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狗這麼虛,我就不信他敢拍下體照去曝光我。」
今天這一下,夠他緩的了。
女孩子學防身術,真的物超所值。
再打開手機,已經過去好一會。
景尋那邊沒有等到我的回復,許久,發了一條:
【早點休息,晚安。】
我隻好順勢不回復,假裝自己睡了。
陸遠驍真是該死。
我又躺回床上,心虛地去微博上搜我和音信的名字。
果然被我找到了組織:繁(凡)星(信)超話。
精華帖裡,粉絲把我和音信點評環節的截圖,做成了壁紙。
圖片裡。
我和景尋,一個站在舞臺光柱內,一個坐在舞臺下的光源裡,四目相望。
周遭漆黑一片,像是廣袤無聲的宇宙裡,兩個孤獨運轉的行星,終於相遇。
我保存了這張圖,把手機放在胸口。
心跳不會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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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這麼久,我依舊會為他心動。
無論現在或從前,景尋一出現,周遭似乎都亮堂了起來。
8
高中時,景尋和我一個班,他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班長。
而我是出了名的不良少女。
我們兩個幾乎沒有交集。
直到高二那個冬天。
晚自習結束,雪積得很厚。
我斜背著包往家走。
下雪路滑,又是晚上,學生們幾乎都有家長來接。
但沒人會來接我。
我胸口一團滯氣,一邊走,一邊用腳尖踢出一個雪球在地上滾,雪球越積越大。
終於,我惡狠狠地把雪球往遠處一踢。
砰——
好像砸到了人。
我快步跑過去查看。
景尋正往馬路中間前傾,白色面包車打著方向燈衝向他。
眼看車要撞過來,我伸出手拽住景尋的書包。
因為這股力,他往後仰,摔向了我這邊。
車子呼嘯著迅速開遠。
我們兩個都摔在地上,血不知從哪裡湧出來,浸紅了白雪,漫延成一片。
他還是被撞到了?我害死了人?
這些念頭讓我無比害怕。
我嚇得淚流滿面,強撐著坐起來,顫抖著握住他的手,反復哀求痛號:
「別死!你千萬別死!」
他看向我的臉,愣了一會兒,笑了:
「我隻是,被壓到了腳背。」
......
我光速用手抹了把淚,恢復成不良少女臉。
肇事司機逃逸了。
但我不能逃,要不是我踢雪球砸到他,他也不會站不穩往路中間倒。
我吸了吸鼻子,撥通手機:
「我撞人了,給我打醫藥費私了。」
我媽那邊傳來嘈雜的應酬音。
「你特麼連自行車都沒有,拿什麼撞人?」
我嫌解釋麻煩,說:「借朋友車撞的。」
我媽提高了音調,「還有人願意和你玩兒?」
我:「反正就是撞了,打錢過來。」
我不想多說,掛了電話。
三秒後,手機響起提示音。
「支付寶到賬,五十萬元。」
果然,無論出了什麼事,都沒有人會來接我。
近距離看,景尋好看得不像話。
在醫院掛消炎水時,護士們都圍過來看他。
我納悶,明明景尋流了那麼多血,剛醫生清理包扎的時候,他還安慰我別緊張。
我沒接觸過他這樣的人。
他對所有人都這樣嗎?
我看了眼被護士小姐姐包圍的他,他正溫和地笑著,和大家交談。
我嘆了口氣,果然。
青春期的我喜怒無常,情緒瞬息萬變,我也討厭這樣的自己。
病房裡,美麗的中年女子趕到,焦急的神色在看到景尋時,舒緩下來。
護士小姐姐們看到監護人來了,交代了幾句後就散了。
他們的眉眼長得很相似,溫柔沉靜。
我想,景尋的媽媽也好看。
瞬間我有點嫉妒他,我的腿斷了,我媽媽也不會來醫院。
景尋開口:「小姨。」
我臉上的驚訝太明顯,她溫和解釋道:
「景尋父母一直在外地。」
我點點頭。
頓時有了感同身受的感覺。
我父母也不管我。
我爸是劇場演員,我媽是生意人。
他們離婚了,都有自己的事業,沒時間管我。
景尋笑著把暖手寶遞給了我。
所以,他剛剛和護士小姐姐交談,是為了拿暖手寶給我和小姨?
我和小姨一人握一個暖手寶,坐在病床兩側。
景尋躺在床上,溫聲和小姨說他的狀況。
「別擔心,腳背骨裂是小傷。」
他聲音平穩和煦,有股讓人安心的力量。
我突然感到難堪。
同樣沒有父母管,我長成了這樣,景尋長成了那樣。
我之前報了警,根據監控,警察很快找到了肇事司機。
司機闖紅燈+酒駕+肇事逃逸,負全責。
我作為目擊者,和小姨一起去警局做了筆錄。
小姨很感謝我,說我幫了景尋大忙。
小姨帶我去吃了餛飩,然後又開車把我送回了家。
我一個人待在空房子裡,胃裡的餛飩,還有手裡的暖手寶傳來溫度。
人果然不能接觸溫暖。
9
第二天,景尋就回學校上課了。
景尋拄著拐,慢慢地挪到座位上,坐下。
班上有人竊竊私語。
「我聽別的班同學說,昨天他腸胃炎緊急去醫院,在醫院門口,看到了景尋和安凡。」
「天吶!安凡把班長腿打斷了!」
課間,我第一次主動進了辦公室。
向班主任要求,把我和景尋換成同桌。
理由是,景尋因為我受傷,現在腿腳不方便,我要照顧他。
班主任聽完我的理由,推了推眼鏡,說:「不行。」
果然是這個結局,我扭頭,想離開辦公室。
「等等。」班主任叫住我,她掏出了一張空白的紙。
「老師可以答應你,但我們得做點交換。」
許久,我走出辦公室。
總感覺班主任早有預謀。
作為交換,我和她保證,本學期不打架不逃課不遲到不早退,外加好好學習,按時參加月考聯考期中考期末考......
走廊裡寒風吹面,我拍了拍臉,心想:真是昏了頭。
景尋搬來和我坐同桌時,全班炸開了鍋,議論紛紛。
我前桌的兩個人嚼舌根。
「天吶!班長好慘,要和這種混子當同桌。不知道老師到底怎麼想的。」
「老師估計是想讓班長感化她吧。」
景尋拄著拐杖,挪到了我座位旁邊。
那兩人閉上了嘴。
我們坐了一節課,我完全沒有找到可以照顧他的地方。
反倒是他,幫我把抽屜裡亂塞的試卷,都整理好放進了文件夾裡。
他笑著解釋:「這樣寫的時候容易找。」
我:「我從不寫卷子。」
我開始懷疑強行和景尋坐同桌,是錯誤的決定。
他那邊桌子上,書和資料壘成小山,我這邊桌上,一張草稿紙都沒有。
我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物理課,我實在聽不進去,趴在桌上假寐。
感受到,景尋輕輕把他的書山推到了我這邊。
我心下一沉,果然,學霸怎麼看得上學渣?
看我睜開了眼睛,他抱歉地笑了笑,小聲解釋:
「書可以擋住老師視線,你睡起來方便一點。」
我的心裡升騰起一股奇怪的感覺。
我趴在桌子上,絞盡腦汁,想弄清楚,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麼。
一通跑馬燈般的高速思考下。
我睡著了。
我從來沒在課上睡得這麼舒服過,也沒被老師叫起來訓斥罰站。
我直起腰,才發現。
我枕在了景尋手臂上。
我趴下的那節課是物理,現在講臺上英語老師講得激動。
但景尋手臂下壓著的,依舊是物理書。
他一直沒動,也沒叫醒我。
我頓時相當愧疚,好像我一點都沒有照顧到人家。
下了課,他扶著桌子站起來。
我找到機會,「你要幹嗎?我幫你。」
他:「上廁所。」
......
我:「我送你。」
10
我在男廁所門口等景尋出來。
快要打上課鈴,四個男生推搡著朝這裡跑。
「快點快點,馬上人要走了。」
「他瘸了,沒這麼快出來。」
「不會出事吧?」
「蒙上頭,打完就跑,廁所又沒監控,誰能說得清!」
「媽的,想想就氣,老子追的所有女生都喜歡景尋那逼王。」
「裝得一批,什麼都搶第一。」
「這回整死他。」
「記得錄像,放網上讓那些女的好好看看。」
我靠著牆,把手一伸,擋住了門。
「不許進去。」
為首的高個男生是寸頭,他扯出一個邪氣的笑:
「喲,妹妹,哥哥撒尿你也要管啊,滾開。」
我二話不說,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他的喉結瞬間被捏得通紅。
他後退幾步,捂著脖子咳嗽幹嘔。
其他人作勢上來打我。
我利落地朝其中一個襠部踢過去,又給了另一個過肩摔,最後用手肘狠搗後面的那個肋骨。
眼見打不過,他們抡起旁邊的拖把,往我臉上砸。
我抄起水桶去擋。
雙方抄著家伙事一頓亂招呼,打得昏天暗地。
我們都進了辦公室,景尋也在。
他是人證。
之前,他要出廁所,就看到我和這群人火拼。
他們迅速奪走景尋的左拐抡我,我立馬搶了景尋的右拐抡回去。
辦公室裡,景尋坐在校長身側。
他兩根斷了的拐杖,擺在腳邊。
我們幾個杵著,臉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掛彩。
我倒還好,那群孫子傷得比較嚴重。
校長嚴厲地問:「誰先動的手?」
我面不改色,「他們。」
那群家伙想辯解。
我瞪了一眼,他們立馬閉上了嘴。
校長大怒,「他們都這樣了!你還想唬我?太猖狂了,這次一定要叫你家長過來。」
他們的家長先到,圍著校長鬧,說一定要我家長親自道歉給賠償,不然就告我。
我媽媽是女商人,生意場本身就對女人不利,要是她女兒再因惡意打架被告上法庭,她更難取得商業伙伴的信任。
我媽終於來了,她長袖善舞,很快就安撫好了家長和校長。
場面瞬間其樂融融。
那些家長走前,都念叨:
「哎呀,您跟您女兒,還真是兩種性格。」
出了教學樓,所有人都散了。
我很久沒見到媽媽了,她能來,我真的很開心。
我喊她:「媽媽。」
啪,一個巴掌落在了我臉上。
我媽換上冷漠的表情:
「你和他一副德行,隻會給我添堵。
「再出這種事,我把你的卡全停掉。」
我媽轉身,踩著高跟鞋拉開車門,沒有回過一次頭。
我木訥地回班上拿東西,放學了,班上隻有景尋一個人還沒走。
他坐在位置上,看見我來了,說:
「以後別打架了。」
我脾氣上來,「你也怕我給你添麻煩?」
「我怕你受傷。」
聽到這句,我的怒火被壓了下去,化成一股酸澀的窒悶。
景尋伸手撫向我受傷的眉骨,關切道:「疼不疼?」
笑話!我會在乎這點傷?
我點頭,「好疼。」
11
我打架少了。
上次事件後,景尋的拐杖換成了電動輪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