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問得簡單,聽著還有些沒頭沒尾,燕綏卻聽懂了,微微一笑:“我不一樣,我始終保有熱情。”
不等傅徵問原因,她迫不及待補充道:“我賺一筆能養幾百口人一整年,這種成就感可不是一般工作能有的。”話落,意識到自己面前就站著位為人民服務的海軍戰士,收回來不及了,隻能補救:“你例外啊……”
傅徵沒搭理她,錯身進屋時,瞥了眼玄關那雙男士皮鞋,腳步一頓,和她並肩站著,調侃了一句:“這會不怕了?還能貧嘴。”
這種難得可以示弱的好機會,燕綏不蠢,她當機立斷握住傅徵的手腕,軟著聲音道:“怕。”
“現在看見這雙鞋子,我都得默念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她抬眼,和他對視,情真意切地想在臉上刻上“我害怕”三個字。
她還真沒撒謊。
房間排查過,已經確認屋子裡沒有藏人。她除了會腦補半夜自己睡得正香突然被人拍醒,醒來看見一張人臉的驚悚以外,對這雙鞋子最初時的恐懼早已經淡化。
人的害怕往往是因為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她現在最想做的,是把這個故弄玄虛的人拎到眼皮子底下,好看看他那雙腳是不是真的不想要了。
不然就跟心頭梗了根魚刺一樣,吞飯團咽醋都軟化不了,仍舊扎得她胸口疼。連帶著讓她看整間屋子都有些不順眼,總有種所有物被人侵犯的膈應感,七分焦慮三分記仇。
傅徵被她握住手腕,僵了一瞬,他垂眸和她對視幾秒後,手腕微掙,不動聲色地握住了她的手心:“先改掉門鎖密碼。”
他牽著她進屋:“去收拾東西,今晚搬到我那住。”
燕綏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和他相握的手上。
他的掌心溫熱幹燥,將她完全包裹。那一瞬的觸感像是過了電,從指尖到心口,一路酥麻。
沒等她好好回味這個感覺,傅徵已經松開手,目光在她臉上微微一定,問:“還是你想住在這?”
燕綏條件反射地立刻搖頭:“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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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徵抬腕看了眼時間,開始計時:“那……五分鍾。”
五分鍾?
傅長官是不是對女人的收納能力有什麼誤解?
“喂……”
傅徵:“四分五十三秒。”
靠!
燕綏不吭聲,轉身進屋收拾東西。
——
燕綏收拾完東西出來,傅徵還在檢查門窗,所有活動的鎖扣他都摸了一遍,一一確認。
“郎其琛經常過來?”他問。
“偶爾。”燕綏去門口改密碼,滴滴滴的按鍵聲裡,她低了聲音說:“每次過來都會幫忙修修零件,做個檢查。在他眼裡,我大概患有生活低能障礙。”
傅徵一靜,抬眼看她。
玄關的燈光下,她的長發柔順,遮擋住了她大半張臉。許是覺得頭發礙事,她抬手順著額際往後撥了一下,那幾縷松散的發絲就順著發際弧度慵慵懶懶地滑下來。
傅徵聽見自己問她:“那你還喜歡我?”
他的職業是在祖國需要時,立刻應召。他的工作內容,注定無法時時刻刻陪伴她。像今晚的事,如果不是他湊巧趕上,可能等他知道時,已經是幾個月甚至半年以後,談什麼保護她,做她的依靠?
滿室安靜下,密碼重置的提示音響起。
燕綏站在門口,偏頭回望,像是認真考慮了幾秒,輕輕柔柔的把這個皮球踢了回去:“你現在就想騙我說真心話啊?”
“休想!”
——
傅徵的公寓離燕綏的小區不遠,兩條街的距離,約十分鍾左右的車程。
臨江,伴橋,遠望還能看到朦朧得像是虛影的山,在重重夜色下如同一層天然的屏障。
這個小區,燕綏買房前曾考慮過。
居住環境好,隔江可望南辰市最繁華的夜景,又因臨著江,像被隔開的島嶼,安靜不鬧人。
要不是離公司有點遠……
她嘆氣。
車直接駛入地下停車場,傅徵循著區位指示繼續前行,抽空問了句:“嘆什麼氣?”
“琢磨著現在搬來跟你做鄰居來不來得及。”
“來不及。”傅徵說:“我來之前,隔壁已經住進來了。”
燕綏“哦”了聲,天生樂觀:“那我等會敲門問問他願不願意賣給我。”
傅徵知道她是開玩笑,也沒認真。
停了車,領她從電梯上去:“不常住,所以家具有些簡單,你有什麼需要等會我去樓下超市給你買。”
說話間,他開門,側身讓她進屋。
燕綏進來第一眼,隻覺得傅徵說的“家具有些簡單”是客氣了。
因為不常住,家具配備都是基礎款,一眼看去,兩百多坪的房子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她腦子裡突然湧出個奇特的想法,問傅徵:“這該不是你以後結婚用的婚房吧?”所以才什麼都沒多設計,反正他大多數住部隊,也不需要。
傅徵替她把行李包拎進客廳,聞言,不置可否道:“有備無患。”
……這個詞用得也是意味深長。
——
公寓雖不常住,但顯然經常有人來打掃,燕綏指尖抵著鞋櫃一路劃過去,愣是沒沾上一層灰,比她那個天天掃地機器人滿地轉悠的房子看著還要一塵不染。
“鍾點工每星期來一次。”傅徵彎腰從鞋櫃裡取出一雙新的男式拖鞋,示意她換上:“你來得巧,今天白天她剛來過。”
他隨手把鑰匙放在鞋櫃上,領著她先熟悉地方。
從手邊近的廚房,餐廳,再穿過客廳去主臥,次臥,書房:“廚房沒開過火,隻供燒水喝茶。冰箱也能用,冰了啤酒,礦泉水。”
最後,他抬手指了指正前方的客房:“你今晚住這。”
客房和主臥相鄰,隔壁就是書房。
傅徵進房間開燈,問:“你要不要先洗澡?”沒等燕綏回答,他又補充一句:“客房的淋浴壞了還沒換,你先去主臥洗。”
別看燕綏平時對著傅徵沒皮沒臉的,真到了他的地盤,莫名有種被壓了一頭的感覺。
傅徵說什麼她都說好,乖巧無比。
反而傅徵有些不習慣,認真看了她一眼,“沒別的話要說?”
還真有……
就是……她悄悄瞥了眼疊的跟豆腐塊一樣的被子,問:“你不會要求我明天早上起來把它恢復原樣吧?”
“那我今晚就不蓋了……”
傅徵沉吟半晌,道:“我對你沒要求。”
哦,那就好。
燕綏指了指客房,試探:“那我先洗澡。”
傅徵做了個“請便”的手勢,也沒進主臥,到玄關拎了鑰匙準備出門。
燕綏一直豎著耳朵聽動靜,聞聲,走出來,看他已經換了鞋,急忙問道:“你去哪?”
“下樓買點東西。”傅徵握著鑰匙,在客廳和玄關門口停了停:“大概半小時,你慢慢洗。”
燕綏聽明白了他這是刻意避嫌,也不急著去洗澡了,慵懶了聲音,裝作漫不經心的問:“是不是我在這,你挺不自在的?”
傅徵直覺她還有後招要接,沒作聲。
果然,下一秒,燕綏又道:“你是江湖救急,好心收留我一晚。我是沒瞞著我喜歡你的事,但你別有負擔,我也不想給你添亂……”
那語氣聽著倒有些委屈?
傅徵喉結輕滾了一下:“我去超市買五金,等會把淋浴換掉。樓下有家炒面也不錯,來回一趟正好半小時……你覺得我故意躲著你?”
燕綏不答。
傅徵想了想,又承認了:“的確有點。”
“等你什麼時候覺得我可以上任的時候,再不避嫌吧。”
☆、第43章 他與愛同罪43
第四十三章
等等?
什麼意思?
燕綏頭一次覺得自己可能聽不懂人話。
什麼叫“等你覺得我什麼時候可以上任, 再不避嫌”?是她平時表現得不夠明顯還是傅徵理解得不夠到位?
他還需要她首肯才能上任當她的男朋友?
明明是他點點頭,就能立刻走馬上任的事, 怎麼從他嘴裡說出來……跟他求著要名分了一樣?
——
沒等燕綏把他這句話琢磨通透,傅徵已經帶上門,走了出去。
四周忽然安靜下來。
燕綏在原地站了片刻,總覺得傅徵這句話話裡有話。一時半會也沒想通, 幹脆回客房收拾東西先洗澡。
小的時候, 燕綏就覺得自己是能做大事的人。能忍能退, 在各項決策上, 小到買什麼口味的棒棒糖,大到關乎人生未來方向的抉擇, 她總能習慣性地屏蔽各種幹擾, 理性做決定。
她這樣的人,用腦子多用心少,說得好聽點是有自己的想法, 說得難聽些就是自私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