角色。
青磚窄巷,他靠著牆,一身長衫也蓋不住矜貴的氣質。
哪裡像教書先生,分明是個十裡洋場裡留學歸國的富少爺。
「我問唐導要了個角色。」
「我們對對戲吧。」
宿野理了理長衫下擺,舒眉軟眼望著我。
「你搗什麼亂?」
我的臉色徹底冷下去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心血來潮,搶了別人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出境機會。」
宿野眼裡的光亮漸漸熄滅。
「我不演了,你別生氣。」他抿抿唇,神色落寞。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馬上就要殺青了。
唐導悄悄來找我,讓我想個辦法把宿野弄走,得把那場戲拍完。
最後一天拍攝,傍晚,我結束了最後一場戲。
「宿野,你現在有時間嗎?可以來房車上嗎?我們談談。」
我抱著花束側頭叫了他一聲。
「有,我有。」
宿野有點不敢相信我主動跟他講話。
怔愣片刻後,彎眼衝我笑。
22
「那天你說的再給你一次機會,我會重新考慮。」
「不過要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再好好談一談。」
房車裡,我輕嘆了口氣。
指著我平時午睡的床,讓宿野休息。
他住在附近的酒店,從那天趕回來就沒休息好。
睡得晚起得早,滿眼疲倦,眼裡都是可怖嚇人的紅血絲。
宿野聽話地躺到床上,身上搭著我常蓋的毛毯。
「晚晚,你是在心疼我嗎?」
他將臉埋進毛毯裡,深吸一口氣,看起來滿足極了。
「睡吧。」我沒回答,讓他快睡覺。
「對了,不是殺青了嗎?怎麼不回酒店?」
「晚上所有人都拍完,還要大合照。」
「那我就睡一小會兒,你記得叫我,我陪你拍完然後送你回酒店,好嗎?」
「好。」
「你相信我,我保證你不喜歡的我都改。」
「嗯。」
……
宿野的呼吸逐漸平穩。
我看了會他安靜的睡顏,靜悄悄起身對程程說。
「走,去拍戲。」
緊鑼密鼓的重新做妝造,換衣服,沒有宿野在,我和裴斯序順利吻上去了。
唇齒廝磨,交纏。
吻了兩分鍾,唐導滿意地喊咔。
這次是真的殺青了,全部人都在鼓掌歡呼。
裴斯序臉頰泛紅,「溫晚,有句話我放在心裡五年了,我……」
我輕笑著打斷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合作愉快,以後微信常聯系呀。」
「……好,常聯系。」裴斯序默了默,苦笑道。
穿上保暖的羽絨服,我走出去。
迎面一道黑影倉惶地奔來。
看到我,宿野停住了。
寒意肆虐的冷夜,他整個人很安靜,站在陰影裡。
臉色蒼白,一動不動。
盯著我被親花微腫的唇,近乎失神地呢喃:「拍完了?」
「嗯,拍完了。」
「你讓我睡覺,不是心疼我,是故意支開我?」
「是。」
「你說的……重新考慮,是在騙我?」
「是。」
我坦然的模樣,刺痛了宿野。
「你不能這麼對我!」
「溫晚,你不能……」
他咬著牙低吼,聲音染上潮湿的淚意。
像一頭走投無路的困獸,暴怒,無助,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再見。」
我擦過他的肩膀離開。
他的深情,太遲了。
23
連夜收拾行李,和程程飛回海城。
「晚姐,你真的要解約退圈?」小姑娘快成淚人了,抽噎著問我。
「嗯,我想先回老家,然後再到處走走。」
「我把你介紹給了一位前輩,她人很好,你跟著她,我很放心。」
我摸了摸程程的頭。
父母早亡,我自小和奶奶相依為命。
好不容易走出大山考入大學,臨近畢業,奶奶卻生了重病。
做完手術,還有源源不斷的療養費。
為了能支付得起後續高昂的費用,我才籤約公司,進了這行。
可我剛走紅,奶奶就離開了,剩我一人孑然一身。
這些年,我的大多數片酬都捐給了山區建學校,剩下的也足夠我生活的。
經紀合同馬上到期,我遞交了不續約申請,將公寓掛出售,準備回老家。
但我的申請,很快被駁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