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的天鵝》, 本章共3470字, 更新于: 2025-01-16 17:25:31

  “今天你別說是從大院門口追我到這,就算跟我十天半個月也沒用,沒有餘地,我幫不了你季霖哥。”


  餘葵就算是個傻子,這會兒也能聽出,時景在用和她吃飯做託辭拒絕人。情況和剛才不一樣,這次是個交情不淺的熟人,在託他辦一件令他極其為難的事。


  剛擺整齊沒一會兒的課本文具,說話間重新被他收回包裡。


  他挎上單肩包站起身,朝對面的餘葵看過來,“走嗎?”


  留在這兒她說不準會被人痴纏。


  “啊?哦!”


  餘葵從沒覺得自己反應那麼快,打開拉鏈,三兩下把課本作業都裝起來。走出兩步又想起什麼,匆忙折返,把剛剛做題擦出來的滿桌橡皮屑用胳膊聚攏作一堆,捏在手心,小跑上前,跟駐足等她的時景道:“走吧。”


  這次皮衣男沒有再追上來,而時景才出圖書館,就拍了拍衛衣肩膀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臺階下到末尾,主動對她對開口:“抱歉,連累你座位沒了。”


  “沒事,你也幫了我很多次嘛。”


  一回到這種單獨相處的環境裡,餘葵就無法自控地口幹舌燥,緊張心跳,她需要竭盡全力才能控制著自己表現得像個正常人,而不是個花痴。


  於是,從時景的角度看過去,她像是真的不大高興。


  他試著問,“你吃飯了嗎?”


  啊啊啊啊啊啊!


  難不成時景真的要跟她單獨吃飯!


  餘葵心髒都快蹦出胸膛了,腳下踩到地磚邊緣一個踉跄,幸虧時景眼尖手快抓住了她的衛衣帽子,把她的重心拽正,沒朝臺階下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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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一個願望


  香樟樹綠影起伏,光點散落少年眉眼間,他眉頭稍凝顯得意外。


  “和我吃飯很嚇人?”


  “不是不是。”餘葵連連擺手,差點被嚇出顫音,“我在這邊補習,一下課就吃過了。你不用管我,也不用覺得抱歉,我剛還想自習室有點吵,現在正好去公園樹蔭底下的小桌子學,那邊挨著湖,涼快。”


  她一口氣說完,時景點頭。


  “那行,再見。”


  他把耳機從頸間掛起來,颀長的身形越過她,三兩步就走遠了。偏偏餘葵要走也是這條路,隻能遠遠綴在他身後,腦海中的小人凝視著他背影,邊流淚邊唾棄自己——


  餘葵,你知不知道你錯過了什麼機會!


  一輩子可能都遇不上一次!


  吃過又怎麼樣呢?再吃一頓能撐死你嗎!


  另一個小人舉著魔叉跟它打架。


  吃了一頓又能怎樣?他就會喜歡你嗎?不會!


  嘗過甜頭,你隻會更想和他吃下一頓!


  餘葵這邊沉浸在自己顱內的世界大戰中不可自拔,忽地聽哪兒傳來一聲聲細嫩的貓叫。


  四下環視沒找著,抬頭一看,才發現一隻狸花小奶貓在樹上,扒著一根搖搖欲墜的樹枝,探出半個腦袋有氣無力地嚎叫,嗓子嘶啞而驚恐。


  “啊!小喵!”


  餘葵匆忙跑到樹下,她試圖攤開自己的雙臂,想接它跳下來。


  可惜公園附近的馬路都是參天大樹,這根枝杈最矮也足有四五米。別說小狸花沒勇氣,餘葵對自己的身手也不是很自信。她在學校球類項目向來是墊底的,該接的排球接不著,不該接的籃球倒經常拿後腦勺懟上。


  她試圖向人求助,不過路過都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環湖跑道上偶爾有六七八十的爺爺奶奶路過,總不能讓老人家去爬樹吧!


  向路人搭訕對社恐餘葵來說向來是道地獄級難題,但貓命關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跟到一個看起來敏捷的叔叔身後,她組織好語言,期期艾艾三十秒,人已經攔下出租,揚長遠去。


  時景就是這時候扒下耳機回頭的。


  粉衣女孩被汽車尾氣噴得一臉懵,焦急退到行道樹下張望,她抬頭喋喋跟空氣說上半刻,又跑回馬路旁,跟在不同的行人屁股後手足無措。又一次搭訕失敗,她垮著一張將哭未哭的焦急傻臉頓在原地。


  距離那麼遠,時景不確定自己看到的這些細節,究竟是自己眼睛真實的捕捉,還是大腦自動為她補足。


  腳步稍頓,他戴上耳機繼續朝前走。


  隻是沒走兩步,又煩躁摘下耳機,折身大步往回走。


  他不愛多管闲事,可從心理學的角度上講,對一個人的幫助有時是會產生慣性的。


  明明他最初隻是被迫在樓梯間多聽了幾句女孩的境遇,接下來每一次的伸手,卻都是他的自主選擇。這並不符合他既往的行為規律,時景試圖究其原因,但他能解開一道高階實變函數,卻很難解釋自己現在為什麼折返。最後也隻能模糊歸結為——


  她和一個人很像。


  無論外貌特徵、行為動作,都無限地與他腦海中的形象契合。


  少年越走越近,餘葵一時都不知道先緊張還是先松口氣。想半晌,才傻乎乎冒出一句,“你怎麼又回來了?”


  “公交車站走反了。”


  時景沒多言,順著她剛才視線方向抬頭。


  “我想找人幫忙來著,”餘葵羞愧為自己辯解,“但是這條路上的人都走太快了。”


  時景按捺唇角:“看得出來。”


  他脫下耳機和單肩包,解掉手表,本要一股腦扔在路邊,大抵是人行道上的積灰叫他產生疑慮,轉頭交給餘葵。


  “拿穩了。”


  他退後幾米活動四肢,目測樹杈的高度。老城區的林木長了幾十年,主幹低處多餘的枝丫早被修理得幹幹淨淨,至少四米的高度沒有借力點,


  “你會爬樹嗎?”


  畢竟是個城裡孩子,餘葵一見他的架勢更急,“不然、不然你幫我看著,我去找把梯子——”


  說話間,他已經動起來。


  修長的四肢舒展開,像一隻爆發力極強的原始貓科動物,借著慣性迅捷且矯健地攀爬到差不多一層樓高的位置,左邊臂膀斜探出去,輕松抓穩因驚恐而瞬間松爪的小貓。


  餘葵的“吧”字才吐出口,少年已經將貓放肩頭,順著大樹主幹利落滑下來。


  一手交貓,一手還包。


  他們之間距離很近。餘葵能清晰聞到他身上的洗衣液香味,松垮的衛衣領子在他傾身時露出半截清晰性感的鎖骨。


  殺傷力太大,且後勁綿長。她腦子裡奔流洶湧,嗡嗡鳴嘯,要不是還有一絲理智尚存,眼神管理就要繃不住了,多虧小奶貓左一聲又一聲,把她喊回神。


  它餓得瘦骨嶙峋,在掌心瑟瑟發抖,公園裡本身有很多流浪大貓,遊客會給它們投食,餘葵本該把它放在安全的地方就此離開,但貓緊緊依偎著她虎口,扒著大拇指嗚嗚喵喵。想起包裡還有半根吃剩的火腿腸,她回頭扒拉出來,小塊小塊掰碎。


  時景走在前面,她就跟在後頭,一邊走,一邊把火腿腸放到掌心喂貓。


  已經走出公園範圍。


  少年回頭,見她還抱著那隻貓,詫異道,“你想把它帶回家?”


  餘葵下意識搖頭,頓了頓,又飛快地點了一下。


  “它還那麼小,餓了這麼久,如果把它放回去,可能活不了。”


  她顯得為難,像是害怕家長責備的孩子,走了幾步又小聲解釋,“我有一隻貓,小時候被大人罵,我就抱著它躲起來,有一天它跑丟了,再也沒找著…我隻是覺得,它和我的貓很像。”


  林蔭道下,少年看著女孩眼睫低垂,半晌沒說話。


  “我也丟過一隻貓。”


  他若有所思,聲線放得很緩很低。


  餘葵沒敢接,她不確定他究竟是在對她說話,還是自言自語。但毫無疑問,這是她整個假期情緒起伏最大的一天,目送時景離開後,立刻虛脫癱軟在路邊長椅上,全是緊張的!


  緩過神,她擦去額頭的汗,撫摸貓頭,心有餘悸回味。


  少年的聲音幹淨清透到像夏天的風在洗耳朵,他還擅長運動,四肢都被均勻的肌肉覆蓋,跳起來充滿蓬勃的力量感。高冷但善良,散漫卻謙和。他有許多面,但仿佛每一面都烙在人心巴上。


  和他相處的每一個瞬間,餘葵都提心吊膽,但也心痒雀躍。


  上課時間,餘葵把貓暫時交給補習班前臺的姐姐暫為照看。


  傍晚回到小區門口,她才把小貓轉移到書包,用好心學生提供的毛巾墊底,給它掏出一個呼吸口,推著單車,躡手躡腳偷渡回家。


  桌上放著她爸留的飯菜,還是熱的,人估計到院子裡PK羽毛球去了。餘葵今天可沒空吃飯,小狸花一個勁兒抓書包,她迫不及待要回房間。


  走到門口,身後的座機鈴突然響了。


  一遍一遍,似乎不打通不罷休。


  餘葵回頭,望了一眼客廳掛歷上畫圈的日期。


  她的腳步艱難地挪動,確認過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後,掌心攥了攥,擦掉汗跡,緩緩地,拿起座機話筒。


  “餘葵,收拾行李,我叫司機來接你。”


  那邊傳來她媽簡短冰冷的命令。


  電話掛斷,餘葵靜坐了很久,直到聽見樓道傳來叮鈴哐啷的找鑰匙的聲兒。


  在這兒住了一個月,她已經可以敏銳從樓道的腳步聲中判斷出哪一個屬於她爸。走起來略快的,他做事性子比較急;但是聲兒又輕輕的,他不愛打擾人,給鄰居添麻煩;落地稍微悶一些,因為他穿皮鞋的時候較多。


  餘葵使勁若無其事地眨眼。


  環視她住了一個月的屋子,周四到處都是她的東西,牆上還有她爸裱起來顯擺她畫技的靜物圖…如果當初父母沒有離婚,她一直在這間單位房住到長大,或許,家就該是眼前的樣子。


  愁緒在門開的一刻收攏。


  程建國掛起羽毛球拍,換鞋時隨意朝裡瞅了一眼,“葵啊,你怎麼不先吃飯?”


  “我先洗手!”


  從衛生間出來,餘葵凝重從兜裡掏出兩百塊:“爸爸,這是我這兩個周剩下的零花錢,就要開學了,還給你一起交下個月補習費吧。”


  程建國剛喝半口水差點沒噴出來,放下茶缸:“我不是就給了你三百,怎麼剩那麼多?”


  餘葵掰著指頭算,“在學校吃食堂,開學充的飯卡還有剩,補習班外面的盒飯一份十塊,水是從家裡帶的……”


  除了吃喝,她一分錢都沒花。


  程建國十分頭疼,“你年紀小小的,怎麼能學摳門兒呢!”


  餘葵委屈,“咱們家不是沒錢嗎,這不又剛交了補習費…”


  她就要搬回去了,兩百塊當然要補貼給貧困潦倒的爸爸。


  父女倆就家庭財富的問題進行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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