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宿野金絲雀的第五年,我在國外拍戲,遭遇當地的暴亂衝突。
槍聲、尖叫,火光。
混亂的喧囂中我躲起來,顫聲打給他說我怕。
女人的嬌笑混雜在他冷淡敷衍的聲線裡。
「寶貝,我現在很忙。」
短促的嘟音響起,那一刻,我終於徹底死了心。
浪子就是浪子,怎麼可能會為我回頭。
可後來,一向涼薄的他卻放不下了。
宿野紅著眼死死扣住我的手腕,卑微哀求:「求你,別和他拍吻戲。」
1
在西亞地區取景拍攝的最後一天,收工回酒店後,我們遭遇了當地的暴亂衝突。
黑漆漆的夜晚,沉悶的爆炸聲和槍響此起彼伏,烈火濃煙,哭喊尖叫響成一片。
我和助理躲在衛生間裡,反鎖著門。
「晚姐,我們是不是要死了?我還沒交男朋友,攢的錢還沒來得及花。」
程程緊挨著我,抹了把眼淚。
「說什麼傻話,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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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了摸小姑娘的頭,輕聲安慰。
手機快沒電了,信號也不太好。
我一遍遍重復撥打著宿野的號碼。
這一次的對峙,還是我輸了。
半個月前,我撞見宿野在酒吧摟著別的女人貼身熱舞,浪到大半夜才回家。
第二天,我賭氣籤了這部他不允許接的片子,一聲不吭地飛到國外拍攝。
剛到這兒,宿野給我打過電話。
他說違約費他補上,讓導演換人。
我不回去,堅持要拍完。
宿野沒什麼耐心哄女人。
幹脆利落地把我扔在一邊冷著,想讓我找他服軟。
說不怕是假的。
怕死,也怕再也見不到他。
我眼睛發熱,固執地繼續打。
漫長的重復和等待後,電話終於通了。
「喂。」
熟悉的聲音響起,我顫著聲哽咽:「宿野,我好怕,這邊——」
「寶貝,我現在很忙,明天再聊。」宿野那邊很吵,他不緊不慢打斷我。
「宿公子剛才輸了,罰酒三杯。」
女人的嬌笑混雜在他冷淡敷衍的聲線裡,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宿野掛了。
手機短促的嘟音和外面「啪」的一聲巨響重疊。
是房間的窗玻璃被投射的燃燒瓶砸碎的聲音。
我抱著膝蓋,後背緊貼著冰冷的瓷磚,蜷縮在牆角。
濃煙順著衛生間的門縫鑽進來,嗆得人眼淚直流。
亂糟糟的走廊,男人的咒罵和槍械上膛聲斷斷續續。
這一刻,我終於徹底對宿野死了心。
2
喧囂散去,黎明破曉。
我們被安排著坐上了回國的飛機。
涉及國際形勢,劇組和所有相關人員關於西亞地區的消息都被壓下。
為了安撫知情的粉絲,公司讓我出席幾天後一場珠寶品牌的高級晚宴。
當天,品牌方特地把會場最高層套房的使用權給我。
順利走完紅毯,離內場晚宴開始還有一段時間,我們去套房補妝休息。
程程和化妝師提著大包小包,一路走一路聊天。
「還好那天出工前我忘了關窗,白天下雨把窗簾洇得湿噠噠的,燒了沒一會兒就滅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和晚姐的福氣來了……」
她慶幸地笑。
我也沒忍住彎了彎唇。
劫後餘生,也是新生。
從前關於宿野沉甸甸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沒那麼重要了。
提著高定禮服的裙擺到了套房門口。
「說不定今年晚姐就能拿下金獅獎的最佳女主角,實現大滿貫了。」
程程笑嘻嘻,邊說邊打開門。
剛要進去,突然轉過身叫了我一聲。
「晚姐,宿總在。」
我收了笑,抬眼看過去。
房間暗沉沉的,沒開燈。
沙發上的黑影模糊高大,窗外零星的霓虹燈光打在他英俊鋒利的側臉上。
砂輪輕擦,微弱的火星明滅。
「過來。」
宿野雙腿交疊,姿態矜雅。
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裡的打火機,垂著眼下令。
程程她們自覺離開了。
我沒動,沒什麼情緒地開口:「找我什麼事?」
「長脾氣了。」
宿野溢出一聲極輕的笑。
他懶洋洋站起身走過來。
滾燙的大掌勾著我的腰,關門將我抵在門後。
「躲我?」
「寶貝,這幾天我為了找你,快把海市翻了個底朝天了。」
3
上飛機前,我幹脆利落地把他的手機號拉黑,微信刪除。
落地後,我也沒回他給我買的別墅。
避開宿氏旗下的酒店,全副武裝和程程找了家小型的商務賓館住。
「那天晚上哥們兒請喝酒,太吵了,沒聽清你說什麼,是我不對。」
「嚇著了吧,讓我抱抱。」
「還好沒受傷,以後還敢隨便亂跑嗎?」
宿野見我不說話,纡尊降貴地軟下語氣解釋,哄著我。
修長的手指擦掉我唇上的口紅。
他眸色暗炙,喉結微滾,低頭就要吻下來。
我接了喜歡的電影,在條件艱苦、充斥著各種危險的地方咬牙堅持拍攝。
在他眼裡,就是亂跑。
宿野知道我不用替身,從不允許我接有感情戲和打戲的片子。
他說,做他的金絲雀,不可以那麼拼命。
不可以和別的男人親密。
演的也不行。
我跟了他五年,他從來都不在乎我的喜好和感受。
心口微窒,像被一隻大手捏住,疼得我快要喘不過氣。
我偏頭躲過他的吻,嗓音很輕。
「我們到此結束吧。」
宿野的唇擦過我的側臉,印在了淡粉色的鑽石耳飾上。
腰間的力道倏地加重。
宿野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和他對視,緩緩勾唇。
「出去一趟,你長本事了。」
分明是笑,語氣卻冷得不像話。
「別鬧脾氣了。」
「今晚看上什麼,都給你買。」
宿野舌尖抵了抵腮,有些煩躁。
他還以為我在跟他鬧,熟練地用他那一套安撫女人的招數。
「我沒鬧。」
「我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我輕呼出一口氣,坦然望著他漆黑的眼。
4
早就該這樣了。
不是沒想過離開他。
以前的我總告訴自己,再堅持一下,再陪他久一點。
他總會愛上我的。
現在看來,都是自欺欺人罷了。
「離開我,誰給你資源?」
「誰給你現在的一切?」
「溫晚,你別後悔。」
宿野眯著眼冷嗤,森森怒意在他眼底濃到化不開。
矜貴的公子哥沉下臉,空氣都像是凍住了。
他生氣了。
他氣的不是我要離開他。
而是我竟敢膽大到先不要他。
「不後悔。」
巨大的摔門聲響起。
過了一會兒,程程和化妝師推門進來。
「晚姐,沒事吧。」程程小心翼翼問我。
「沒事,來給我補妝。」我露出一個明媚的笑。
補完妝,晚宴要開始了。
我知道宿野今天八成會來,帶了卡和委託律師寫的合同。
程程拿著這些去地下車庫給他的司機。
他籤字,給我的所有東西,都會歸還給他。
我什麼都不要。
他一直以為我圖的是他的錢和資源。
不是的。
我是從貧瘠偏遠的大山裡走出來的,什麼樣的苦都吃過了。
我不貪圖優渥奢靡的上流生活。
從始至終,隻是他這個人而已。
5
高級珠寶晚宴,衣香鬢影,名流匯聚一堂。
不少業內人看見我,一口一個寶貝 Honey 叫著。
口吻親昵,眼神卻有點微妙。
往常出席活動宴會,宿野的女伴都是我。
今天,我卻落了單。
我淡笑應對。
半圈招呼打完,臉都要僵了。
我走到角落,站在窗前,用掌根託著下顎線輕輕揉了揉。
「宿總好,我是顧梵。」
身後突然傳來嬌媚的女聲,我下意識回頭。
宿野站在不遠處。
當紅小花顧梵步伐款款,走過去找他攀談。
「顧,梵。」
宿野端著酒杯輕抿。
嘴角噙著慣常的笑,越發顯得他貴氣迷人。
他懶懶開口,重復咬字呢喃,兩個字被他說得繾綣曖昧。
「顧小姐今天的打扮很漂亮,就是缺了點東西,今晚展出的那條祖母綠鑽石項鏈很襯你,待會兒拍下來送到顧小姐的住址。」
「那就要讓宿總破費了。」顧梵落落大方,笑得嬌軟甜美,順勢靠在他身上。
宿野勾著薄唇,側臉輪廓鋒利好看。
他放下酒杯,摟著顧梵的腰。
捻起她鎖骨上一縷酒紅色長發,一圈圈纏在他玉白的指骨間。
嗓音又低又緩,一字一頓。
「我親自送。」
……
細密的鈍疼不受控地從心口漾開,向四肢百骸擴散。
砰——
夜空忽地炸開一朵朵絢爛的煙花。
巨大的落地窗前,我恍惚想起第一次見到宿野的那天。
也是這樣寧靜的長夜。
也是這樣盛大的焰火。
6
第一次見到宿野,我剛籤進公司。
打折買的高跟鞋質量差,禮儀課結束,腳後跟也磨破了皮。
晚上我坐在樓梯間裡,脫了鞋子背單詞。
「發音錯了,應該讀 limerence。」
懶洋洋的低潤男音驀地響起。
我嚇了一跳,站起來回過身。
氣質清貴的年輕男人側著臉,不知道聽了多久。
昏暗的樓梯間裡,隻有他指尖一點猩紅的光。
他哼笑,踩滅香煙。
掃了眼我的腳,從口袋裡抽出一條手帕遞過來。
「包起來再穿會好些。」
我不敢接。
「不會包?」宿野挑眉。
走近半蹲下來,握住我的腳腕。
砰——
外面放起了煙花,不知道在慶祝什麼。
透過樓梯間的小窗戶,能看見漫天璀璨。
宿野三兩下包好,施施然起身離開。
悶燥的夏夜,他悄悄溜過我的心尖。
……
7
再見到他,我已經紅起來了。
冷寂的風呼呼刮著。
公司門口,他斜倚車身,咬著根香煙,打火機打不著火,滿臉的不耐煩。
心髒咚咚咚急促狂跳起來。
愣神的工夫,車子已經開出去十幾米了。
我讓司機停下。
向他借了打火機,打開車門,瘋了一樣地往回跑。
逆著風,我徑直跑到宿野面前,迎著他輕詫的目光,顫著手指給他點煙。
「你叫什麼?」
煙點著,那雙散漫的黑眸,在白色的煙霧裡微勾。
我仰頭看他,輕輕咬字。
「溫晚。」
8
「怎麼不開心?」
車後座上,宿野把我圈在懷裡,低頭啄吻。
炙熱的呼吸夾雜著酒氣。
我推開他,鼻子發酸。
「宿野,你有女朋友,不可以再去夜店酒吧了。」
剛結束拍攝,宿野的司機來接我,結果把我接到了酒吧。
昏暗絢麗的光線裡,他靠在沙發上,身邊圍著幾個身材火辣的女孩。
其中一個快要坐到他腿上了。
他竟然無動於衷。
聽到我的委屈控訴,宿野一頓。
他直起身子,眼中的欲潮褪得幹幹淨淨。
「是我沒說明白。」
「寶貝,我給你想要的一切,前提是——」
「不要管我,也不要妄想有個名分。」
「你接受不了,我放你走。」
「如果繼續,我有分寸,為了我們雙方的身體健康,不會亂搞。」
「以後分開,也不會虧待你。」
緩淡的語氣像是一把利刃,割得我鮮血淋漓。
那一刻,我腦子一嗡。
原來,他隻當我是被他養著的乖乖情人。
這是我初次窺見他坦誠的輕佻與浪蕩。
我臉色煞白,理智上想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