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綏忽悠起人來臉不紅氣不喘的,反倒被拉來擋擋箭牌的辛芽,渾身不自在。
陳蔚不疑有他,笑道:“船員休息室有點簡陋,好在剛補給過,船上的口糧還不錯,等會讓小崔給你們做頓新鮮的海味。”
“那再好不過了。”燕綏扶著扶梯跟在陳蔚身後上樓:“這兩天就麻煩陳叔照顧了。”
陳蔚大笑:“瞧你這話說的,哪有什麼麻煩不麻煩,你願意來我高興還來不及。”
在陳蔚眼裡,燕綏就算多了一層船東的身份,也依舊是個年齡比他小大半的年輕小姑娘。她說偷懶來玩,他便當真了。
給燕綏,辛芽和陸嘯安排好休息室後,陳蔚找出幾杆釣魚竿,親自陪燕綏釣魚。
燕綏倚著欄杆放下魚線時,她盯著海面起伏的波濤良久,忽的笑出聲來。
這一笑莫名其妙,讓辛芽二張和尚摸不著頭腦,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身子去看她的魚鉤……也沒魚咬鉤啊。
於是,她不恥下問:“小燕總你笑什麼?”
“在想傅徵。”燕綏把長發順至耳後,甲板上迎面的海風把她頭發吹得一篷亂舞,她頭一次覺得頭發太長也礙事。
她索性摘下手上那根手鏈把頭發綁起,沒有松緊,綁的並不結實,松松垮垮地拖在腦後。
陽光有些刺眼,她把掛在胸前的眼鏡架回鼻梁上,咬著糖,慢悠悠地眺望遠方。
——
她在想傅徵。
想他闲來無事打發時間時是不是也這樣支根魚竿,不過可能魚竿會更結實些?畢竟傅長官釣的是鯊魚,和她這種連魚餌都不放的小打小鬧不一樣。
剛上船,燕綏也不急。
Advertisement
她就像是真的來觀光旅遊的,握著魚竿在左舷待了一下午,日落時還好心情地迎著夕陽用手機自拍。從左舷一路轉至右舷,說她是燕朝號的船東可能別人都不信,看著就一個愛玩愛漂亮的年輕女孩,沒什麼攻擊性。
這船上心懷鬼胎的人,頓時打消了大半的戒備。
海上沒信號,燕綏又故意掐著點登船,並不擔心她出現在這的消息會傳到燕沉耳朵裡。就算燕沉發現了,她此時已經上船,小島港已是燕朝號此行最後一個停留的港口,誰還能中途下船?
——
傅徵站完崗回船艙,吹了一下午的海風,露在作訓服外的皮膚黏膩得厲害。
值崗換了一批,他倚著艙門尋了個地方坐下,看著漸漸西沉的夕陽,咬著煙猛吸了一口。
不遠處有艘商船出港,海太大,巨輪也像是一葉孤舟,正循著燈塔方向緩慢前行。
這個時間,她應該剛下班。
忙起來也可能在加班,讓辛芽叫一份外賣,邊吃邊工作。
歸隊前一晚,傅徵跟她求婚,她沒回答,甚至連一個字都沒說。隻用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她的眼睛本就漆黑,顏色深時,幾乎分不清瞳孔。
可那麼深那麼深的眼神裡,流露出幾分軟綿綿的眷戀,就像是貓爪子似的在傅徵心裡撓了一道又一道。
出海後,看著海面會想她;看見商船會想她;看見海鷗也能想起她。在索馬裡時,她倚著軍艦的圍欄,仰頭看盤旋在船尾的海鷗,迎著光,和傅徵見過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樣。
他眯眼,被曬黑了不少的臉上露出抹輕笑,他緩緩吐出口煙,看著那艘笨拙的商船在視野裡飄飄蕩蕩。
心想,下艘商船裡有她,該有多好。
然而,當傅徵這個隨隨便便襯口許下的願望猝不及防實現時,他隻想掐死燕綏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
此時夜深,已近凌晨四點。
傅徵接到緊急任務登船檢查,靠近商船更近一分,他心頭不安的預感就強烈上一分。直到郎其琛看到商船的名字,“咦”了一聲:“燕朝號?這不是我姑家的船嗎!”
傅徵擰眉:“什麼?”
郎其琛比了比船頭“燕朝號”三個大字:“我姑船廠的船大部分燕字開頭,瞎編亂造一個名字。你說一艘商船,還是國際化的,叫這麼文绉绉的名字合適嘛?”
他還在小聲吐槽,傅徵的臉色卻日漸難看起來。
他接到的任務是緝私,有人舉報燕朝號涉嫌走私,凌晨四點,海警部署的警力離這裡較遠,所以派出他們先行部隊,登船檢查。
可如果這艘船是燕綏的,無論這個舉報電話真假,對燕綏而言,都會是一個棘手的麻煩。
傅徵壓了壓帽檐,小艇靠近垂下的軟梯前,他端著槍,低聲道:“出現任何異常,先控制船員。”
☆、第87章 他與愛同罪87
第八十七章
海上的暮□□臨後,比陸地更深。
甲板室亮起了燈,陳蔚站在船長室門口吆喝:“燕總,開飯了。”
沒聽見聲,陳蔚定睛一看,借著微薄的燈光看清燕綏坐在左舷欄杆上抽煙時,嚇了一跳。
海面上風大,她就孤身一人坐在那,也不怕被風吹走!
陳蔚這會也顧不上燕綏船東的身份了,邊小跑著從船長室三步並作兩步衝下來,邊吼著燕綏讓她趕緊下來。
走船的人,嗓門大多很大。既要鎮過海風海浪聲,又要蓋過機艙內輪機的動靜。
陳蔚的嗓門如雷響,吵吵嚷嚷的,很快驚動了聚在餐廳準備開飯的所有船員。所有人,都湧出甲板室,紛紛看來。
燕綏覺得這一幕有趣,指尖夾著的煙被海風煽著,沒幾口就燃到了煙嘴。
她把煙頭碾熄在欄杆上,等陳蔚跑到近前,她扯了扯綁在腰上的那根鎖鏈,笑得有些惡作劇:“嚇著您了?我綁著呢,丟不了。”
陳蔚看她三兩下解開鎖扣,從欄杆上蹦下來,又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向瞭望臺:“這裡我都上去過。”
他一身冷汗被風一吹,涼了個徹底。
陳蔚苦笑了兩聲,提醒:“今天海上風大,入夜後風力升級,你到時就是走上甲板都有些困難,可別不把海風當回事,一個人坐在欄杆上了。”說到最後,語氣越發嚴肅。
燕綏雙指並在額邊一飛,微微頷首表示歉意:“陳叔你兇起來怪嚇人的,我就是坐這看個日落,文藝情懷一下。入夜了我哪還敢出甲板室,你放心,準不給你添麻煩。”
陳蔚聞言,這才緩和了臉色,領著她去餐廳用餐。
——
在餐廳用餐的船員隻是一部分,燕綏下午見了不少。
她見人就聊幾句,語言不通時就指派陸嘯連蒙帶猜地翻譯,意外的,居然也能雞同鴨講的溝通上。
陳蔚說:“梭溫跟我的船兩年了,緬甸人。我看他年輕力壯,做事積極,為人也憨厚就一直留著他。”
梭溫的名字在燕綏嘴邊打了幾個轉,她吃得半飽後,停了筷子,問:“我看他手腳麻利,說句不中聽的,緬甸這地方發展前景可比當一個船員有前途多了。”
陳蔚聽出燕綏說的是緬甸走私,笑了笑,壓著聲回答:“梭溫是跟我曾經的老搭檔上的船,家裡隻剩他這口人了,他就想圖個安穩,我觀察過一陣子,沒什麼問題。”
燕綏笑了笑,沒接話。
吃過飯,她借口參觀,領著辛芽把燕朝號整個轉了一遍。
自然一無所獲。
三個人一碰頭,燕綏先問陸嘯:“你跟他們交了一下午的朋友,就沒什麼發現?”
陸嘯有些尷尬:“光玩牌了……”
這不頂用的!
——
燕綏基本確定走私是船員個人行為,陳蔚沒這個膽子。他和老船長是同一種人,受點東家恩惠就能對船東死心塌地得忠實。
排除了陳蔚的嫌疑,那問題隻可能出在船員身上。
眼看著入夜後商船就要進入國界線內,到近海不過數小時的事。燕綏如果不能及時揪出這個船員,她不知道等著她的等著燕氏集團的會是什麼樣沉重到無法挽回的後果。
她猜遣送燕朝號歸港的碼頭一定有燕沉安排好的媒體記者,一旦船員被海警抓捕,燕氏集團走私的汙名第二天就會登上各類媒體報刊。
可是,哪裡是能讓她發現的破綻呢?
——
燕綏回休息室,把隨身帶著的船員名單重新展開做排除。
連帶陳蔚在內的十名中國籍船員,幾乎都是五年工齡以上的老員工。另五名外國籍員工,有兩名緬甸籍,分別是梭溫和吞欽。
她取筆,在這兩個名字上做了圈畫。
梭溫是陳蔚曾經的老搭檔帶上船的,吞欽則是一年後梭溫領上船來的,這麼一推算,兩人相熟,嫌疑最大。
她不敢貿然就確定目標以至於看走眼,忽略了真正有問題的船員。在燈下反復推敲後,她忽然想起一件被她漏掉很久的事。
燕綏咬住筆帽,含糊不清地問辛芽:“我們去索馬裡時和南辰艦隊的聯系方式你還記得嗎?”
辛芽:“記得。”
這趟出海,她特意帶著衛星電話,以備不時之需。
——
燕綏重新翻出一張白紙,列了個計算公式。
燕朝號的航經方向是從小島港途經近海海峽抵達近海,這也是燕綏為什麼會在那麼多船隻中押中它的原因。
隻有燕朝號,時間地點都與燕沉的謀劃對上了號。
他想揭露燕朝號船員走私那務必要有強有力的證據,還有什麼證據會比多家主流媒體一起捕捉報道更真實,更具影響力?
近海是所有船隻歸港的必經之路,商船跟著燈塔指示必然會駛入海警管轄範圍內。
即使是心中有鬼試圖繞路的商船,有海軍在邊境巡邏很快就會發現異常。
燕朝號勢必會駛入近海,按最近嚴抓嚴打走私的勢頭看,所有船隻駛入近海都要接受檢查。等那時,海警搜出走私物,無論是陳蔚還是燕綏,都將百口莫辯。
她不能坐以待斃。
燕朝號駛離小島港近十個小時,駛入國界線內頂多不超過兩小時。
大約凌晨三四點,進入近海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