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辛芽到時,陸嘯已經在靠窗的四人位上翹首以盼,一注意到門口的動靜,立刻起身,等燕綏走近後,迎上來:“燕總。”
燕綏笑得格外親和:“陸嘯,好久不見。”
和在索馬裡不同,國內的燕綏仿佛更豔光四射一些,明晃晃的笑容帶了幾分親近之意,陸嘯隻一眼,就紅透了臉。
他不敢再盯著燕綏看,低頭掩飾自己的羞赦,彎腰拖開椅子示意燕綏和辛芽入座。
燕綏有意營造“一起經歷過生死的朋友”的氛圍,開口先懷念懷念索馬裡,提到燕安號時,眉眼間恰到好處地一暗,聲音跟著低下來:“老船長退休後,燕安號就停靠在造船廠的港口,孤零零的。應該也沒有再回到大海的可能了。”
陸嘯跟著惋惜,順口詢問了老船長的近況。
共同話題一多,很容易聊出感情來,燕綏見火候差不多了,才裝作漫不經心道:“我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陸嘯忙不迭應下:“你說。”
燕綏笑了笑,說:“對你而言也就是舉手之勞,你在埃塞俄比亞負責翻譯,住工房,參與了不少工程建設。項目初步竣工,也算圓滿。你可能不知道,埃塞俄比亞是我接手燕氏後第一個大項目,意義不同。”
她一頓,終於點題:“埃塞俄比亞畢竟太遠,我雖和項目負責人經常對接,但工程中容易出現的實際問題所知不多。我最近想啟動另一個海外項目,我想留你下來,給我做工程顧問。”
燕綏請陸嘯做顧問,是考慮過的。
當初剛從索馬裡回國時,因這特殊到有人一生都不可能碰到的交集,燕綏對陸嘯關注過一陣子。
許是覺得這一趟出生入死,多少算得上有交情,燕綏動過提拔他的心思。但後來順口問了問人事部,發現陸嘯隸屬埃塞俄比亞海外項目部的,就立刻歇了這個想法。
此時提起,一是需要用人;二是陸嘯除了慫了些,還挺好的;三是人幹淨,和燕沉沒牽沒扯,她用著舒服。
況且,人也被她先調過來了,不從?扣護照的事她幹得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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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嘯猶豫了幾分鍾。
燕綏猜到他的顧慮,沉吟道:“時間不會很久,短則半個月,最長也不會超過一個月,結束後我送你回埃塞俄比亞。顧問的薪資我直接結給你,可以先付一半定金,項目結束支付尾款。為我工作的這段時間,吃住我包。你還有什麼疑問?”
陸嘯覺得……燕綏的柔軟親和都是假象,談及公事時她的強勢讓他自然而然地把眼前的她和在索馬裡敢持槍威脅司機的女人拼湊起來。
他那點綺麗的心思頓時煙消雲散,仔細地想了足足三分鍾,他點頭,老實道:“我還是喝敬酒吧,我怕你回頭扣我護照。”
他無心一句,燕綏拿筷子的手一頓,詭異地看了他一眼。
陸嘯和她一對視,內心頓時臥槽了一聲:“……被我猜到了?”
辛芽樂不可支,差點笑昏過去。
——
吃完飯,燕綏去結賬。
燕綏這人想做表面功夫時滴水不漏,明明可以記在公司賬上,她非要招來服務員,現金支付。
她是盛遠的熟面孔了,服務員見到是她,等打印收費單的功夫笑著和她闲聊了一句:“燕總今天過來怎麼坐大堂?”
“不談公事就不佔你們地方了。”
服務員把打印單遞給她:“這次消費不記在賬上嗎?”
燕綏就喜歡這多嘴的服務員,笑眯眯道:“朋友過來,我盡地主之誼,記賬上多沒意思。”
陸嘯這朵小白花,頓時被哄得心花怒放。
看破燕綏要扣他護照的事也不計較了,笑容滿面地把兩人送到酒店門口,在腹中打著送走燕總的草稿——
一定要親切!
拍馬屁要拍到恰到好處又不能顯得狗腿!
對對對!必不可少得感謝一番今晚的招待,還要表達下自己對未來合作的期許和展望。聽說領導都喜歡這種句式。
他正琢磨著,美滋滋地轉頭準備開場白。結果下一秒,他的笑容僵在臉上……他身後哪還有人???
——
燕綏看到站在立柱後的燕沉時,就停了下來。
辛芽見狀,自覺地避讓開,給兩人騰出說話的空間。
燕沉臉上略有薄薄的一層酒意,眼裡光芒大甚,就是和正中那盞璀璨的水晶燈燈光比也不遑多讓。
燕綏自那日和燕沉在他別墅一談後,再見到燕沉心情難免復雜。她不欲和他交談,微一頷首,抬步就走。
剛走出幾步,聽燕沉叫住她:“小綏。”
見燕綏停下來,他抿了抿唇,說:“聽說你在這,我就下來等了。”
燕綏皮笑肉不笑:“有事?”
她的態度冷漠,一副拒絕溝通的模樣看得燕沉唇齒發寒。喉間似有苦意翻湧,他笑了笑,無奈搖頭:“也沒什麼。”
這明顯有後續的話聽得燕綏眉心一蹙,耐心地等他後半句話。
“明天在盛遠,我的慶功宴。”他一頓,一字一句咬著音:“慶祝我成功收購公司。”
他觀察著燕綏的表情,哪怕細微的一絲變化也不放過。可令他失望的是,燕綏聞言,半點情緒起伏也沒有。
“那先恭喜了。”燕綏面無表情地道過喜,轉身走向酒店前臺,指了指站在原地的燕沉:“以後凡我公司在酒店有預約,有他在場,請務必通知我助理。”
她的聲音不大,正好讓站在大堂裡的所有人聽得一清二楚:“我退場。”
話落,她再也不看燕沉,抬腿就走。
圍觀群眾辛芽:靠!我小燕總帥炸了!
圍觀群眾陸嘯:???
——
上了車,燕綏一言不發窩進後座,陸嘯見勢不對,再心疼打好的腹稿也隻能忍痛咽回去。
送走燕綏和辛芽,他轉身看了眼仍舊站在原地的年輕男人。
他此時正望著他的方向,沒什麼表情,唯那雙眼睛,泛著森森涼意,似出神一般陷在回憶裡。許是察覺到陸嘯的探究,他牽著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轉身離開。
那背影瞧著……有那麼幾分落寞的味道。
——
剛離開酒店沒多久的燕綏,手機一聲嗡鳴,進來一條短信。
短短的一句話——“明天出海。”
☆、第84章 他與愛同罪84
第八十四章
郎其琛踢拉著拖鞋,把毛巾挎在肩上進寢室時,熄燈號剛好吹響。
擱好洗具,他三兩下爬上上鋪,剛躺好,又探出個腦袋看向睡在他下鋪的路黃昏,壓低聲音叫他:“黃昏。”
路黃昏睜眼,猛得看到一個倒垂下來的腦袋嚇得一悚,床板咯吱了一聲,他沒好氣道:“什麼事?”
郎其琛還沒出過海,對什麼都好奇得不得了,眼看著明天就要登上軍艦,內心激動,沒話找話問:“我看你和胡橋偷偷帶那麼多煙,不是不讓抽嗎,糾察看到了怎麼辦?”
“你懂什麼。”路黃昏笑了聲:“艦艇上的日子不好過啊,你想想,方圓幾百海裡內隻有你一艘船,除了海水還是海水,海面上漂來個垃圾都要拿望遠鏡看看。一天二十四小時,扣掉正常的訓練,執勤也有大把時間,不帶點存貨怎麼打發時間。”
胡橋剛躺下,他是南辰市本地土著,平日裡對同為土著的郎其琛很是照顧,猜他是好奇軍艦上的日常生活,好脾氣地科普道:“你第一次上軍艦可能會不習慣,起碼要先暈個四五天適應適應。海上沒信號,除非靠岸補給,所以手機大多數就是個擺設的物件。”
“你放心,炊事班的手藝不錯,哪怕十天半個月吃不到一口新鮮蔬菜也不會生無可戀。帶煙是習慣了,還不得悄悄的有點娛樂活動啊。”
胡橋說到這,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隊長也帶煙,長得帥就這點好,糾察看他抽煙都睜隻眼閉隻眼。”
郎其琛被逗笑,傻樂著躺回去,雙手枕在腦後,望著天花板出神。
直到不知被誰叫了一聲,他啞著嗓子應了聲,就聽路黃昏說:“明天你找個機會問下老大,就問戀愛報告什麼時候打。”
郎其琛鬱悶:“憑什麼我問啊!”
傅徵這麼兇殘,他也很害怕的好嘛!
幾人異口同聲:“誰讓他是你姑父。”
郎其琛:“……”
許是沒聽到他答話,幾人七嘴八舌起來。
路黃昏:“你有保命符,我就不信你大喊一聲姑父,老大會不應。”
胡橋這時候和路黃昏站成一線:“保命符沒用你不還有尚方寶劍?就讓你姑姑往老大面前一站,你看老大敢不敢動你一根手指。”
褚東關:“實在不行,你被老大扔到海裡時,我們給你放根繩,你拽著遊,省力些。”
郎其琛聽不下去了,猛得一個翻身,把被子蓋過頭頂,悶在被子裡的聲音瓮聲瓮氣的:“我才不去喂鯊魚。”
——
天一亮,集合,整隊。
軍艦起航的鳴笛聲響起,船隻從軍港駛離。
遠在半個城市外的燕綏似有所感,批注文件的筆尖一頓,恍然抬眼看向落地窗外海軍部隊所在的方向:“辛芽。”
正給她倒水的辛芽一提壺嘴,水聲一停,辦公室裡安靜得連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燕綏視線未收回,仍看著海邊,喃喃問:“你有沒有聽到船笛聲?”
“沒、沒有啊。”辛芽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落地窗外,映入眼底的隻有南辰市高低錯落的鋼鐵森林。她屏息聽了聽,剛想笑她幻聽,視線落在她難得惆悵落寞的臉上,忽然就什麼都懂了。
她壓下壺嘴,把水線添至八分滿,正欲悄悄退出去。
燕綏叫住她:“繼續吧。”
自從燕綏吩咐辛芽微博上有個風吹草動都要匯報後,辛芽幾乎每天都能整理出一份列表。小到微博廣告合作,大到媒體約訪。
今天倒是有些不一樣。
——
辛芽:“幾天前,有一艘油輪在近海口翻覆,大量石油泄露。因還在調查事故原因,這幾天討論較多的都是石油泄露造成的生態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