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低沉,聽不出什麼情緒:“能耐了。”
☆、第20章 他與愛同罪20
第二十章
車從土坡駛下, 鑽進了巷道。
兩束遠光燈雪亮,把車前浮動的塵埃都照得纖毫畢現。
燕綏開過槍的手還在抖, 真槍和biubiubiu鬧著玩的玩具槍到底不同,後坐力震得她虎口發麻,整條手臂酸痛不已。
過速的心跳還沒平息,咚咚咚地跳著, 聲音竟蓋過了輪胎打磨碎石的聲響。
燕綏壓根沒想到傅徵會跟著她下車, 還……幫忙善後。
剛才那件事, 就是對她這個始作俑者來說, 也太過大膽任性。更遑論傅徵,人還是海軍特戰隊的現役軍官。
這件事要是讓朗將軍知道, 肯定先崩她幾個腦崩讓她長長記性。
她瞄了眼傅徵身上那件黑色夾克, 又順著後視鏡悄悄打量了眼正專注開車的傅徵。視野有限,燕綏隻能看到他那雙像浸在林間雪水上黑色晶石的眼睛,正注視著前方路況。
估計是擔心僱佣兵會換車追上來, 從剛才起他就油門猛加,開得飛快。
燕綏做完壞事的興奮感湧上來, 壓也壓不住。
她輕咳了一聲,借著吸鼻子的動作抵住鼻尖,剛忍過那陣笑,結果轉眼瞥見跟小媳婦一樣坐在座位上的陸嘯,到底沒繃住。
陸嘯對傅徵有天生的弱者敬畏強者的心態,傅徵借了他的外套沒脫還給他,他也不敢開口要。手上捧著的那件特戰服更不敢穿, 生怕褻瀆了。這會冷得瑟瑟發抖,唇色發青,還強裝鎮定。
她一笑,本就等著聽她發表感言的一車人,這會都似有若無的打量她,試圖從她這裡聽到隻言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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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感人肺腑的真情故事還是瞎編亂造的檢討報告,她隨便說點什麼都行。
燕綏想了想,覺得這事自己應該道歉:“對不起啊,我這個人什麼都挺好的,就是有點記仇。”
有點?
路黃昏對她的說辭嗤之以鼻,明明是很記仇好嘛?
燕綏嘴上說著自己不好,但語氣理直氣壯,好像她記仇就是理所應當的,絲毫沒有一點愧疚感:“我來之前花了重金跟安保公司僱了一個車隊,為的是一路平安暢通。結果這幫孫子卻憋著壞勾結了索馬裡人想再坑我一筆。你說我一個一毛不拔的資本家,怎麼咽的下這口氣。”
辛芽聽得喉嚨“咕咚”一聲輕響,嗓子發痒。
來了來了,燕總開始發表領導講話了……
“我這小助理昨天以前看到這個世界最黑暗的一面頂多還是微博熱搜上那些晚八點檔家庭倫理狗血檔,他們都把辛芽的世界觀重鑄了,我弄壞兩輪胎算什麼?”
聽得津津有味的胡橋聽到這算是聽明白了,這哪是檢討和認錯,她明明是拐著彎地給自己脫罪……
他眨了眨眼,用餘光去掃傅徵。
駕駛座上的人仿佛絲毫沒受這些話的影響,減速掛擋,目光專注。
胡橋看在眼裡,隻覺得自家老大對燕總是真的仁慈……這事要是放路黃昏身上,狗腿都能打折好幾次了。
傅徵不接話,燕綏也沒再說下去。
再解釋聽上去就像狡辯,不討喜還會惹人嫌。
她看出來了,傅徵並沒有跟她計較的意思。
車內一靜,傅徵抬眼往後座看了眼。
這種境外勢力,尤其在索馬裡這種有政府跟無政府狀態一樣的地方,就是犯罪也很難約束。
光就她昨天凌晨的那番遭遇,讓她卸兩個輪胎撒撒氣,的確沒什麼大錯。否則在看穿燕綏意圖的時候,他就出手阻止了,哪還繼續縱容?
引起傅徵興趣的,其實是她那手/槍法。
他離得近,看得很清楚,她手腕力量不強,握槍的時候甚至手還在抖,但每回開槍幾乎都離中心不遠,顯然是受過訓練。
前方下坡,傅徵踩剎車減速,語氣也跟著徐緩:“這手/槍法,朗將軍教出來的?”
“沒。”燕綏回答得很真誠:“外公不喜歡女孩子舞刀弄槍太強勢,所以不怎麼教我這些。不過……”
燕綏賣了個關子,這胃口吊得胡橋都忍不住轉身看向她,等她說完。
她故意頓了幾秒:“朗家有個今年軍校剛畢業的,算是我表侄。他別的愛好沒有,就特別喜歡射氣球,跟他玩的久了,射擊射箭都會一點。”
會一點絕對是謙虛了。
不過傅徵也沒挑破,他在記憶裡搜尋了一番,隱約記起是有這麼一個人,叫——郎其琛。
就在他的部隊裡。
——
一路暢通無阻,三小時後,燕綏終於看到了從機場出來的那條黃土小路。
機場就在眼前了。
陸嘯是燕氏集團在埃塞俄比亞海外項目的翻譯,雖說項目已經在收尾階段,但缺了陸嘯還真得不行。是以,到了機場,三個人還要分成兩路。
這一趟出生入死,辛芽和陸嘯倒是建立起了革命友誼,還在車上,就已經討論起了等陸嘯回國,去哪哪餐廳慶祝一下此行大難不死。
辛芽的小棉袄屬性燕綏一直知道,正聽著辛芽關照陸嘯要平安回來,轉頭她又春風煦暖地關切胡橋:“胡橋,你們什麼時候休假啊?”
路黃昏搶答:“還有小半年,年前軍艦歸港。”
豎著耳朵聽清休假時間的燕總笑眯眯的:“辛芽你等會把大家電話都記下來,等大家休假了,我做東,大家再聚聚。”
說著,悄咪咪掃了眼傅徵的臉色……
嗯,面無表情。
還挺沉得住氣。
——
燕綏這趟返程,中國駐索馬裡的大使館提前和機場做好了溝通。傅徵出示□□後,機場工作人員並沒有加予阻攔便行了方便。
在櫃臺領了登機牌,航空公司的接引人員接引一行人去貴賓室稍作等待。
陸嘯的航班更早一些,過了安檢直接去登機口檢票登機。
半小時後,燕綏的航班也開始檢票。
頭等艙的席位,前面隻排了一對夫妻,很快檢票通過輪到她和辛芽。
燕綏的機票剛遞出去,又反悔——就這麼走了,怪不甘心的。
她轉身,看向離她僅兩步遠的傅徵:“這兩天,多謝傅長官的關照。”
傅徵微微頷首,客氣又疏離:“應該的。”
燕綏笑了笑,她站在明亮的燈光下,饒有幾分未收整的狼狽,也因臉上那抹笑容顯得格外明豔。
她像是生來不知道什麼叫含蓄,挽了發,笑意微斂,道:“下次見面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有些話經不起藏。”頓了頓,她那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不懷好意:“傅長官你也就是佔了時間的便宜,放幾百年以前,你這樣可是要娶我的。”
說完,也不等他什麼反應。
她的目光穿過他看向身後的三人,用比對他客氣多的姿態,告了辭。轉身,肆意瀟灑地檢票,進入艙口,頭也不回徑直走進了仿佛深不見底的通道裡。
傅徵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身後聽完全過程的三個人,不約而同立正站軍姿……昂首挺胸目視前方,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生怕燕綏一走,被殃及的就是他們。
意外的,傅徵什麼也沒說,深深看了眼登機口,壓低了帽檐,轉身離開機場。
胡橋和路黃昏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五個字——這事還沒完。
☆、第21章 他與愛同罪21
第二十一章
航班晚點, 燕綏在國外機場滯留了一夜,等回到南辰市已經是第三天的傍晚。
秋意正濃, 越靠近冬令時,天時越短。
下飛機時夕陽還掛在山頭,餘光暖暖。等燕綏從下客通道走到機場外,暮色沉沉, 天色夾著灰, 被點映在枝頭的路燈照得灰撲撲得, 像翻舊的相冊。
——
上了車, 燕綏吩咐司機先送辛芽回家。
她半夜把人小姑娘從家裡拎出來帶去索馬裡出生入死,再不趕緊給人送回去, 估計明天就能上微博頭條了。
剛把辛芽送到, 朗譽林的電話又追了過來,問她到哪了。
原本燕綏還想回家衝個戰鬥澡,換身衣服, 朗大將軍一聽她就在兩條街外,嘟囔:“一來一回的時間夠你把一個月的澡都洗了, 你也不嫌麻煩。”
燕綏沉默。
兩小時能把一個月的澡都洗了?朗大將軍真是年紀越大越愛開玩笑!
“直接過來吧,你舅媽在家呢,讓她給你找件換洗衣服。”話落,電話那頭蹿出一道燕綏意料之外的聲音:“姑,你麻利點趕緊來,一家子等你開飯呢。”
燕綏挑眉,笑了:“你今天怎麼回來了?”
朗譽林手裡的電話被郎其琛接過來, 他咬著蘋果,聲音滿是朝氣:“想你了唄。”
“貧嘴。”
郎其琛笑了兩聲,又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這兩天你過得很是驚心動魄啊,回頭給我說說?”
“行啊。”
掛斷電話,燕綏揿下車窗,晚秋的夜風不像亞丁灣勢不可擋的海風。它被城市的燈光磨平了稜角,幹燥溫涼,充滿了人情味。
她往後倚著椅背,看著車窗外流水般的行人,吩咐:“直接回大院吧。”
遇上下班高峰期,隻隔了兩條街都寸步難行。
燕綏在路上堵了近半小時,終於從車潮中解放出來。車通過門檢駛進大院,燕綏在路口下了車,往裡走了幾步,想起什麼,又折回去交代:“你先回去吧,我要是今晚還回再給你打電話。”
司機答應了聲,看著她進了屋才調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