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後的機會,就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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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點,傅徵帶海軍陸戰隊一小隊登船臨檢。
胡橋留在登船快艇上持槍警戒,其餘人跟隨傅徵上船。
說是臨檢,其實他心知肚明。這艘被舉報的商船某處就藏著走私的物品,傅徵的任務是控制船員。
——
仍被蒙在鼓裡的陳蔚在舷側迎接,他負責帶傅徵檢查全船。
褚東關留在原地警戒,傅徵帶路黃昏和郎其琛跟船長進甲板室,全船搜索。
臨上船前,傅徵把任務詳細說了一遍,登船前一直以為隻是例行檢查的郎其琛在聽聞燕朝號有人舉報走私,要控制船員後,整張臉繃得跟地獄羅剎一般,見誰都黑著一張臉。
傅徵給兩人指派了搜索房間的任務,正欲去船長室,腳下一硌,似踩到了什麼。
他一頓,軍靴微抬,手電的光朝下打在地面上——一根串在黑色編繩上的鈴鐺在燈光下泛出琉璃一般的光澤,一閃而過。
傅徵一僵,彎腰從地上拾起黑色編繩的鈴鐺手鏈。
手電一打,他輕晃了晃鈴鐺。
鈴鐺是啞的,沒發出任何聲音。
他想起那日在加油站,她衣袖半卷露出的大截手腕上就系著根編織精巧的黑繩,繩結是死扣,墜了粒鈴鐺。
燕綏以為他看的是鈴鐺,晃了晃,說“鈴鐺芯拔掉了,所以沒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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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巧,這條手鏈裡的鈴鐺也拔掉了鈴鐺芯。
陳蔚見他不走,也跟著停下來。眼看著傅徵盯著手鏈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有些摸不著頭腦。
下一秒,傅徵的手電一晃,光束在陳蔚臉上繞了一圈,強光刺得陳蔚眯起眼,下意識遮擋。
傅徵語氣低沉,隱隱壓了幾分風雨欲來的肆虐,沉聲問:“船上幾個人?”
燕綏三人雖是半路從小島港上的船,但手續齊全,登記在冊並不是偷渡。陳蔚回答時,絲毫不心虛:“加上我在內,船員十五名。停靠小港島時,我家船東帶了助理翻譯登船,所以現在一共是十八人。”
話音一落,陳蔚隻覺得周身溫度陡降,他牙齒打顫,看向臉色似乎更陰沉的傅徵。
“那三個人呢,讓她們出示證件接受檢查。”
傅徵周身氣勢讓陳蔚興不起半點反抗之意,忙去甲板室叫人。
他一走,傅徵眉心一擰,手電打著光看那串黑繩鈴鐺。陳蔚口中的船東,加上這串手鏈,基本證實了燕綏就在這艘船上。
問題是,她來船上做什麼?
燕朝號此時就像是一灘渾濁在海上的汙水,藏著汙,隱著亂,她是闲得慌了,才專往這種麻煩地方跑是吧?
他立在原地,想了不下五種方案琢磨著等會見到她要好好落她面子教育一番。不料,沒等陳蔚把人帶到他面前,他先聽到的是甲板上原地警戒的褚東關疾跑匯報的聲音。
同時響起的還有胡橋那方,在海上待命的快艇引擎聲。
——
傅徵大喝了一聲:“小狼崽。”
在樓下那層房間搜索的郎其琛立刻倚著欄杆探出半個身來。
傅徵吩咐:“上來。”
郎其琛接到指令,徒手攀著欄杆,腳下用力一蹬,借力抓住上層的欄杆,一起一伏翻身而上,雙腳落在地面上,發出一聲悶蹬。
“守著。”傅徵指了指陳蔚離開的方向:“這個方向,一分鍾內燕綏沒有出現,你去把船長給我扣了。”
郎其琛雙腿一並,一個敬禮剛完成,突然反應過來,詫異道:“燕、燕……呸,我姑?”
傅徵沒空給他解釋,幾步跨至走廊盡頭和郎其琛的方式一致,攀著欄杆三兩下速降至船尾。
褚東關湿淋淋地剛從水面上透出來,見頭頂一束手電光,知道是傅徵在那,抬手比了個完成的手勢,反手撐著快艇一躍而上,押著剛被他扔上快艇的吞欽重新返回甲板。
——
同一時間,眼也不眨地看著分針走完一圈的郎其琛如離弦的箭一般嗖的蹿出去,沒等他去把船長扣了,陳蔚面若菜色地先領著辛芽走了回來。
郎其琛背著光,身量又和傅徵差不多,陳蔚沒辯清,張口就是“首長”。
沒等他把一句話說完,辛芽先認出了郎其琛,幾乎是一個箭步迎上來,似哭似笑緊緊地拽住郎其琛的袖子:“走私的毒品就藏在梭溫的房間裡,小燕總報警後,就守在兩人的休息室門口,現在不見了……我也不知道去哪了。”
郎其琛聽得一頭霧水,但事關燕綏,他強自讓自己保持鎮定,一把拎起辛芽連拖帶拽地把她領到傅徵面前。
陳蔚再遲鈍,也知道船上出事了,悶聲不吭地追上來。
吞欽被褚東關按在甲板上,面如死灰,目光呆滯地看向船尾,低頭不語。
從他身上搜出的,還來不及毀掉的毒品被褚東關扔在甲板上,傅徵面色沉沉,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什麼。
辛芽被郎其琛帶過來時,雙腿一軟險些摔倒。看見傅徵她跟看到救星一樣,把剛才的話重新說了一遍。
傅徵抬眼順著她手指的燕綏最後離開的方向看了眼:“你最後見她是什麼時候?”
“報警後。”辛芽用力拍了拍額頭,讓自己保持邏輯清晰:“她和陸嘯去盯梭溫和吞欽了,隻來得及告訴我東西藏哪了。海軍要登船檢查後,小燕總人就不見了。”
傅徵沒吭聲,他雙唇緊抿,握著槍託的手微微收緊。短暫思考後,他立刻部署現場,分派任務,確認隻有梭溫一人,隻身進入船機艙。
——
燕綏被困在船機艙內,和梭溫遠遠對峙。
梭溫是練家子,燕綏那點泰拳在他面前就如花拳繡腿不堪一擊。燕綏和陸嘯在兩人房間外盯梢時就知道不能和梭溫正面槓上。
陳蔚還誇他憨厚老實,壓根不知道梭溫這種人,就是出入最骯髒的地方做最骯髒的買賣。
船機艙內的溫度灼人。
燕綏悶出一身汗來,她半蹲在機艙遮擋物後,緊盯著守在門口的梭溫。
他知道海軍登船了,知道事情敗露了,這種窮兇極惡的人臨死也會拖走一個。燕綏隻能祈求拖延時間,等到救援。
不料,她的祈求像是被梭溫聽到了一般,他暴躁地突然放棄了守株待兔,在船機艙內飛快尋找燕綏的藏身地。
那行為像是被激怒的野獸,伸出撩爪。
燕綏渾身悚然,目光定定落在機艙入口。
與其等在這被梭溫找到,不如試試能不能離開機艙。
她向來有冒險精神,這個念頭剛起,她盤算著最佳逃離路線,飛快計算著速度和距離的極限。
等梭溫往機艙內部再深入些,她直接繞過機器直線跑向艙口。
她心中暗暗計時,聽著梭溫的腳步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心尖似擰成了繩,整顆心懸了起來。
她眨了眨眼。
剛要起身,後頸忽然被人按住,那冰涼的手像鎖銬緊緊扣住了她的脖頸。
下一秒,一隻手捂住她的口鼻,她往後墜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傅徵垂眸看她,壓低的聲音像夜間輕細的風聲:“別動,他有槍。”
☆、第88章 他與愛同罪88
第八十八章
船機艙不止一個入口,另一個通道不常走,尋常人也不會留意。
梭溫在船上工作了兩年,對燕朝號的熟悉程度比燕綏要高。他手裡又有槍,隻要通往船機艙的入口被他把控住,他就能守株待兔等到燕綏露出馬腳。
陳蔚說他憨厚老實,可梭溫其實是條不會叫的狗。飼養在主人身邊時,溫順聽話。一旦離開陳蔚的視野或者說他隱藏身份的圈子,他就是蟄伏在黑暗裡,會突然蹿出來狠狠咬人的犬。
會咬人的狗,是不會叫的。
他擅長潛伏,隱藏,船員的身份於他而言是最好的掩護。
原本,這隻是一趟尋常的旅程。
船到岸後,他能熟練的不露半點破綻的把走私的毒品運進中國國內。地下市場有他穩定的合作人,毒品這東西從來就不缺買家,而他的買家穩定又靠譜。
兩年來,他一直走著相似的流程,從未出過任何差錯。
燕綏剛上船時,梭溫本能戒備。但女人,尤其是看上去有些天真的女人,總能輕易讓人放下防備。
吞欽膽小,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一旦心虛起來草木皆兵。他趁換班的空檔回到船員休息室,吞吞吐吐地提醒他要注意在小島港上船的燕綏三人,他覺得船東有古怪。
梭溫心不在焉,揮揮手,敷衍著打發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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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故出現在凌晨三點多,夜班該換班回來的吞欽遲遲沒有回來。
梭溫為人謹慎,雖不把燕綏三人當一回事,但眼見著就要歸港,不敢掉以輕心。半夢半醒間,看了眼時間,剛翻過身準備入睡,陡然清醒,嚇出了一身冷汗。
吞欽沒有回來。
這不正常,很不正常。
他飛快起身,壓踩著鞋跟,蹭套上球鞋,邊囫囵披上外套。燈也沒關,拉開房門就欲去看看吞欽。剛走出門口,又想起什麼,折回去從床底拉出個箱子。
梭溫壓根沒想到,燕綏和辛芽就躲在對面的休息室裡,把他所有舉動看了個一清二楚。
他背對著兩人,把槍揣進懷裡。床底的箱子被他扔回去,梭溫雙手環胸,似怕海風順著縫隙鑽進他的皮膚裡,雙臂抱得死緊,一搖一晃地走了出去,腳步聲很快消失在樓梯上。
他一走,燕綏就打算跟上去。
她誤以為梭溫開箱扔箱那個系列動作是檢查走私的物品,聽著甲板上陳蔚大嗓門吩咐船員降登船梯後,心中一定,交代辛芽後就跟了上去。
——
陸嘯負責帶走吞欽,登船後他雖沒替燕綏打探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倒是和害怕露出破綻反而對陸嘯很友好的吞欽交了朋友。
他趁吞欽換班,掐著時間在必經之路上等他。本還苦惱要找什麼借口才能哄騙吞欽心甘情願地跟他走,不料邊揉著後頸紓解壓力邊打哈欠的吞欽在看見他時,條件反射般地掉頭就跑。
這不是擺明了有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