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
華為自帶的手機鈴聲在車廂內響起。
她指尖沒來得及在屏幕滑動,便聽他道。
“時景的號碼,存起來。”
他念自己名字時,緩慢低沉中帶著一點兒愉悅,像是在勾引人。
“喂!”前排的年輕男警官實在沒忍住回頭打斷:“我說,你們兩個小孩可別當著我的面談戀愛,警察叔叔也是會抓早戀的!”
餘葵的耳朵唰一下紅了。
立刻移開眼睛,屁股往前移半截,和他拉開距離,身體前傾,扶著副駕駛椅背提醒警官:“前面左轉,下個路口就到了。”
語落又忍不住補充,“您誤會了,警察叔叔,我們沒有談戀愛。”
真乖啊。
時景握拳拄著下巴,舌尖抵緊上顎,才忍住沒有將笑意溢出唇角。
餘葵回到補習班還驚魂未定。
她反復盯著手機上那串數字,直到熟練得都能背下來,才點開新建聯系人,在備注裡輸入了一個月亮的表情符號。
這樣,時景就躺在她的通訊列表最後一位了。
就像這段暗戀,也隻有她自己知道。
餘葵先發短信告訴爸爸,會和四餅在同學家的桑拿中心吃晚飯,並且九點半才能回家的事,程建國問清同學的姓名,還有酒店地址便答應了,隻告訴餘葵,外公外婆已經回老家了,晚上騎車回家要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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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葵怔了怔。
王老師踩著點進門上課,她將手機調至靜音,熄屏後揮到一邊。
盯著黑板,閉上眼睛努力幾秒,才把那個面孔從腦海中揮除,摒棄雜念。
時間一晃就到四點半。
餘葵騎車到圖書館門口,掏出手機,剛要打電話,忽然意識到時景沒有交通工具。
那麼問題來了,她還得到四餅工作的店裡去接她,本來兩個人剛剛好,現在多了時景,她要怎麼過去,總不能她騎車載他吧?
餘葵根本沒辦法想象校草坐在她自行車後座的畫風。
一陣頭腦風暴兼艱難的取舍後,她撸起袖子,決定把自行車鎖在圖書館的車棚藏起來,等明天再偷偷過來騎。
怕別人磕到她的漆,餘葵特意將自己的寶貝粉色自行車推到車棚邊角。
把海魂衫下擺掖短褲裡,俯身,伸長脖子,短發小腦袋湊到前車輪咔嚓上鎖時,突然聽背後傳來一聲——
“餘葵,你在鎖車嗎?”
少年的聲音不輕不重,懶洋洋地拖長,卻如平地驚雷,嚇得餘葵腳下一軟。
第28章 第二個願望
不知道事情怎麼發生的,等餘葵稀裡糊塗回神,時景已經坐在她單車後座了。
四餅一聽餘葵想打車過去接她,忙說不用,坐公交找得著路。
從圖書館騎車到酒店就十幾分鍾,現下既然不用接人,藏車又被發現了,再去路上打出租車…按時景的話講,多少有點不環保。
開鎖前一秒,她顫巍巍捏著鑰匙回頭確認,“時景,我載你麼?”
“不然我載你?”
少年肩胛上斜挎單肩包,手插褲兜裡,漆黑的眼眸居高臨下看過來。
餘葵立馬低頭開鎖。
“好的。”
讓身高185+的校草騎她的粉色女士單車,畫風實在太幻滅了,餘葵不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而且時景一個外地人,都不認得識路,何況他還沒吃早飯,讓一個沒吃早飯的人載她,有失人道。
四點半的太陽煎得皮膚發粉滾燙,餘葵戴上帽子,重心前傾、心無旁騖蹬自行車。
腦子裡隻剩一個念頭。
她身後坐的是純附建校七十多年來的顏值巔峰,千萬不能讓人家在自己車上出交通事故,哪怕磕破一點皮,留下疤痕,她就是歷史的罪人!
公園附近環湖地段好騎一些,幾分鍾後,城市行道開始上坡,餘葵細瘦的小短腿哼哧哼哧蹬腳踏板,可惜踩得滿頭大汗,車輪還是移動緩慢,舉步維艱。
眼看身邊的電動車、小三輪風馳電掣掠過她朝前,餘葵有點急了,咬著後槽牙使出吃奶的勁兒,誰料小腿一抽筋,啪——
自行車一下倒退好幾米。
最後還是靠時景身手敏捷跳車,又力挽狂瀾從旁拽住她的車頭和車架,急速滾動的輪胎才在半坡險險停穩。
她心有餘悸下來推車,忍著抽筋的小腿,和大神商量:“要不,咱們就走幾百米?過了這段就都是下坡路了…”
話音沒落,少年嘆口氣接過車頭,長腿跨過駕駛座支在地面。
“上車。”
林蔭道的綠枝繁茂,陽光穿透罅隙,光斑在柏油路面晃動,涼風從耳邊蕩漾開,少年的襯衫獵獵鼓動,飛揚的衣擺偶爾觸摸餘葵的臉頰。
這一幕實在像了青春電影。
餘葵心髒快得要跳出嗓子眼,幾乎要著掐自己手臂,才能確認身處此境的真實性。
坐在暗戀對象的自行車後座,她平時晚上做夢,都不敢這麼大膽想象。
車輪碾過井蓋,車身顛簸了一下。她緊急抓穩座位底下的欄杆,維持身形,然後便聽時景的聲音從風中傳來。
“我得跟你承認一件事,餘葵。”
餘葵還沉浸在夢境中,條件反射問:“什麼?”
時景:“我沒怎麼騎過自行車,上一次騎,還是十年前。”
餘葵:“哈?不會吧,我看你騎得有模有樣……”
時景:“因為隻學了上坡。”
來不及驚愕,下坡路段已經到了。
慣性襲來,她慌不擇路抓住前面的單肩包,倉皇提問,“時景,你知道可以用剎車減速吧?”
“你別怕,其實我平衡能力還行,必要的時候可以用腿剎車。”
少年不知哪來的勇氣和淡定。
接下來的時間,餘葵反復在駭懼中閉眼又睜眼,她感覺自己正坐在一輛沒有車頭的過山車上顛簸,沒有安全帶的那種!她極力克制自己喊叫的衝動,但偶爾還是忍不住驚恐地提醒。
“時景,你剎車哦,快剎車——”
“好。”
“腿腿、腿放下來了嗎?”
“我知道。”
“拜託別撞別撞,往左唉——不行有個奶奶!”
“你抓穩就行。”
……
待重新回到平穩地帶,她驚魂未定回神,才發現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抓在了少年的腰肢上。
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瘦削又硬挺,並不柔軟,但充滿了溫熱的力量感。
她像做了錯事,驚慌松手背到身後。
時景垂眸看一眼。
隨口問,“快到了嗎?”
“這條路盡頭就是了。”
見他沒發現,餘葵長舒一口氣,“我以為你會騎車。怎麼會有人學車隻學一半呢?”
“上一年級時候我爸教的,教了半個小時,見我還沒學完,他趕著回去工作,說讓別人來教我,我不高興,就沒有再學。”
時景聲音平靜,像是在敘述別人的事。
餘葵奇怪:“你爸很忙嗎?小孩學車學一整晚不是很正常?”
時景沉默了兩秒。
“他不知道別人學多久,但我哥二十分鍾就會了。”
這是餘葵第二次聽時景提他哥。
上一次提起,是在網友‘小葵花生油’的面前。
國家實行獨生子女政策,父親在公職隊伍,時景百分百是獨生子,但聽他的語氣,這位令他耿耿於懷的完美哥哥,仿佛又不像隻是堂兄、表兄那麼簡單。
她本想再問一問,又怕自己腦子笨,說漏什麼不該現實‘餘葵’知道的信息,隻能乖巧閉上嘴巴。
作為經營多年的本地老牌掛星酒店,易冰家的周年慶典非常有排面。
24小時桑拿券即便六折,算下來還是得近三百塊一人,13樓洗浴大廳人來人往,都趁著這難得的打折機會闔家前來享受。
餘葵在酒店門口等到四餅,哦不,她揚聲喊:“愛花,我在這兒!”
四餅本來就暈車,聞言怒氣衝衝回頭。
視線落在餘葵身邊的時景身上,神志立刻被震飛了,根本顧不得再計較什麼稱謂。
三人同行。
四餅跟在餘葵身邊,大氣不敢出。
餘葵給兩人互相介紹:“這是我的初中同學,張愛花,這是我在學校的同級,時景,他早上替我見義勇為沒吃上飯,我就把他一起帶過來了。”
時景矜持頷首。
“你好。”
四餅頓時更緊張了,她連笑容都忘了擠出來,慌張支吾地回點了一下頭,“你、你好。”
然後步伐就開始了機械地順拐。
每當這時,餘葵就感覺非常安慰,起碼,在所有見過時景的人裡,自己的表現應該不算最沒出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