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生生便是惡毒主母逼愛妾落胎的場景。
他大步上前握住了我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
另一隻手下一瞬便要落在我臉上。
我是見過他前世打人的模樣的,他盛寵的妃子,被一耳光打落滿頭珠翠。
縱使我百般算計周全,面對一個男子的耳光,也難免露怯,隻能偏過頭緊閉雙眼。
可他隻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壓抑怒火到手背青筋暴起。
「你是孤的太子妃,孤全你幾分臉面,待孤將事情查明,再發落你。」
他帶來了臉生的大夫,細細查驗著柳華芸的藥湯藥渣,查明的結果便是上好的坐胎藥,極溫補,幾乎沒有藥毒。
柳華芸這種跋扈的主兒都面色復雜。
扯了扯太子的衣袖:「殿下,咱們這次真的誤會太子妃了……」
我一言不發地走出去,隻見外面盡是鐵甲森嚴的太子禁衛。
是怕我今日真對柳華芸動手,他便要拿我進宮問罪皇後了。
我竟然松了口氣,慶幸自己重生後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是正確的。
我並未來得及委屈,滿心隻想著今日動靜甚大,該如何給皇後來一下子。
順便加深一下太子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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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若要拿我,便帶一隊死士輕裝簡行,何必鬧出這樣大的動靜,打草驚蛇,妹妹這胎才是真正的危險了。」
「既已如此,便請殿下當眾掌摑妾身,重責妾身戕害子嗣,也好瞞下母後,偷天換日。」
我跪地陳情,太子更加愧疚難當,不肯下手。
我步步緊逼,他竟落荒而逃了。
14
做戲當做全,我叫綠芽找一個妥帖的太監來。
她帶來個身量高挑,身形與太子有幾分相似的太監。
長相頗有幾分妖冶,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人前世是弄權宦臣。
一個宦官,竟要挾宮妃,扶持皇子,意圖幹政,前朝與後宮都叫他攪得天翻地覆。
若非後來朝臣中正義之師頻出,宮妃與皇子不滿他的彈壓,一同反水,或許真叫他成了事。
潘雲。
我隻見過他一次。
就是他死前,被扒光了遊街前,那時我已經出宮。
他被枷刑在鐵籠裡,以發敷面,看不清容顏。
凌遲處死,三千六百刀,行了整整三日。
死後韓升泰回來還嗤之以鼻,說他一路高升,都是委身老太監換來的。
委身老太監就能權覆半個朝野,那他怎麼不去?是不想嗎?
這人是一把毒匕首。
若不控在自己手上,隻怕總有一天刀尖會對準我。
我本該殺了他以絕後患,可前世哪個宮人沒有受過他的恩惠?他治下的內務府不敢再有苛刻宮人之舉,連被柳華芸下令特別關照的我Ṭū́ₔ,份例也不曾少過丁點兒。
否則,我隻怕早就死在了某個寒冬。
先留他一條命。
用好了也許能幫我治理後宮,若有不臣之心,再殺不遲。
我要他掌摑於我,他也躲閃著不敢下手,跪在我腳邊長磕不起。
「廢物!連個人都不敢打,以後吃飯坐小孩兒那桌!」
潘雲抬起頭,諂媚地笑:「娘娘若是隻要傷痕,奴有一法子可做偽裝……」
我一腳將他踹歪:「有這法子不早點拿出來?」
潘雲委屈得眼色漣漣:「奴一來您便讓奴做那大逆不道的事兒,奴也沒機會說呀。」
「這麼說來倒是我的錯?」
他隻能認罪:「是奴的錯。」
潘雲不知從哪裡弄來什麼汁液,塗在自己手掌上。
「奴冒犯了。」
他將細長手指往我臉上一貼,頓時有些火辣的腫脹感。
再照鏡子,臉上便出現了可怖的紅腫掌印。
我便是頂著這樣的掌印入宮找皇後哭訴。
「怎麼鬧出這樣大的動靜來?連本宮有所耳聞……」
我痛斥柳華芸懷孕,太子竟瞞我瞞得密不透風。
「我怎麼能容忍她誕下長子,將來與我的孩兒相爭?」
「不過區區卑賤庶子,落了便落了!太子竟對我拳腳相加,還傷了兒臣面容,闔宮都知道您疼我,如此豈非在打您的臉?」
「母後,您可要為我做主啊!」
皇後眼中閃過一絲輕蔑,心下卻安定了。
甚至靜下心安慰我:「好孩子,為妻子者,捍衛自己的地位何錯之有?皇位之爭本就有人擁立長子,勢必要防患於未然才是。」
她摸著我的發,如逗弄著小貓小狗一般。
我伏在她膝上哭鬧,直到坑來了幾件她自己都分外珍愛的寶貝,又降旨訓斥了太子,降了柳華芸位分才肯罷休。
我捧著稀世珍寶,迎著太子見鬼似的表情,深藏功與名。
老虔婆,你且等我當上皇後,看我怎麼治死你。
15
今年的第一場大雪落下,陛下病危之際,我一腳踹開剛出月子打算搶頭功的柳華芸,抱皇嫡孫入宮。
前世陛下溘然長逝,連繼位聖旨都沒有傳下,這才給了皇後可乘之機。
如今乍喜,竟回光返照,含飴弄孫,半月後交代好一切後事才安然逝去,還為這個孫兒欽賜了大名——承帑。
我攜子入宮,正剛皇後時,皇後曾以賀家為威脅。
她要針對賀家?那可真是太好了。
於我而言,喜上加喜。
我大義凜然地犧牲家人,看得皇後一愣一愣又一愣。
最後發現實在是威脅不了我,咬牙切齒:「好好好,是本宮看走了眼,養出了一頭狼,竟又養了一隻狽,你們夫妻狼狽為奸又如何?他若想當名正言順的皇帝,本宮也還是東宮太後!」
「您自然是東宮太後,隻是親封與追封,還是有區別的。」
皇後大駭,卻發現宗親早就被太子親衛拿下。
自上次的事發生後,我便利用太子的愧疚要來了親衛的掌控權,此次以護送皇孫為由帶入宮來,為的就是軟禁宗室。
皇後大勢已去,時局已定。
我回頭時,太子眼中大放異彩,當夜便死乞白賴來我房中。
好似這兩年的熱情,皆厚積薄發於這一夜。
「你混蛋,騙了皇後,連我這個枕邊人也瞞著!」
「皇後還以為是你我合謀,焉知我也是鼓中人?」
「疏兒,你知道嗎?我好歡喜……」
「別叫我殿下,叫我的名字……」
呃。
他叫什麼來著。
太子還以為我是羞澀不願開口,便折騰得越發重了。
饒是我眼淚汪汪,都想不起來,他到底叫什麼。
眼見火熱的氣氛隻差臨門一腳,我也不願敗興,再者這人大補湯喝多了有幾分本事。
「名字何其生疏,殿下可有小字?」
太子一愣,吻重重落下。
「阿娘曾給我取了雪容二字。」
我從善如流:「容郎……」
他與我十指緊扣,宛如新婚燕爾。
「疏兒,明日與我一起去見阿娘吧,她總想看看你,你這狠心的人……」
16
春日未至,我成了皇後。
東宮太後因思念先帝重病一場,沒有熬過這個冬天。
實則她被我改頭換面送去了嬤嬤所,我可沒忘,前世是因為她的遷怒,我才受了那麼多年苦。
她怒的是太子不受掌控,罰的卻是我。
如今也該她嘗嘗做苦力的滋味了。
她養尊處優了這麼多年,突然被扔來當老宮女,要幹活兒、挑水、擦地,竟還伺候這些譜兒一個比一個大的老嬤嬤,細碎的折磨比死了還難受千百倍。
不知是誰認出她與先皇後長相相似,不約而同地升起了欺凌的心思,監督她一刻不停地幹活。
待到春暖花開時,她終於熬不過去了,勞動而死。
「驗過屍了?」
潘雲回道:「照您的吩咐,翻來覆去驗了三遍。」
那應該確定是死透了。
天殺得死得這麼光榮,詛咒她投入畜生道,來世當牛馬。
東宮太後沒了,西宮太妃、皇帝生母,自然也成了太後。
我原本覺得她這一生也不算太容易,並沒有打算為難她。
直到看見站在她身旁的梅惜淺。
她拉著我的手:「淺兒從前是有些性子直,容易遭人利用,你大度些,便讓讓她吧。」
「畢竟,她與皇帝青梅竹馬,情投意合,你既然已經坐到了本該是她的妻子之位上,總該對她有幾分虧欠才是。」
梅惜淺在一旁倔強開口。
「妻子名分,終究是虛名,淺兒不求榮華富貴,隻求真心相許,朝夕相對。」
太後為他們絕美的愛情感動。
我總算是知道為什麼先皇後能容得下她了。
這樣的蠢貨,又能成什麼事兒呢。
早知道便多關照下先皇後,不叫她死得這樣早。
還能讓她給我分享點治這種人的經驗。
梅惜淺的話,意在說我這個皇後不過隻是虛名。
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她的絕美愛情。
太後感動又愧疚,眼見就要許以她高位做彌補。
我皮笑肉不笑開口:「梅姑娘,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有氣節。」
「既然如此,便送你去當御前宮女吧。」
「做後妃的有什麼好,陛下臨幸還要翻牌子。」
「本宮這個皇後也不過比她們略好些,每逢初一十五能與陛下相見。」
「可這御前宮女便不一樣了,日夜侍奉陛下,怎麼不算朝夕相對呢?」
「母後可千萬不要辜負了梅姑娘一顆真心啊。」
太後竟也覺得這是個極好的主意,還誇了我兩句。
梅惜淺再不甘心,如今被自己架上高臺,也隻能硬著頭皮上。
她也隻能安慰自己,倒也確實是朝夕相處。
既然朝夕相處,又何愁沒有上位的機會呢?
17
可御前宮女那麼多,分門別類,各司其職。
能在御前侍奉,自然個個容色豔麗,是一等一的美人。
美人也就罷了,本事也高,雅有琴棋書畫,奉茶下廚也不在話下。
連佐茶的茶點都能做出五花八門的巧思,梅惜淺一個什麼都沒學過的草包,又怎麼比得過她們?
前世有衣裝襯託,三分的長相都能妝點出七分的容色。
如今穿著同樣的衣裳,旁人娥眉淡掃,她卻鍾愛上挑的眉峰與烈焰紅唇。
原本她也算清秀美人,這樣一打扮,硬生生把那份清秀折騰得老氣庸俗。
站在真正靠著臉硬美的美人兒中,突兀如一群西施中,站了位東施。
原本日日相見,就容易生厭,更何況還是在這樣慘烈的對比之下。
皇帝初登帝位,政務繁忙,梅惜淺想要跟他追憶往昔,都找不到空隙。
她自詡與皇帝的情誼特殊,心中以皇帝的妻子自居,時常插手幹擾他的生活起居。