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嘯跳下水把她從水裡撈起來,交給了當時隨隊的軍醫郎晴,燕綏被救起後就一直由她照顧。幾天後,當所有被拐賣的孩子都找回了家人,唯獨燕綏沒有。
她裝了幾天啞巴,郎晴就耐心地等了她幾天。
她已經不記得郎晴是怎麼聯系上她生父的,她模糊的記憶中對那個冷漠的男人僅剩的記憶就是他毫無留戀離開的背影。
後來,郎晴收養了她。
她是燕綏見過最有大智慧的女人,在收養燕綏之初,她便把燕綏當做一個小大人,面對面坐著和她談了一次話:“我知道你很聰明,你得告訴我,願不願意做我女兒?”
“我患有遺傳病史,不宜生育,所以我和我先生結婚多年至今沒有孩子。如果你願意做我女兒的話,我就帶你回家。”
“所以我叫燕綏。”
“外公希望我這一生都能安然無憂。”
燕綏把掐斷的煙頭揉在手心,她攀著欄杆坐上去,身後整片海灣都成了她的背景。她笑眯眯地看著傅徵,問:“嚇著了沒有?”
“沒有。”
他低頭,目光順著她的鼻梁落在她的唇上。她的唇色偏淡,唇形飽滿,菱角弧度都像是畫師一筆勾勒的,線條精致。
可剛才從她嘴裡說出來的那些,對他而言,的確有些無法想象。
腦海中有關燕綏的一些無法拼湊起來的拼圖此刻終於完整,他抬手,把她鬢間被風吹地貼在她嘴縫中的那縷發絲勾至耳後。
燕綏呼吸一窒,仿佛整顆心都被勒緊了。
傅徵的指尖微曲,從她耳後折回來,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以後,你的一生我來守。”
☆、第56章 他與愛同罪56
Advertisement
第五十六章
風把桅杆和繩索吹得獵獵作響。
燕綏和他對視了一會, 靠近:“現在不說我們不合適了?”
傅徵選擇性失憶:“我什麼時候說過不合適?”
燕綏嗤笑了聲,用食指戳了戳他心口, 抬眸:“我告訴你這些,不是示弱,也不是博取同情。那些的確是我的過去,沒什麼不好承認的。”
“傅徵。”她一頓, 一下下戳他心口的手指改為拎住他的衣領:“以前是我選擇不了。但以後, 路怎麼走, 走去哪, 做什麼,我自己能做主, 也很清醒。”
就是太清醒, 很多時候甚至會給人一種刻薄的假相。
“我知道。”傅徵垂眸看了眼她揪住自己領口的手,想起那晚在董記分開後,他送遲宴回大院。
回家時父親還沒睡, 眼神掃過他略顯凌亂的領口本欲訓斥他儀容不整,不知想起什麼, 吊著眼尾覷他,笑著問:“交女朋友了?”
他神情自若地答:“小野貓抓的。”
現在他發現,這隻野貓是真的喜歡揪他衣領。
傅徵還打算說些什麼,唇翳合著,還沒碰出字來,燕綏的手機鈴聲響起。
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她沒接, 甚至沒拿出手機看來電顯示。
她不想打斷他說話,今天特殊,她可以誰都不用理。
燕綏有多堅持,打電話的人就有多耐心,鈴聲循環了數遍依舊無人接聽後,很快重撥。
傅徵:“先接電話。”
——
電話是司機打來的,燕綏接起時,他似松了口氣,急忙道:“燕總,您父親說這幾天就在墓園住下了,您看?”
燕綏思索片刻,道:“墓園有他住的地方?”
“有是有,守墓老翁住的二層小樓,可以單闢一間住一段時間,就是環境有些簡陋。”
“那你問問有沒有什麼缺的,如果沒你的事了你就先下班吧。”
“诶,行。”司機的電話還沒掛斷,又進來燕沉的,燕綏下意識看了眼傅徵,接起:“喂?”
“是我。”燕沉輕咳了一聲,問:“第一個電話你沒接,再打就是通話中,是你那有什麼急事嗎?”
“沒有。”燕綏從李捷之事推算出燕沉有嫌疑後,難免對他存了猜忌之心,語氣雖不顯,但放往常很是尋常的詢問在今天莫名覺得討嫌。
她不作解釋,隻問:“出什麼事了?”
燕沉知道她在船廠,也知道今天是郎晴的祭日,若沒什麼重要的事情他不會在今天給她打電話。
“是虹越那邊出了點問題。”
虹越有心想分利比亞海外建設項目的蛋糕,這段時間一直非常積極地在爭取,相比一些還未合作過的新公司,燕綏也屬意和虹越的合作,打算過幾天和燕沉開個會正式確定下和虹越的戰略合作。
這個檔口,出什麼事了?
“虹越的資金鏈可能斷了,有些項目已經停止運作,股價也蹊蹺地連跌幾天……”
虹越這幾年野心不小,除了家電市場,在手機,汽車行業都分了一杯羹,近期最大的動靜應該是資本收購,拿下了一家影業,試圖在資本構成最復雜的行業試水。
業內私下裡在驚訝虹越迅速壯大的同時,也打趣過:“虹越老總一把年紀娶了年齡這個小的嬌妻,重燃鬥志了啊。”
“也可能是虹越老板娘的枕邊風吹得好,你看人家的營銷。”
燕綏對虹越收購影業的決策並不意外,這幾年資金忽然流入,影視投資無疑是壓寶賺寶的好買賣。虹越幾年前就組建了專業的工作團隊,在影視方向有莊曉夢把持,進軍影視投資是遲早的事。
唯一沒想到的是,虹越會虧錢。
這事可大可小,萬一虹越真的資金鏈斷了,周轉不周,股盤崩盤就是遲早的事,那虹越即將面臨的就是公司破產。
燕綏想明白這個關鍵點,臉色終於變了:“我現在回公司。”
掛斷電話,燕綏還沒來得及措辭解釋一番,傅徵提著她的腰把她從欄杆上抱下來:“我送你過去。”
——
燕綏在去公司的路上,急忙召回辛芽。
又想起還停在老城的小何的車,免不了又給代駕打電話。
代駕這次連脾氣都沒了,隻怏怏說了句:“姐我是不是哪得罪你了?你這麼玩我……”頓了頓,他腔調一變,差點哭出來:“我剛到家!”
燕綏忍著笑,語氣故意淡道:“那趕緊喝口水,可以出門了。”
代駕:“……”
到公司門口,燕綏匆匆忙忙解了安全帶,剛推開車門,手腕被傅徵握住,燕綏回望,隻聽他說:“我這幾天都在南辰,休假。有任何事,隨傳隨到。”
燕綏一路上沸騰跳躍的心緒此刻全在他的眼神裡靜下來,她抿出抹笑意,笑問:“晚上過來和我一起吃飯?”
她有預感,虹越的事會忙得她人仰馬翻,起碼明天太陽升起前,這事都完不了。
傅徵應了聲“好”,這才松手,看她下了車,走出幾步又轉身看回來,給他飛了一吻。
隔著車窗,不好再把她叫回來,傅徵拿起隨手放在儲物格裡的手機,給她發了條短信。
——“打發我?”
傅徵前腳走,辛芽後腳到,她眼睜睜看著傅徵的車絕塵而去,內心悲愴。自打傅徵和她的“年終獎”掛鉤,她每次看見傅徵都跟看見人民幣一樣。
他和燕綏在一起,辛芽就會有年終獎還好好在她兜裡的安全感。傅徵一走,她就跟看見錢跑了一樣……悲痛不已。
講真,這兩人一天沒確定戀愛關系,她就多折一天壽!
辛芽步履匆匆地邁進公司,剛按下電梯上行鍵,就被前臺叫住:“辛芽,有份快遞過來的文件。”
電梯剛上頂樓不久,下來還要一會功夫。辛芽小碎步跑去拿文件,邊看了眼寄件人,邊道謝。
眼見著辛芽拿了快遞就要走,前臺“诶”了聲,叫住她,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道:“小燕總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辛芽覷了八卦的前臺一眼,問:“誰說的?”
“小何啊。”前臺長得漂亮,想從辛芽這套點消息,便笑得格外甜美:“小何昨天匆匆忙忙出去,回來說是小燕總和燕副總出了車禍,雖然沒大礙吧,大家也挺關心的。”
“聽說小燕總交了個很帥的男朋友,所以我問問你呀。”
燕綏一天沒承認,辛芽就守口如瓶,哪怕此刻心裡狂喊著“是啊是啊,超級帥是不是”,面上卻高冷得掉冰渣:“你有空操心小燕總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話落,轉身就走。
——
辛芽一上來,燕綏把小何的車鑰匙交給她,讓辛芽代她把鑰匙交給代駕,把小何的車開到停車場。
她坐了沒一會,就匆匆去燕沉的辦公室細討虹越的事。
這一討論就討論了一下午,燕綏看完了網上有關虹越的最新報道,應是做了公關處理,剛爆出資金鏈斷裂,欠債累累的□□已經在第一時間被莊曉夢否認,除此之外,還有虹越在手機市場的合作方出面闢謠,稱合作一切正常。
燕綏在商業上的嗅覺敏銳,下午整理了多方消息,包括和虹越方面也以視頻通話的方式做了聯系,她直覺虹越一定在某方市場吃了敗仗。
為了穩妥起見,她想了想,提出:“我去北星市走一趟吧,見勢不對,我們立刻啟動第一方案,及時止損。”
燕沉不置可否。
他握著筆,筆尖在文件上點了點,沉吟:“我去吧。”
“叔叔剛回來,今天日子特殊,虹越的事耽擱不了,得立刻動身。”燕沉放下筆,撥了內線吩咐小何:“盡快給我定去北星的機票,今天內,越早越好。”
小何在電話裡說了些什麼,他頷首,道:“燕總還在公司,這些她會處理。”
掛斷電話,他推開椅子起身:“我這邊有些公事推不掉的可能要你替我做了,我今晚出發,盡量明天就回來,任何事電話聯系。”
燕綏跟著起身,一路把他送到電梯前:“辛苦你了。”
燕沉笑起來:“你什麼時候和我也這麼客氣,為你賣命本就是我的榮幸。”
“燕沉。”燕綏彎了彎唇,忽然正色:“是我幸運,這幾年有你陪我披荊斬棘。”
夜幕降臨,他身後的落地窗外除了還透出抹深藍的夜色,是整個南辰市的繁華。
燕綏曾經在這裡忙到深夜,看著這座城市從華燈初上到燈火漸熄,恍惚之間,真的有種自己在打江山的雄圖豪情。
不止南辰,整個世界版圖都有她的腳印。
她不敢妄自居功,這燕氏江山的確不止她有功勞,燕沉也功不可沒。
燕沉的笑意微斂,眸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踏進電梯後,他凝視著燕綏,一字一句道:“你知道我的心意,我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