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晚上兩人一起坐公交車回家,程建國就不用擔心了。
從前抄過人家不少作業,現在人過生日,餘葵還是很上心的,頭天抱著小豬儲蓄罐倒騰洞口好久,掏出一百多塊巨資買了副索尼耳機當生日禮物。
連向陽看了都流淚:“小葵,你這心偏到天上了,人家生日送索尼耳機,我過生日你就買支冰棍糊弄我!”
餘葵不留情面,“彼此彼此,我過生日你還就送兩包辣條呢。”
宋定初家有點遠。
餘葵一路背單詞,跟向陽倒騰了兩趟公交,好不容易進小區,又步行了老長一段路才找到他們家的門牌號。
雖然聽易冰提過這裡是有名的富人區,但在等門禁電話響鈴時,餘葵環顧四周,還是忍不住感慨。
這獨棟真漂亮啊,大氣又挺括,門兩側是修剪整齊的草坪和灌木,以後畫畫又有素材了……不行,她使勁晃了晃腦袋,她是要專心學習的人,少去想畫畫的事!
宋定初親自跑下來院子裡接,見餘葵後面還跟了向陽,遲疑問,“你倆怎麼一起來了?”
“我們現在是鄰居。”
餘葵笑眯眯把貼了賀卡的生日禮物送上,“生日快樂啊班長,你家可真大!”
宋定初被她的直白逗得笑起來。
“你喜歡可以常過來玩,我家書房裡收集了很多漂亮的畫冊,我奶奶也很喜歡作畫。”
“唉,可惜咱們不是鄰居!”餘葵遺憾嘆口氣,“還是算了,你家實在太遠了。”
“什麼意思小葵?”向陽揪她外衫帽子,“你對我這個鄰居有什麼不滿?”
“沒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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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葵拍開他的手,“別把我帽子扯皺了,我是為沒住過這麼漂亮的房子不滿意,行了吧。”
因為是十六歲生日,家裡給宋定初辦得很隆重。他倆來得晚,大客廳已經很熱鬧了,男女生都有,一半是九班的熟面孔,剩下估計都是一班的。
有人在打遊戲,看他們玩得是PS3,向陽立刻加入,“PS4下個月就在加拿大和美國首發,香港得等十二月份,內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玩上了,班長你什麼時候拿到貨,缺人記得搖我啊,兄弟我就算把單車輪子踩破,也會及時趕到的。”
眾人都笑。
落地窗邊,易冰大小姐拉著餘葵倒苦水,“你都不知道文科班有多無聊,整天背背背,班裡有什麼體力活,男生跑得一個比一個快,體育課跟別班打球,從來就沒贏過,早知道我也跟你去理科班了…哦對了,譚雅勻今天也來了你知道嗎?”
“什麼?”
餘葵一驚,“她在哪兒?”
“跟幾個女生在樓上影音室唱歌,估計等會兒切蛋糕才下來。班長幹嘛請她…算了,怪他好像有點沒道理,你倆的事,別人又不知道。”
易冰忽地想起來,“對,她上次偷錢讓你背鍋,你媽後來也沒跟你道歉嗎?”
餘葵搖頭。
“不知道,前段時間她主動打電話說接我回去,可能在她看來就是道歉吧。”
易冰為她鳴不平,“你媽真是腦子不清醒,又不是親生的,她對譚雅勻那麼好,老了難不成人家會孝敬她?這人可是沒良心到連親媽都不好意思認呢。”
譚雅勻的親媽九十年代是昆明飯店的迎賓小姐,那一度曾是本省國際化程度最高的老牌飯店,接待過不少外賓政要。可惜到了新世紀,飯店式微,她媽也老了,下崗後在菜市場開了個檔口賣涼菜。
上次餘葵見到那個阿姨,她等在譚雅勻上學的路上,給她送自己做的肉菜和糕點,譚雅勻嫌味道大,怕被同學嘲笑,進校門前就隨手塞進了垃圾桶。
快要切蛋糕時,最後一位客人姍姍來遲。
是時景!
少年甫一踏進門,水晶燈閃耀照亮他颀長的身形,整個客廳都仿佛被襯得更亮了幾分。
餘葵剛吞了顆葡萄,圓溜溜的果肉順著食道滑下去,差點沒噎死,易冰重重給她拍幾下,低聲喜道,“不枉我來這一場,能近距離看看校草也不錯呀,班長還是很會來事的嘛。”
樓上,有人也正因為時景的到來,跟她們一樣不淡定。
宋母問:“…你確定?”
宋父點頭,“那天探病的大人物太多,我連病房邊都沒挨著,光被護士攔在走廊了。就周秘書出來的時候講了幾句,他說忙著送領導兒子回學校,那孩子跟他身後,雖然隻是匆匆瞅了一眼,不過我印象挺深的,這麼俊朗的孩子,在我們這裡本身也少見,我不可能記錯。”
宋母喜上眉梢,拍手道,“那應該沒錯了,我之前就聽小初提起,說他新同桌是北京來的轉學生。這真就是咱們家兒子的氣運,別人想求也求不來呢,竟然陰差陰錯跟人成了同桌。”
宋父點頭,“回頭你叮囑他,可千萬得跟這孩子把關系維護好,小事消磨情分,咱們不求人辦事。哪怕有個面子情,就算替他未來累積人脈了。”
……
天黑切蛋糕前,宋定初父母怕他們放不開玩,特意出門打牌去了,就連家裡做飯的阿姨也牽著狗去找小姐妹散步,整棟別墅頓時成了一群中學生的天下。
切完蛋糕下一個環節就是奶油混戰,餘葵提前躲上二樓,揣出隨身的小本背英語短文,背了十幾分鍾,隔壁房間突然傳來驚喜的聲音:“宋定初,你家竟然還有臺球桌呢!”
“來來,咱們打斯諾克!”
……
一樓大客廳一片狼藉,同學們鬧夠了,在洗手間清理後,又都紛紛湧上二樓,餘葵周邊頓時又不清淨了,幾個女生和譚雅勻坐在她不遠處斜對面的沙發上嘀咕說笑,下飛行棋。
時景沒參與任何活動,獨自安靜靠不遠處窗邊的單人沙發上玩掌機。
大抵因為他在場的緣故,女生們多少都有點緊繃,有人環視二樓一圈後,終於找到話題:“小葵,來給人過生日還學習呢,平時不見你那麼用工,這次英語打算考幾分啊?”
餘葵把小本往口袋裡一塞,睜大無辜的眼睛否認:“我沒學,就隨便看看。”
“我看你在這兒呆得也挺無聊的,不如進去跟大家打臺球唄。”
餘葵正打算拒絕,隻聽譚雅勻那邊傳來一聲嗤笑,緊接著,她邊上一個女生也不懷好意笑起來,拿她取樂,“餘葵,你們鄉下有沒有臺球桌啊?”
餘葵點點頭,“有的。”
“信號鍋蓋收得到斯諾克錦標賽的頻道嗎?”
餘葵:“收得到的。”
易冰皺眉壓低聲,“她一看就找事兒啊,你別理她。”
那女生卻還不罷休,帶著周邊人笑得更大聲了,“你看過斯諾克比賽、知道它在哪個臺嗎?就一口保證能收到。”
餘葵也有點煩,她的短文還沒背完,這幫人真吵,她皺眉告訴女生:“CCTV5,體育賽事不都在體育頻道播嗎?別的地方體育臺隻要買了版權,也能直播轉播。鄉下又不是非洲,村子裡也有人看斯諾克比賽,打臺球的。”
女生在男神跟前被拂了面子,有點不高興了,“你就吹吧,我又不是沒去過鄉下,村子裡到處雞呀狗的,臺球桌支哪兒,有人能懂點國標九球都算不錯的,還看斯諾克…”
“真的有。”
餘葵固執糾正:“我認識一個老大爺就打得很厲害。”
女生得意賣弄:“斯諾克賽事1999年登錄中國,2000年改名公開賽,2005年比賽才走入正軌,你要撒謊,也不挑個年輕的。”
話才出口餘葵就後悔了,偷瞥了一眼邊上的時景,見他似乎沒注意到這邊,才壓低音量聳肩。
“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女生挑眉,“要我相信也行,你聽起來這麼懂,不然你進去打幾局?”
餘葵擺爛:“我不是很會。”
“什麼不是很會,是壓根不會,連杆兒都不知道怎麼拿吧?”那邊幾個人被女生逗得哈哈大笑。譚雅勻也矜持地伸手捂嘴,掩不住眼中笑意。
餘葵心累嘆口氣,愛怎麼理解怎麼理解吧。
正好向陽過來拿吃的,好奇問,“大家都笑什麼呢?”
“我們讓餘葵去打臺球,她說她不是很會。”
女生答著,轉頭又裝作好意道:“怕什麼呀餘葵?裡頭那麼多會的,隨便逮個教教你,學兩手對你以後社交也有幫助。”
易冰就快要按不住她的小爆脾氣了,餘葵趕緊拽住她衣袖,這是人家生日宴會,不好鬧事。
向陽跟著起哄:“對啊小葵,差點把你忘了,別害羞快,露兩手給這些人長長見識!”
餘葵隻來得及往窗邊瞥一眼,便被他扯著往隔壁廳走。
眾人也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跟過來。女生趕在前面喊了一嗓子,“你們誰水平最高,教餘葵兩手,她說她不怎麼會。”
幸好時景不愛看熱鬧,沒跟過來。
餘葵心裡松口氣,放棄掙扎,開始挑杆,隨口道,“不用了,來個人一起打就行。”
她細胳膊細腿,看起來就不像有攻擊性的樣子,幾個男生眼神對了對,派了個水平一般的出戰。
餘葵不認識,估計也是一班的優等生,對方倒是很有風度擺好球,“你開還是我開呀?”
餘葵足矮他半個頭,非常佛系:“隨便,你來吧。”
對方不知道是放水還是手生,開出了自由球。
這就輪到餘葵了。
她拿起挑的杆淡定上前,指揮向陽把對面球袋裡的白球撿過來。
大戶人家的黑檀球杆,比起鄉下四五十塊的劣質花檀木公杆,果然入手就很舒服,密度高,彈性也很好,她試了試手感,活動一下四肢肌肉,也不廢話,俯身趴下來。
“啪——”
第一杆就是一記漂亮的擊球。
“嚯,姿勢還挺標準的嘛。”
有人誇獎。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的笑聲都漸漸停了。
原因無它,餘葵從第一杆開始,就打得很順利,她對力度和細節的把控非常入微,一杆接著一杆,上手後再也沒有給對手機會。
實際上,很久沒碰杆了,餘葵不可避免有點手生,好在她整體狀態松弛,而且人家的裝備實在順手,力量足,尾速也很好,不像她在村口跟大爺玩打的公杆,頭都發幹發硬了,也從來不換。連桌面綠皮都磨成了絨面,哪裡比得上面前這張一看就很貴的球桌絲滑,她都不用考慮其他,隻要全神貫注看眼前就行。
“我天,看不出來,餘葵真會啊……”
“還會加塞球!”
……
餘葵全然沒注意聽,她不停換著位置測算角度、距離,四分鍾後,臺面被她清空了。
眾人都看直了眼。
“一杆清臺!餘葵,你這手都漂亮的呀,練多少年啦?”
餘葵歪頭。
“也沒幾年,村口大爺找不著人陪打,天天來指導我寫作業,寫完就去陪他玩兒。”
“牛啊,葵姐!教我兩手唄!”
她連擺手,謙虛道:“這是我唯一還能拿得出手的體育項目,打著玩呢,哪裡就夠格教人了,你們自己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